作者：拾月三十
“我负责的部门要在海底打捞遗物，这些东西打捞上来有什么作用吗？”
是指的那些资源？
白邈回答道：“诺亚方舟需要补给，你们打捞上来的东西就是很重要的资源，研发新物品，维修旧物品都需要这些东西，我们不可能一直都能碰到陆地。”
“原来如此……船长想得真周到。”
白邈看出伊丽娜的神色中夹杂着一些忧虑，像是藏着很多心里话没有说。
这个问题看起来也是她随心而问，并不是来找自己的主要目的。
“用不着藏着掖着，有什么就问吧。”
现在的伊丽娜依然是棕发，只不过是披肩长发，也没有挡住眼睛，身上穿着是黑色长袍，配上金色的瞳孔相当显眼。
不得不说诺亚的审美还是很不错的。
“就是……这个，您说的话，我有些无法认同呢……您要是走了，诺亚方舟就不配叫这个名字了，而且您走了谁又能找回辉夜他们呢？
“近百年来每年都有新出现的大陆，同时也有被海水淹没的大陆，变化实在太快了。”
白邈放下咖啡杯，反问道：“那伊丽娜，你是希望我作为一个人类数千年数万年间都保持着理智，引导你们吗？我给你们设置学习模块的意义可不是让你们按照我的指令按部就班执行的，你们终有一天要会有自己的思考。”
“不可以吗？”
伊丽娜抬手抓住了白邈的右臂：“船长……我听说过有人可以把意识上传到网络上，以另一种形式永远存在。您可以给自己也做一个躯体，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这家伙伦理观念整个都是歪的啊？
白邈感到一丝畏惧，伊丽娜实在是太可怕了。
而关键是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离谱。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那您的想法是……”
“把自己的意识上传这点……恐怕做不到，但克隆自身，让克隆体继承记忆与性格，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是后面诺亚的选择。
是诺亚没有考虑过数字生命这一途径吗？还是这一途径的的确确有难点？
可以想象的是三十天后伊丽娜依然会不断在诺亚面前提起这些事。
诺亚最终的选择是用克隆体来替代自己的职责。
就算这些克隆体中绝大部分都无法有效地起到作用。
这也是导致艾玛崩溃的一个重要因素。
但伊丽娜的精神状态白邈也觉得不大对劲。
后世一开始她就表现出了充足的敌意。
找回的配件越多她的情绪就变得更接近于现在这样。
自己找完配件离开后，她见到重新变糊涂的船长又会怎么想？
“伊丽娜，我把你们制造出来，不是为了看你们对我的离去表现得多么惋惜的，正因为人无法一直存在，你们的见证才显得尤为重要。”
白邈又一次强调道：“听懂了吗？”
“道理我都懂……可是你说的那个克隆体真的会有效果吗？真的不试试我说的意识上传？”
“你是觉得，我很好说话？”
白邈皱起眉头，吓得伊丽娜赶紧跪在地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么自以为是的话……我真的不想您离开我们……您销毁我都可以，但您真的要考虑下继续存在的事情！”
你是真油盐不进啊……
“我说了不用你考虑，你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就行，就这样吧，以后没什么事不要来找我了。”
伊丽娜咬着嘴唇，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怎么？要我送你出去？”
伊丽娜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走出了房门。
没多久辉夜小心翼翼地出现在门口：“船长……又跟伊丽娜吵架了？”
“伊丽娜有些不让人省心……”
“您当初就是这么设计的嘛，每一个部长都有自己的性格特点，有些比较叛逆，但他们都是尊敬您的。”
白邈叹了口气，知道这都是诺亚的手笔，这小子难不成都把这一切考虑进去了？
他知道这样设置伊丽娜会让伊丽娜反感一切愚蠢的船长，会因为船长与诺亚差距太大而愤怒？
“辉夜，我只能让你多看着点他们了，你是明事理的。”
要是人人都像辉夜这样，自己哪用得着费这种心？
“好的船长，以后我会看着点他们的。不过船长你也别把我想得那么老成啊，我其实也是很可爱的。”
辉夜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算了，伊丽娜这一找来我才发现我说的话可能还有很多部长没听进去，一个个找他们谈话会不会有帮助？”
辉夜没有直接回答：“您要是愿意主动找他们谈话的话，想来他们也会很高兴的，这样也许能让他们接受下来。
“但，您也不用操之过急，艾玛都还没有被制造出来，您现在最想做的难道不是造出艾玛么？”
“对于艾玛，我充满了跟伊丽娜同样的担心，我担心她承受不住我离开的结局。”
“您似乎很在意未来会发生的事，是又梦到什么了吗？您之前也说自己有时会梦到未来的事情。”
辉夜的话让白邈冷汗下来了。
但白邈还是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梦到未来艾玛性情大变，将事情带向了不可挽回的程度。”
还是顺着辉夜的话说下去，看看她还会不会透露出更多信息。
“那如果这样的话，伊丽娜应该也会变化吧……”
辉夜笑了起来：“真有那天的话，我就来试着说服其他部长，不让他们与艾玛一起乱来吧。”
“这件事记得保密，如果没有发生，那就最好。”
“嗯呢。”
白邈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改变。
要是自己这一趟能回到艾玛发疯那段时间就好了。
最起码可以从源头入手，让艾玛相信自己的良苦用心。
后续的一个星期里，白邈全力投入到了学习诺亚留下的资料当中。
缺乏计算机相关知识，白邈就用语言学来硬顶上。
编程语言也是一种语言，语言学能够帮忙解析其中的语法规则。
诺亚方舟也驶离海岸，向下一个地点前进。
当前航线都是确定下来，一路向西前进，遇到大陆都靠过去，看看当地有没有居民需要医疗救助的。
但大多数在得到治疗后的土著都会选择加入诺亚方舟。
白邈在碰到靠岸的时候会停下研究，观察当地的情况。
这个时间段好像诺亚方舟并没有介意土著们把方舟当成神明派来拯救他们的对象。
不禁止被宗教信仰崇拜？还是说当前没有意识到这个危害？
现在的方舟上甚至都没有编年史数据库这些玩意。
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原本的泰拉并没有这么多水。
千年之前，一场持续了数百年之久的暴雨，将泰拉海平面抬升到了这个地步。
到现在都没人能给出为什么突然天降暴雨的答案。
连续不断的暴雨直接让泰拉海水面临淡化的风险，无数海洋动物灭绝，只有大多数深海物种得以存续。
被一同浸没在海水当中的还有泰拉上曾经繁荣富饶的文明。
幸存者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零散的陆地上，用人类的倔强重建新生文明。
这些日子辉夜也是寸步不离，白邈在哪她在哪。
也不说什么话，就静静地看着白邈。
“快到下船的时间了。”
知道辉夜未来的白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醒要记得不要沾染上太多的信仰。
“不要被信仰吗……我记住了。”
这一次下船，对辉夜来说不知会经过多长的时间才会重逢。
“遇到下一个文明的时候我就要走了，船长，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
辉夜看着远处海平面出现的一座雄伟的高山，知道离别的时刻就快到来。
她紧握着白邈的手：“船长，我真的舍不得你们……我如果让这个文明发展起来后，你能提前接我回去吗？”
“到时候我会来的，你能走得比我更快吗？”
“那肯定的，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辉夜用手背擦了擦鼻子：“到时候让我自己走就行了……不，不用让其他人为我送行。
“我走了后船长您可要记得操心船上的事情啊，虽然你已经准备造艾玛来帮你做这些了……”
辉夜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话，望着不断清晰起来的海岸线，以及树林中零星的火光，她还是忍不住一下子扑到了白邈的身上。
“船长，我真的……真的不想下船啊！”
这一刻，白邈似乎理解到了伊丽娜的心情。
与熟悉的人分别，与朝夕相处的人分别。
这份离别前的沉重，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得住的。
白邈有身为局外人的余裕，也有局外人的无奈。
自己是无法决定辉夜去留的。
再过十五天后，诺亚就会重新归来。
但现在白邈也不敢保证这个诺亚到底是什么存在了。
诺亚在以前也能做预知梦？
难道是不同时间线的自己使用船票后回到了不同时段的诺亚方舟上？
那如果时间线足够多，四舍五入就是整个诺亚方舟的时间线全部是由三十天的自己组建出来的。
这个猜想让白邈感到兴奋又恐惧。
这么多自己，能保证一个都不犯病吗？
辉夜在胸前低声啜泣，让白邈决心做好当前时段内的自己。
白邈抬起手，轻轻放在辉夜头顶：“不用急，你可以一直这样抱着我，一直到你决定离开的那一刻。”
“船长……你信不信我就这样缠着你一辈子。”
“知道为什么选择你、霍尔克、时烟三人下船，而不是其他人吗？”
辉夜不说话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伊丽娜是打死都不会下去的。
其他人要么还不够完善，要么就是不具备下船引领其他文明的条件。
只有自己，无论是从性格还是功能上都无法挑剔。
辉夜第一次不希望自己被制作得如此完美。
“可是船长……让我们三人下船，对方舟来说真的很不利……”
“方舟也需要经历磨炼，希望下次相遇，我们都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嗯……”
辉夜依然紧紧抱着白邈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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