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wwwhyhy
洛芙娜呆滞地伸出手，接过老师递来的两颗门牙。
这对门牙只用屋外的积雪简单清洗了一遍，所以依然带着血丝。
其中一颗门牙还是碎裂的，可见当时战况的激烈。
洛芙娜已经呆住了。
她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但这时，她的肚子先咕咕叫了起来。
“哦，也对，你都晕了老半天没吃饭了……本来中午炖了肉汤的，但和那家伙打架打太久了，那一整锅汤都已经糊了。”夏尔有些惋惜：“现在希尔娜在重新炖汤，过会儿才能煮好。你要饿了，就先去拿点干面包垫垫。呃……等会，我脖子有点疼，我得回去歇歇。”
“老师，您……没事吧？”
“应该没事，算不得重伤。”夏尔啧了一声：“我好些年没打架了，所以有点生疏，这才这么狼狈的。”
说完，他放下冰袋，慢慢起身离开座位，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依然懵圈的洛芙娜起身，拿着手里的两颗门牙，不知道是该丢了，还是继续拿着，只能慢慢把这两门牙放在床边。
能解答她此刻疑问的，只有在厨房里忙碌的希尔娜了。
“你醒了？”看着浑浑噩噩的姐姐，希尔娜叹了口气：“老师今天为了给你找回公道，可是遭大罪了，你怎么也不谢谢老师？”
“到底发生什么了？”
“那个叫塔莉娅的圣骑士，打了你一耳光，把你打昏后，夏尔老师发火了，他要求神父先生和那位佩里骑士做公证人，然后，拿着你那把短刀，就和那个塔莉娅决斗。”
“老师要挑战圣骑士？”
“对。”希尔娜看着呆愣愣的姐姐，有些无可奈何：“你当时要是不站出来，就没这么多事了……神父和那个佩里一直劝老师消气，但夏尔老师就是骂骂咧咧的，讲了很多，呃……要和那个塔莉娅的母亲和父亲等直系亲属发生亲密关系的话……”
“夏尔老师骂人了？”
“对……”希尔娜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也没想到夏尔老师的脏话词汇量那么丰富——好了，你别打岔——反正，那个塔莉娅被夏尔老师大骂了一顿，也来了火气，就接下了决斗挑战。
“夏尔老师就找了块空地，和那女人打了起来。那个叫塔莉娅的女人简直是头熊，她的修士袍里还穿着轻甲，而且，她那把武器比你的短刀强多了，还能释放剑气和雷霆，说真的，我当时都担心夏尔老师可能被打死。
“但夏尔老师他居然硬生生抗下了两道挥砍，力气好像比那女人还大，在拿你的短刀和那女人对刀时，还甩出了一把袖子里藏着的削土豆的小刀，把那女人的脖子划伤了。
“然后，他趁着那女人捂着脖子的时候，一脚踹中了那女人的……呃……关键部位……再在那女人哀嚎时，一拳打翻了她，又抄起了一块石头，对着她的嘴敲了好多下，直到敲掉了那女人的门牙，他才把敲掉的牙齿从她嘴里抠了出来……
“那个佩里觉得老师在对落败者出手，是违背了公平决斗的原则，要制止他。但夏尔老师不听，就连那个佩里一起打了。他真的抡翻了那个佩里，还打算下杀手——我看情况要失控，就走出门，对夏尔老师施了一发镇魂咒，夏尔老师才冷静下来。”
“啊……”洛芙娜听完后，沉默了半响：“你说的这人……真的是夏尔老师吗？”
她实在无法把希尔娜描述中的这个家伙，和一向温文尔雅的老师联系起来。
“我也被吓到了。但我趴在窗户上看的清清楚楚，夏尔老师真的就像是变了个人。”
希尔娜说着，将椒盐洒进了浓汤里，继续说道：“问题还没完呢，那两个圣骑士都受了不小的伤，暂时被神父带着找地方疗养了。他们俩，说不定还得来找夏尔老师麻烦。”
“这，这也太，太……”
“你就别抱怨了，要不是你自以为是，要挡在前面当老师的保镖，惹到了那个叫塔莉娅的女人，哪儿会闹成这样？让老师挨了那么多伤……本来我能和平解决的……”
希尔娜有些埋怨自己的姐姐：“待会儿就吃晚饭了，在老师面前，你可别乱说。”
夏尔在床上躺了一阵，感觉身子骨好受了些，也闻到了香料和炖肉的味道，她感觉有了些力气。
今天这一架，让他回想起了来到伊波利之前的流浪岁月。
那时候几乎隔三岔五要玩命，能活下来全靠本事和运气。
现在不行了，好日子享受多了，确实有些疏于战斗。
而且，他似乎还是无法真正压制自己的冲动。
哪怕表面上涵养再好，再怎么努力去当一个和善温柔的人，他内心深处暴虐、疯狂的一面，还是可能在一个小小的契机下，冲破束缚。
直到希尔娜小心翼翼地敲门喊他，他才翻身下床，慢慢挪到餐桌旁落座。
汤锅、黄油和切好的面包已经摆在了桌上，两个女孩也都落座了。
只不过，过去开饭时两个女孩都会兴高采烈地边吃边聊，今天屋子里却鸦雀无声。
两个女孩显然都有些拘谨。
“好了，你们也别怕……”夏尔揉了揉脑袋上还有些疼痛的地方：“今天中午，面对那两个圣骑士的时候，我有些失控，可能吓到你们了，请别往心里去。希尔娜，也谢谢你，要不是你给我来了一发安魂魔法，我当时可能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没事，老师。”希尔娜立即答应道：“我其实没被吓到，只是有点吃惊而已。我没想到老师也会有，那种……极端情绪化的暴力行为。”
“我中午是太过冲动了。”他坦率地承认了：“来伊波利之前，我就有些失控的端倪了。那些日子里，我有时会遭遇一些生命威胁。
“在即将被打死或者受到严重伤势的时候，我就会变成这样，像是个疯子一样处决掉意图伤害我的敌人。直到危机解除，我才能慢慢恢复正常
“定居在伊波利之后，我的生活安宁了许多。我也以为这种情况就不会再有了，但没想到当时那女人殴打了洛芙娜的时候，我还是一瞬间就失控了。”
就像小时候，打不过别人受到欺负时，他会幻想自己有个好哥们或者大哥帮自己。
久而久之，那个幻想中的强大战友，就会真的借助他的躯体战斗了。
希尔娜明白了：“老师，这会不会是某种精神创伤？或者重压下的心理自我保护机制？”
“可能吧。”夏尔有些忧虑地说道：“但放心，只要不受强烈刺激，我还会是个正常人。而且，你的那一招镇魂咒挺有用的。多亏你了，否则我说不定真就把那两个圣骑士打死了……以后如果我有失控的迹象，就麻烦你帮我了，希尔娜。”
“好的，夏尔老师！”希尔娜精神一振，她起身对老师行了一礼：“我一定照顾好老师。”
洛芙娜默不作声，看着夏尔身上的淤青，又想起了那两颗门牙。
尽管很饿，但还是没吃下去多少饭菜。
毕竟，她的夏尔老师是为了她才失控的。
那两个圣骑士指不定还会来找夏尔算账。
25.友好协商
两个圣骑士没有进城找旅店居住，而是住在了附近的教堂里。
虽然夏尔给他们造成的伤势非常严重，但是，两人的保命手段不少，也携带着圣职者配置的药剂，过了一天，伤势就基本复原了。
除了塔莉娅的门牙，这个长不回来。
佩里扭了扭昨天差点被夏尔拧断的脖子，对神父说道：“好了，你不用再说什么了……你这叫夏尔的朋友，下手可真够狠的。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神父实在不知道，昨天他也被夏尔爆发的战斗力给吓得不轻：“我真不知道夏尔先生会那么做……他平时人很和气的，这，唉……二位……”
“你老实回话就行了！”塔莉娅张开漏风的嘴，愤怒地斥责道：“别废话！”
“夏尔先生的身份很神秘，他只说自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连姓氏都没有，是穿过大半个大陆来到伊波利定居的，在旅途中学过一些魔法，精通文法和算数。他来伊波利也快九年了，刚来时恐怕也才刚成年，现在也就二十多岁。他当过教会学校老师，后来受到诺伦王子委托，当了希尔娜小姐的照看者，靠接各种委托挣钱，是个有口皆碑的好人，真的一点坏事都没干过……”
“知道了，你不用说了。”佩里大概懂了：“一个平民出身的十几岁少年，受过高等文法教育，还能穿过大半个大陆，来到伊波利？你不觉得这番说辞有很大问题吗？”
神父苦笑一声：“大家也都猜测过，说夏尔先生是失势的贵族家庭出身，因为灾祸流落到伊波利的。也可能是某个大贵族的私生子？但他一直否认。”
佩里思索了一阵，他也有点烦了。
那个夏尔，能硬抗塔莉娅两发附着元素魔法的挥砍，还有着能和她拼刀的力气。
虽然他取胜有偷袭的因素在，但能打成这样，已经很可怕了。
回想起自己被他翻手扼住咽喉的情景，佩里依然感到害怕——那大概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但，作为圣骑士，因为大意疏忽，被一个岌岌无名的家伙打成这样，也实在是丢人现眼：“先不说他了……他的那个叫希尔娜的学生，白天是不是对那个夏尔施展了一发镇魂咒？那是高阶命理类魔法吧？她多大了？”
“应该刚过十五岁吧？”神父掰着手指算了一下：“我记得，十四年前的冬天，是她的周岁生日，她的父母那天带她来教会受洗了。”
“十五岁，就能施展高阶命理类魔法？”塔莉娅也愣住了：“这天赋快赶上那些神学院的天才了吧？伊波利这地方有这种天才？”
佩里若有所思：“不仅是镇魂咒，白天那小姑娘对我们讲话的时候，我当时居然产生了同情怜悯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她恐怕在话语里掺杂了其他蛊惑心智的咒语。这个希尔娜掌握的高阶命理类魔法，恐怕不少。
“而且，如果没有她对夏尔施展的那发镇魂咒，那个疯子指不定就把我们打死了。于情于理，我们都得找到那位希尔娜小姐，把这件事问清楚。如果她真的是年纪轻轻，就掌握了这么多高阶魔法……
“说不定，我们真的遇到了一个圣女。”
第二天，为了避免昨天一样被暴打的悲剧重演，两人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才慢慢走到夏尔的小屋门口。
刚到门口，就看到夏尔正在给一柄铁锤和铁斧做抛光和附魔。
他脸上的淤青和伤疤还没消散，气质有些阴郁，看上去怪可怕的。
“呦。”他对这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早有预料：“就知道你们会回来。是来逮捕我的吗？放心，那两小丫头我已经让她们回去了。你们要打，我肯定拒捕，可以直接动手了。”
塔莉娅看着这个挑衅自己的家伙，舔了舔已经失去门牙的牙龈，怒火再次上涌。
作为圣骑士的骄傲迫使她抽出剑来，打算一雪前耻。
但佩里制止了她。
他看出来了，眼前的夏尔其实也有顾虑，那就是他的那两个学生。
他这种挑衅的行为似乎是在故意激怒对方，让对方的火往他身上转移，这样，他那两个学生就不会被波及了。
这说明对方应该保留有理智，不是昨天的疯狗状态，可以谈判。
“夏尔先生，我们可以用武力解决问题，但在此之前，我还是希望尽量和平解决。”他开口了：“我可以丢下武器，进屋和你详谈。请放心，我不会记恨昨天你差点弄死我的事——只要您不对我抱有敌意。”
说着，他解开了腰间的佩剑，丢在了雪地上，举起了双手。
执法巡视过程中，丢下武器，高举双手，这在任何骑士看来都算是个耻辱了。
所以，这表态确实让夏尔也有所触动。
他犹豫了几秒，也丢下了手里的锤子，但依然紧握着斧头：“……如果您说的是实话，我们或许可以谈谈。”
佩里得到允诺，对身旁依然抱有敌意的塔莉娅点了点头，示意让她退开。随后，佩里便选择走进了夏尔的屋子。
穿过堆满各种蔬菜冻肉的院落，推开硬质木门，屋内的情形倒是让佩里眼前一亮。
不是因为这屋子内的陈设有多么奢华，而是因为布置相当有情趣。
家具巧妙地利用了所有的空间，堆叠得相当紧凑但又不显得拥挤。
墙壁上绘制了各种颇为生动的画像和彩绘，闲暇时雕刻的小工艺品和玩具棋子，整整齐齐码放在窗台和案桌旁，随时可以拿来把玩。
书柜里摆放的不仅是宗教典籍和魔法书册，还有着许多包装五颜六色的童话绘本。
这种为了生活的便捷，特地做出布置，在偏远的大黑森德地区，是很少见的。
毕竟，穷人没有这个财力购买这么多物件。而富人，尤其是穷乡僻壤的富人，反而更会购置豪奢而浮夸的摆设，炫耀似地展示给来客。
“看得出您是个很有生活情调的人。”佩里比较会说话，先和和气气地开口夸了几句，然后才在夏尔的示意下落座。
他毫不怀疑地将夏尔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做足了态度之后，夏尔也放下了右手提着的斧头。
“请问阁下到底有什么打算？要因为我打伤你们二位的事情，把我带回去，作为罪犯审判吗？”
佩尔摆了摆手：“其实也不至于，这件事说大算大，说小也可以小。毕竟，这一切只是因为您那个学生希尔娜的肖像问题，才造成的误会。
“也确实是我的伙伴动手打伤了您的学生在先。夏尔先生，您昨日的作为，可以说成是抗拒圣骑士执法，也可以说成是违背决斗准则，还可以说成是无意间情绪失控……
“说辞不同，得到的结论也不同。所以，您到底是不是罪犯，也就是我们几句话就能定夺。我这次来，就是想弄清楚您那学生希尔娜的事。”
夏尔警惕起来：“你问她的事做什么？”
“那位小姐，昨天似乎对我们施展了高阶命理类法术？我可是佩戴了防护符文的，但她昨天居然影响到我了……”佩里说着，凑近了夏尔：“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吧？”
夏尔：“我不知道，请您不要用反问回答我的疑问。”
佩里没有被接话，有点尴尬：“……十五岁掌握高阶命理类魔法的少女，这天赋是一等一的。教会的圣女选拔标准，是二十岁掌握三种不同大类的高阶法术，如果您这位学生能做到的话，她都可以去荣光城的神学院，直接当特招生了。”
“荣光城……”
永恒教会的教廷所在之地，号称地上圣国的光辉之都。
西大陆神权的中心地带，最丰富的魔法古籍收藏，最渊博的古老法师，最神圣的法师传承，拥有最多魔法教育资源的地方。
“夏尔先生，圣骑士的一个职责，就是核验各地的魔法师，确认他们是否是正统的教义信奉者，搜寻其中天赋卓绝、虔诚信仰的年轻人，接受教会的教化。这些孩子能得到光辉的前程，教会也能得到新鲜的血液。
“我听神父说了，他说，您对希尔娜那孩子视若己出，将她教导得非常出色。
“如果，她真的能当上教廷正式加封圣女，那别说把她的画像挂在伊波利的教堂了，就算挂在全世界的教堂，挂在教廷正厅的教堂，也都不算僭越了。”
26.伊波利总动员
洛芙娜和希尔娜本来是可以随便住在夏尔的家中的，但昨晚，她们的老师找了些借口，把她们打发回了家。
两人也不是傻子，清楚老师肯定是不想牵连她们，在准备应对两个可能回来找茬的圣骑士。
于是，她们也忙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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