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奶酪吐司
一个实验体，即使心思缜密，天赋出众，能搜集情报寻找生机，也应该有极限才对。
林蔚却知道太多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不可能知道的事，甚至事涉五万年前的恩怨情仇，并不惜以生命为代价阐述自己的笃定。
她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想听到确切的答案。
“我吗？”
林蔚一愣，欲言又止，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沉默很久，无数想说的话在肚里翻滚、纠缠、融合、捡炼，最后凝结成一句最能概括自己全部茫然的回答。
“我也不知道。”
顿了顿，林蔚缓缓解释这句话的内涵，他没有当谜语人的打算，
“就像你在看一部故事，这个故事有厚度，有第一页，有最后一页，它会给你展现一个完整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有很多很多的人，有的是主人公，有的是陪衬的配角或反派，还有的是昙花一现的路人甲乙丙丁，他们都在这个世界里生活，成长，历练，生老病死；”
“故事有时候跌宕起伏，有时候平淡无奇，你会从一开始一直看到结尾，体会到其中主人公的所有酸甜苦辣，为她们的欢笑而欢笑，为她们的悲伤而悲伤，为她们的痛苦而痛苦，为他们战胜艰难险阻而欢呼雀跃。”
“你的灵魂也会被她们所感染，她们就像真实存在的朋友一样影响你，熏陶你，甚至改变你；”
“但故事终究是故事，总有读完的时候，当合上书，我们终究还是会回到自己的生活，体会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林蔚喃喃自语，声音很低沉，明明是说给符华听，却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迷茫，他抬起双手，仿佛眼睛能透过厚厚的隔离服直直地看到手臂的侵蚀纹路。
“可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原本的生活消失了。一觉醒来，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亲身来到了故事中，这里是如此的熟悉，因为我曾经完整地经历过；
又是如此的陌生，因为我从未属于这里过。”
说到这里，林蔚抬起头，直直地看向符华，内心压抑已久的情感终于喷薄而出，目光甚至有些凶狠；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在做梦，还是曾经的记忆是在做梦，还是我其实早就已经疯了？我也不想纠结什么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的哲学问题。”
“我只知道我本来不属于这里，却真的已经存在于这里，甚至即将要死在这里！”
说着林蔚高高地抬起手臂，像是要给符华看自己被崩坏侵蚀的惨样，又像是要伸手去抓老天，质问他为何要这样戏弄自己。
随即，林蔚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退后一步，放下手臂，连声道歉。
然后苦笑道：“所以，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是谁，我只知道我不是什么天命之子，只是一个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可怜虫。”
“至于其他的，多想无益。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人总要先能活下去，才有资格考虑其他的问题，不是吗？”
林蔚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崩坏能凝聚而成的乌云看起来瑰丽而诡异，看得人压抑无比。稀疏的阳光透过缝隙斜斜的撒了过来，林蔚伸手去接住，用心感受生命的热度。
只要还有阳光洒进来，乌云就早晚会被驱散。
时间的事，就交给时间去慢慢寻找答案吧。
“真是个孤独的灵魂。”
听了一篇长篇大论，却不觉得讨厌。
符华听得很认真。或者说，她面对任何人都很认真。
因为听得认真，所以她明白，这是林蔚在给自己念悼词。
如果所有的谋划最终失败了，那这就是林蔚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痕迹。
就像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生命一样，渺小，脆弱。
却也丰富而美丽，不是吗？
符华抬头看看天。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做这个动作，只是自然而然地就做了。
就像那里似乎有什么人在听一样。
“看来，自己的这个临时任务可以结束了。”
符华感到结果很令自己满意，
至于奥托会不会满意，她并不在乎。
那就只剩最后一件事了。
“闲聊到此为止。”
符华看了看时间，又仔细看了一眼林蔚被侵蚀地进度，觉得该抓紧时间了。
符华一步上前将林蔚抱起，在阳台间轻轻窜了几下就登上最高处，然后轻盈地在楼宇和废墟间快速奔走，动作流畅地根本不像抱着一个百多斤的大小伙子。
“喂喂喂！停一下！”
林蔚整个人都不好了，公主抱是几个意思？角色反了吧喂！
而且至少打个招呼啊，一点准备都没有，几十米高的高度来回窜很吓人的好不好！
“还是说你准备继续磨蹭时间？”
符华板着一张脸，语气却有些戏谑。
“额……”
大佬您继续，我不该大声说话。
“哼。”
符华不在说话，专心赶路，仔细寻找预定的目标。
这一天，死寂的城市废墟里莫名多了点生机与活力。
第十三章：来选择吧！
八重樱感觉自己在做一个永远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黑暗，恶意，死亡，哀嚎，恐惧，绝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将她狠狠地浸在其中，粘稠的黑暗如同凝固一般，将她牢牢束缚在黑潮下动弹不得。
如同鬼压床，又如梦中梦。
一直做梦，一直做梦，做一样的梦，做不同的梦……
都是噩梦。做到后来，自己都感觉麻木了。
色调逐渐昏暗，画面不再连贯，
渐渐地，在梦中的自己也开始孤单一人。
连村子都消失了……
凛、父亲、还有卡莲……
都消失了，只剩下黑暗，深不见底的黑暗，侵入骨髓的黑暗……
八重樱知道自己依然身在梦中，却又无力醒来
仿佛连灵魂都不在属于自己了。
意识已经迷蒙，所剩不多的记忆中，依稀还记得那个白发少女声嘶力竭地告诉她不要放弃。
那个声音是那么动听，那声呐喊至今依然在心中回响，告诉她不要放弃，
于是，自己真的一直没有放弃，一直在这种黑暗中孤独地坚守……
只是现在，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有没有人能来救救我？求求你，谁都好……”
“卡莲……”
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满身裂痕的少女，而已。
……
“呼，活下来了……”
林蔚四肢发软，扶着只剩半面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大口喘气。
太恐怖了，七八层楼的高度，呼地跳下来，换个方向又蹭蹭蹭地窜上去，墙沿、栏杆、窗台甚至瓷砖缝，全都能拿来借力……
多亏了符华动作精准，又卸力技巧高超，否则就以林蔚这么脆弱的身板……
本书可以直接完结了。
这么极限的运动对我这么个凡人来说，也太刺激了一点！
林蔚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感觉大脑不在眩晕后，扶着墙慢慢试着恢复身体知觉和四肢运动。
讲真，林蔚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很坚强很有勇气了，否则换成别人被这么一通爱的拥抱下来，差不多半条命就进去了。
“古语有云，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符华一本正经地开启拽文模式，“你虽有勇气，有魄力，有谋略，但终究纸上谈兵，这么一点小小的挫折都经受不了，又怎么会有真正破茧化蝶的机会呢？”
你胸小你说啥都对！
林蔚忙着喘气儿懒得搭理她，心中狠狠地翻白眼。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刚才在被符华抱着在天上乱飞的时候，林蔚一直在尽力观察符华的行动轨迹，以及前进方向，他很确定现在依然在千羽学园的学区范围。
既然如此，在这里停下的原因只可能是……
林蔚心中一凛，感觉心跳都瞬间平稳了。
“嗯，我已经探测到目标的所在位置。”
符华不用问也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开口回答。
“趁现在调整好状态，一旦开始就是生死局了。”
说的没错，之前所有的谋划、算计，都是为了这一刻。
林蔚感觉自己的脑海里开始走马灯，从一开始的准备苟且度日，找个地方混日子；到后来发现自己被崩坏侵蚀的崩溃绝望，然后打起精神的自己制定出了一个堪称蚂蚁吞象的狂妄计划，又因为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资本，所以又挖空心思地制定了一个借力打力的空手套白狼方案。
眼下，终于走到第二个关键环节了。
第一个关键环节，自然是跟符华的那波初见谈判，这毋庸置疑。
至于布洛妮娅那边，只是一个备用计划和补充计划。
说是补充计划，是因为即使没有布洛妮娅依靠自己高超的黑客技术帮自己找到凯瑟琳的联系方式，林蔚也可以拜托符华在长空市的楼宇间搜索渡鸦的“巢”了。
毕竟作为长空市幸存孩子的避难所，如果不能在灾难发生后的第一时间建立，也就不会有避难所了。
但是这样的话，一来繁琐，要地毯式搜索，毕竟渡鸦把一帮孩子在这里藏了两年都没被逆熵和天命发现；
二来，依靠渡鸦联系灰蛇，这样不利于林蔚营造自己的神秘形象。
毕竟，作为一个“开局一个PPT，故事全靠编”的终极投机者，适当的包装是必要的。
很合理吧！
而作为备用计划，则是符华这边如果始终没有引起她的兴趣，无法引她上门，那自己就会搬出希儿这张牌来胁迫布洛妮娅，让她们三人为自己去火中取栗，而布洛妮娅手搓圣痕沉浸设备的能力，也能帮助自己初步掌握圣痕力量。
但这样往死里得罪主角团，林蔚将来要付出的代价怕是会很惨烈……
所以现在这样，就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就跟做梦一样，这么一个听起来就不靠谱的计划，居然真的有了成功的曙光，简直就是奇迹。
这样想着，林蔚释然地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然后从容地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气，走上前与符华并肩，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
五万年的仇恨会把人变成什么样？
过于漫长的时间，足以将一切内涵燃烧殆尽，耐心、怜悯、愧疚、痛苦，统统失去了意义。
此时，仇恨本身，已经成了唯一的意义。
因此，当五百年前，自己无意间睁眼看到那张相似的脸庞时，才会显得如此亢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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