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迟来悲码多娇气
听着福金的回答，斯卡蒂沉默了许久，不再言语。
是啊。
她和夏尔相处了整整一世，看着他长大成人，看着他成为大神的继承人，看着他走向改变北欧的道路...看着他死在『黄昏』之中。
全程，她只是在看着。
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擅自期待着而已。
擅自期待这世界能永远运行下去，期待记忆中的春天迟早将会到来，期待一切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期待她的光，能做出更好的改变。
这真是何等可悲的错误。
她从未想过，她的光到底怀揣着怎样的想法。
“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啊......”
“原来是...是我主动和夏尔隔开了距离，没有去了解过他的想法......”
“这可真是...可笑啊...”
回想起过往曾经，斯卡蒂眼眶泛红，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开来。
面对女神的泪水，停在窗边的乌鸦神看着远处不断震荡的战火，忍不住叹着气。
我的新主人啊，你为什么要让一只乌鸦知晓你的计划，替你看顾喜欢的女人，让我去领受她的悲伤呢？
您难道不知道，让喜欢多嘴多舌的乌鸦保守秘密，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吗？
“您应该明白，我只不过是个看守人而已，无权对新主人指手画脚。”感叹之间，福金无奈地开口道，“这种事，不该由我这位第三者来诉说。”
“我知道...我都知道...”
斯卡蒂梨花带雨，低声抽泣着。
“我只是憧憬着他光辉的模样，擅自期待他成为我的光...现在他离我而去...只是因为我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我喜欢看的是乐子，可不是头疼的哭戏啊。
听着斯卡蒂的哭诉，福金再一次叹着气，心中满是感慨。
在它看来，自家新主人和公主殿下之间的矛盾，说到底也不过是观念差异带来的沟通问题。
本来这种问题解决起来并不复杂，只要是双方依然互相有好感，那互相分离一段时间，冷静一下之后自然就可以化解。
偏偏整个北欧世界不仅没有给双方解决问题的时间，甚至还在这原本的问题上增加了世界存亡这道不得不优先处理的砝码。
现在想来，哪怕习惯操劳的福金，也不得不开始埋怨自己的两任主人。
若是奥丁留下的北欧没有如此破败 ，一切或许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若是夏尔能早生几百年，时间或许就不会紧迫到如此程度。
到头来，还要我这么一个可怜的乌鸦，去听着女神的哭诉。
这样下去可不行。
我总不能天天看斯卡蒂哭泣，直到她治愈创伤吧？
“这些话本来不该由我来说。”福金开口道，“从我的角度来看，公主殿下您并没有做错什么。”
“这个世界经不起折腾，并未继承大神神权的您能将其维持下去，已然值得庆幸。”福金开口道，“如果非要说您哪里有错的话，只会有一个答案。”
“...什么？”斯卡蒂抽泣着，对福金恳求道，“请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
“唉。”福金下定了决心，硬着头皮说道，“您太执着了。”
“您太执着于过去，执着于责任，执着于本不该由你来承受的事上了。”
“恕我直言，这个世界本就是我的前主人，奥丁一厢情愿留下的烂摊子。”
也许是终于开口的缘故，福金再也没有顾忌，直言不讳，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所知的真相。
“奥丁在死前，就已经目睹到了这个世界将被提前到来的『黄昏』毁灭，目睹到了诸神将被摧毁的命运。”
“在知晓那可怕命运的同时，他还目睹到了另一份命运。”
“不，那甚至不能称之为命运，而是应该说是幻梦。”
“奥丁看见了，你活过黄昏后，有朝一日重新找回幸福时，露出的笑颜。”
“他为你的笑容所俘获，为了这一场幻梦，他选择相信了这个未来。”
“所以，他不顾一切，让你活了下来。”
“只为了让那虚无缥缈的未来，有朝一日可以到来。”
“不管他初衷如何，不管结果如何，他确实为您带来乐长达三千年的痛苦。”
斯卡蒂听着福金诉说的真相，朱红色的眼眸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
“那我这些年执着...坚持的这一切...”
“您所执着的一切，全都来自奥丁的一厢情愿。”福金叹着气，开口道，“这本就不该是您所承受的痛苦。”
“那...夏尔呢？”斯卡蒂痛苦地说道，“如果是继承了奥丁力量的夏尔的话...他应该早就知道，我所追求的一切...都只是泡影...”
“没错，他知道。”福金如实答道，“在继承奥丁的力量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
“不，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
“那既然是泡影...为什么，他还要去战斗...”听到福金的话，斯卡蒂心中猛然一紧，六神无主地诉说着，“明明...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东西...”
“唉...话都说了这么多，也就无所谓更多了。”眼见斯卡蒂仍然是一副迷茫的模样，福金叹气道，“就让我来告诉你真相吧。”
“奥丁的传承中，遗留着他的残响。”
“只有通过奥丁残响考验的人，才能得到他的力量。”
“奥丁的残响留下的考验，不，是请求只有一个。”福金张开嘴，说出了最后的真相，“让他心爱的女神获得幸福。”
“您应该明白，这份要求有多过分吧？”
“让拥有近乎永恒生命的神获得幸福，意味着漫长而悠久，足以让人用余生来后悔的责任。”
“他接受了。”
“他从未抱怨，也从未阐明，只是默默地行动着。”
“其中的含义...已经不用我再说明了，对吧，公主殿下？”
“这...这...怎么会是这样？”
斯卡蒂的所有力气如同被抽干了般跌坐在地，六神无主地说道：“夏尔他...怎么会...”
福金能够理解斯卡蒂此刻的慌乱，理解她下意识地质疑。
可真当它把真相吐露而出，展现在斯卡蒂面前时，看见她那无法相信的样子，终究还是忍不住，有了怒火。
这位公主殿下现在所需的也许根本不是劝告。
而是痛骂。
把所有伤口揭开，让其不得不面对现实的痛骂。
既然它的两位主人都拉不下脸，做不到这种事。
那干脆，就让自己这位使魔来好了！
“难道你就非要我把所有的话都掰开，揉碎，像是给嗷嗷待哺的孩子喂食那般说给你听，你才能明白吗？”
“难道你要向我证明，我说的话对你毫无意义，我所侍奉的两位主人都错把一团垃圾看成宝物吗？”
“诸神所爱的新娘啊。”福金冷声质问道，“夏尔在‘丢下’你之前，难道一句话都没有说吗？”
“回答我，斯卡哈·斯卡蒂！”
“......”
在福金的厉声质问下，痛苦无比的斯卡蒂面色一怔。
然后，她终于回想起，自己被夺去力量，被她的光丢下时，曾说的那番不想去听见，不想去理解的话语。
「现在的你，只是个小孩。」
「只要能得到一丝关爱，就能奉献一切，坏掉的小孩。」
「我讨厌你，更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诞生这种世界的命运。」
「因为这讨厌的命运促成了这讨厌的世界，促成了讨厌的你。」
现在的斯卡蒂，恍然知晓了，她的光在离去时，未曾吐露的那声心迹——
因为，它们都已经变成你的牢笼，枷锁，桎梏。
所以。
「我要去毁灭」
「把这世界，这命运，连带着三千年来积累的一切通通毁灭」
正如乌鸦神所说。
代替已经死去的神去照顾另一位神为其带来幸福，本就是一件过分到极点，哪怕是洛基都无法提出的要求。
能接受这个条件，只有一种可能。
“我...我到底都做了什么...”斯卡蒂捂着脸，再度哭泣起来，“为什么，我都没有注意到这些...”
“看来，你终于还是明白了。”
“雪靴女神啊，我想问你。”面对斯卡蒂那痛彻心扉的号哭，福金收起了怒火，轻声说道，“你觉得我的新主人，他做的对吗？”
斯卡蒂闻言，无言地摇着头。
“你觉得不对，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不配？不值得被这么对待？”
福金发誓，如果斯卡蒂会如此回答的话，它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但它还是在等，等这令它讨厌，总是哭哭啼啼，自怨自艾的女人做出回答。
“...不...”
“夏尔要做的事...我没有资格评判...”斯卡蒂摇着头，回答道，说道：“...我只是...不想他这么做...”
“我...”斯卡蒂哽咽着，将所有的感情吐露出来，“我喜欢夏尔...”
“我...我不想再看见他拼命了...”
“哪怕，他是为了你，为了这个世界才拼命的？”福金问道，“你是想，侮辱他的觉悟吗？”
“我...没有这么想...”
“...我只是不想...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那里...看着...”
“哪怕我说，你留在这里，就是对他最好的帮助？”福金问道，“你也想要去战场？”
“......我...”
斯卡蒂沉默了。
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的光，她所爱的人，就是为了让她活下去，才把她关在这最安全的区域，不让她离开。
如果她真的离开的话，那岂不是毁掉了他所有的准备？
看着斯卡蒂一脸颓然，六神无主的模样，福金的怒火也随之熄灭。
可怜可悲又可气的雪靴女神，竟然只有这种程度吗？
或许，我的两任主人，都看走眼了吧？
如此懦弱的女神，也没有再看管的必要了。
想到这，福金飞出窗口，准备离开这里。
至少，现在的它不想再看见这另自己丧气的女人了。
然而，就在乌鸦神准备离开的瞬间。
“我要去...我要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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