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我在一份文书上画了个圈，回答道：
“真希望那一天早点来啊。不过白凤和白夜的事情解决之前，白凰是不可能回去的吧。”
河月重新拿起了笔，指了指我，说道：
“这样的态度让白凰听到了，她可是会伤心的。”
我瘫倒在椅子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件事上白凰确实是受害者，我也只是偶尔微服私访，白凰可是天天带着巡查队在外面转悠。外面那铺天盖地的言论对她的影响才是最大的吧。虽然那家伙总是大大咧咧，但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目前让她和流石和解也是不可能的吧。
河月继续说道：
“对了，和乌米那边的生意谈下来了。对方在这一点上也相当老练，我也只是尽力了。”
说着，河月递过来了一张协议。
我大致浏览了一下，杂交水稻的种子卖出了一个相当不错的价格。和乌米那样的人能谈成这个样子，说实话我还是挺吃惊的。原来在我的预期中，大概能拿到这个数的六成到七成就算不错了。
见我一时间没有说话，河月不由地问道：
“低了吗？”
我摇了摇头，在协议上画了圈，递还给了河月，说道：
“没。只是为你神乎其神的技术在心里鼓掌，顺便赞叹你还真是让人省心。”
对此，河月表示：
“毕竟我们家的城主大人什么事都不管呢……很多时候不得不去再多努力一下的吧？对了，说起来，乌米似乎打算跟你培养一点私人交情。他在信里托我问你一句，除了协议上表明的事情，可以再提一个私人要求。”
我拿着笔想了一会儿，一边继续批示公文，一边对河月说道：
“这样啊。你问他一句，王都事件结束之后，塔姆罗斯的家产应该被收归国库了吧。这个家产包括财物与奴仆，奴仆们大部分会被转手卖掉。你让他帮我留意一下其中一个叫雅玉的女人，是一个出身青楼、疯疯癫癫的家伙。找到了，让他送到御西城来。”
河月挑了挑秀气的眉，对我说道：
“找他要人，白衣卿相怕是不会那么容易给你吧。多半会觉得这个女人有蹊跷，扣下来私自查问。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吗？”
“理由啊……”
我挠了挠头，说道：
“就告诉他我其实是个熟女控好了。那个姑娘其实是我的初恋，一见钟情的那种——这样他估计也不会说什么了。”
22.恋爱咨询计划
河月随手把我的要求记了下来，同时说道：
“那么关于城主妃的选择，我也会尊重你的嗜好，到时候跟下面的人悄悄打个招呼，从城中挑选四十岁以上的女子……”
“别真的相信啊！！”
河月把信纸放在一旁，忽然向我询问道：
“关于流石，你有什么看法吗？”
我看了一眼河月，反问了一句：
“为什么这么问？”
河月把双手拢在袖子里，放在腿上，微笑着说道：
“只是奇怪而已。感觉这不太像你会做的事……利德，你应该知道，对于天底下真正聪明的那些人来说，什么是真正的缺点，什么是【大众眼中的缺点】，他们是分得清也必须要分清的。例如，自己想要投效的人才华平庸，这对他们来说就不是缺点。上司懂不懂这个不要紧，关键在于他愿不愿意把权力放给深谙此道的自己。如果自己的顶头上司什么都会，那自己学的这一身本事哪里来的用武之地呢。从这一点来看，【无能】这个词对于民众和高层来说是缺点，但对于那些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饱学之士来说不是，【无能】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中性的词语。”
我点了点头。
河月平静地说道：
“实际上，御西城发展至今，关于你的传言已经数不胜数了。但你没有发现吗？民众对于那些传言的接受度正在越来越低，你把内政权交给我的时候，数百民众跪在城主府面前抗议；你拿三座城换方十三的时候，军队震动，有口皆骂，却没有再发生过激的堵门事件。不光是民众，外界对你也不像是刚开始那么排斥了。当然，这里的外界并不是说其他的领主、城主和他们治下的百姓，而是在有识之士的圈子里。毕竟你把内政完全给了我，把军队交给了方十三，让他们看到了你不贪恋权力的一面。这可以说是开了一个好头。”
话说到这里，我已经大概听出了河月的意思。
我把手里的公文放下，问道：
“你的意思是，收留流石这个举措，算是把原先我积累的那点好的形象又败光了？”
河月拿笔戳了戳我的脸颊：
“虽然你这一点我不讨厌……但从结果来看，确实是这样的。而且与白凰她们也闹僵了吧？怎么想都不划算呢。”
河月挺直了后背，向我询问道：
“所以，我想问问你原因。并不是向你抱怨什么，只想听一听原因。”
河月的眼睛很好看，很多时候很澄澈，又带一种有意无意的妩媚。
想到他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那些锻造师们走了一大半，他还能心平气和地询问我原因，我心里也略微有一点愧疚。他基本都是这样，从来不跟我谈自己有多辛苦，除了偶尔发发脾气外，一直是在后面帮我收拾烂摊子。
我挠了挠头，干脆利落地说道：
“我感觉关于流石的传说有些蹊跷，所以打算留下他，把事情查清楚。”
河月微微皱了一下眉：
“是说他杀害妻子，被家族赶出来这件事吗？”
我点了点头。
河月松了口气，说道：
“难怪这几天霜不在……你让她去淮王领地查这件事了？淮王那边的暗部组织也是一把好手，我不觉得霜她们能查出什么来。”
我笑着说：
“那你还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河月偏着头，视线看着桌子下面，语气平缓地说道：
“没办法。人君犹盂，上行下效。百姓的好恶会慢慢随着统治者的好恶而变化，但对于身为内政辅臣的我们来说，每一个决定都配有一系列长远的后续措施。如果上司喜怒无常，朝令夕改，我们就很难做事了。所以流石也好，别的谁也好，你收留谁我都不会有意见，我只是担心你变得太快，到我跟不上的程度。”
难得看到河月有些心情低落，我朝他眨了眨眼：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对你的宠爱，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变的东西哦！”
河月干脆利落地把这一记直球打了回来：
“可以的话，希望你能把这部分宠爱转移到白凰小姐的身上。能把云海拉来做后援的话，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虽然这么说，但就算加上我那微薄的一份，白凰小姐的胜算跟阿莱雅还是相差太远了啊。”
他基本做好了自己那部分文件，整理整齐之后，又问道：
“霜那边指望不上，你留他在城主府住下，是打算从他身上找一点突破口？有什么办法吗？”
我揉着太阳穴，感到有些头疼：
“这段时间也试着跟他交流，但他的精神状况实在堪忧。特别是前段时间上街又被小孩子用石子儿砸破了脑袋，回来之后就一直不断地跟我重复着【已经不用管我这样的人了，我什么时候死了都没有关系】之类的话。我觉得他可能有特殊能力，能把人念叨到自闭的能力。听他说话，不知不觉就会觉得活着太辛苦了。这样的人就应该去神殿里念经。”
河月冷静地回答道：
“我想这么做大概会遭天谴的。”
我摊开手：
“所以说啊，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河月摇了摇头：
“没有。毕竟我也没结过婚，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不过以常理考虑，夫妻之间的羁绊应该是很深的，我猜他多半不会愿意直接跟你分享这些私密的事情。在这一点上你们也聊不来，假如你结了婚的话倒是可能……”
河月没说完，我只觉得脑袋后面一串电流闪过，一拍大腿：
“就是这个！”
这次河月真的吓了一跳：
“你打算结婚了？！……和谁？”
我看他有些紧张的模样，不由地笑道：
“目前没这个打算。不过虽然不会结婚，但【恋爱烦恼】应该是可以找他咨询的吧？再怎么说也是结过婚的人，青春时期的这些情啊爱啊的多半还是轻车熟路的不是吗！只要我从这一点切入，诱导他回忆起当初和自己妻子相知相识的甜蜜日常，是个人都会给点反馈的吧？”
23.青春无用论
没错，恋爱咨询！
就算是我也不是对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有所涉猎的，打个比方的话，什么时候应该和女孩子搭讪、如何处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要在什么样的氛围之下去告白，这些事都完全没有实践过。虽然也有学过很多理论知识，但众所周知，一个人的学习生涯中大部分的知识都是完全派不上用场的。
一开始只是单纯的看不上妹妹以外的其他女孩子，回过神来的时候青春期已经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虽然最后并不是作为处男死掉的，但是这么一想不觉得更加可悲吗？
我也想要甜甜的恋爱啊！
但是这种东西不是努力能够解决的问题吧。
归根结底，我认为女孩子是没办法按照常理分析的生物。大部分的女孩子思维都非常跳跃，而且并不会表现出来。打个比方，某天和女孩子出去约会的时候发现她莫名其妙地不开心，于是猜来猜去，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路过拉面摊的时候想起来老板正在放的音乐的原唱的歌手前段时间出轨的男明星家里养的狗前段时间去做了绝育手术回来以后胖了三圈不可爱了】。
这谁能明白啊！！
到了这个世界，受到很多这个世界的文化、习俗、观念的影响，要处理这种事情变得更加困难了。不过拜重生所赐，身体又回到了17岁的年纪，姑且还在一个年轻的时候。所以这一次我决定好好地谈一次恋爱，哪怕一次也行。
这个时候，就需要不管是哪个世界都存在的【恋爱咨询】了。
一个人一旦陷入了思考的死胡同，就不管如何都无法脱身了。一般的事情还可以抽丝剥茧一步步解决，但像这种推理完全派不上用场的时候，自己能起到的作用就很有限了。而且很多时候，比起【接下来要去做什么】，【要不要去做】也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哪怕只是玩笑也好，从其他人那里获得一点建议，其实也就获得了一些勇气。
如果没有流石的话，这种事只能跟河月做。因为目前居住在城主府的这些人，只有河月的智商和情商都在线。但因为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河月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我实在不知道要把他当成一个怎样的存在去讨论这些问题。
而流石就不一样了。再怎么说也是结过婚的男人，靠谱。
所以，虽然我在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河月一脸看智障的目光看着我，但我还是决定贯彻到底。
抱歉了啊，河月，就算是我也有私心的。
不光是要从流石那里套出话来，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把我的恋爱烦恼也解决了啊！
“恋爱烦恼啊……【恋爱】这个词，一般来说只有上层社会才会使用呢。对于大部分民众来说，他们根本没有恋爱的自由，通常都是包办婚姻。而且哪怕是上层社会，也并不是真正的自由恋爱，门当户对是一方面，也要考虑对方所属的势力之类的。”
最后，河月妥协一般地说道：
“作为内政辅臣，我自然不希望你在某件事或某个人身上耗费太多的精力。但从我个人来说，不希望你留下任何的遗憾。我既然来了御西城，就会对这里负责到底，你的话，偶尔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努力，也没有关系呢。”
说完，河月又伸出纤纤玉手拉扯了一下我的脸颊，一副很开心的模样。
为了能在不经意间提起这件事，我特地又跑去观摩了一段时间流石打铁的过程。而且不动声色地跟他聊了很多无关紧要的话题，毕竟一上来就聊关于喜欢的女孩子的话题，也未免有点太突兀了。
跟流石待在一起几天之后，我的大脑中萦绕了各种各样的消极言论。
但他也慢慢习惯了我各种各样的突兀话题了。
这几天，我陆陆续续挑起了类似【宇宙是否有尽头】、【时间是否有长短】、【今天的风有点喧嚣】、【隔壁菜市场土豆半价】、【听说过三位一体理论吗】、【夏天的蝉鸣意味着什么呢】、【说起来、**的产后护理什么的会做吗】等等的话题。
虽然被流石当成了奇怪的人，但他本身是那种极度阴沉自卑的性格，这种人很怕给别人添麻烦。有人挑起话题的话，就一定会努力去回答。虽然很多时候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就是了。
然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在昏暗的锻造室内，我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说起来，春天到了呢。”
流石低着头，一边敲击着桌上的铁块，一边说道：
“是啊。到了呢。在春天里死掉，这样的念头又开始萌动了。”
我咳嗽一声，继续说道：
“这个，又到了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季节了。”
流石继续快速念叨着：
“哈……明明万物生长，却只有自己在慢慢枯萎，一鼓作气地朝死亡狂奔而去……这样的念头一旦产生，真的是会让人越发产生【想要放弃】这样的想法呢。说白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乐观的人吗？大部分人只是不愿意和周围的人不一样，才一个个摆出一副努力的模样吧……”
我双臂抱在脑袋后面，决定对他的碎碎念视而不见，接着把话题往我需要的方向套：
“嗯。不过说到春天的话，就不得不想到青春了呢！”
流石的声音再度响起：
“动物有交○的季节不是吗？记得也是春天吧……人类所谓的青春，其实不也和动物们发○、交○什么的差不多吗。这样一想的话，人类根本就没有讴歌青春的必要吧，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群发○的猴子一样……”
忍无可忍的我一拍桌子，问道：
“你这思维方式也太消极了吧！流石你的青春就那么黑暗吗？就没有那种甜蜜蜜美滋滋的心动日常吗？”
这话问出口之后，流石忽然停下了敲击，握着锤子的手僵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