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他朝利德拱手，利德也朝他拱了拱手：
“哪里哪里，老幺大哥虽然棋道不精，但这彩虹屁的水平，似乎犹在我之上。三人行必有我师，我也要多多学习，多多学习。”
11.有机会一起睡觉
几个人渐渐混熟之后，聊的东西也就开始五花八门。
利德毫不藏私地传授了荒言和老幺打雀牌和斗地主，比起下棋，打牌的娱乐性更高，入门门槛更低，加上新手运气的存在，两个人都玩得挺开心的。
老幺比较健谈，显然是个走过南闯过北的人物，荒言则很少说话，只有聊起民生多艰的时候才偶尔插一两句。
即便是坐在马车里，荒言也没有摘下斗篷。不过坐下来的时候会自然而然地露出胳膊和腿，能看出来他的着装和那种传统的宽松衣袍很不一样，衣袖裤脚都用银灰色的布带紧紧地束在身上，一点都不会碍事。
至于吃饭的问题，他会在外面没人的时候从车窗翻到车顶，坐在车顶一个人吃东西。
结果有一次发现车顶的角落里藏了些好吃的，正发愣呢，就看见希洛的小脑袋慢慢从车顶的边缘探出来，警惕地看着他。荒言没搭理希洛，希洛就嗖地一下跑过来，抱着角落里的吃的跳回到马车里去了。
后来荒言才知道，车顶上原来是希洛的地盘。每次车停在城里的时候，希洛就会用自己的零用钱偷偷去买一点蜜饯、麻花、糖炒栗子之类的小零食藏在车顶，想着等哪一天夜色好的时候把利德也拉到车顶，一边请他吃东西一边跟他看星星。
荒言突然一声不吭地爬到车顶，希洛还以为他要偷吃自己藏起来的过冬粮，所以先一步抱着那些东西转移了。后来利德在跟荒言聊天的时候几次笑出声，明显很开心的样子，希洛在一旁看在眼里，有一次荒言再去车顶上吃东西的时候，希洛一言不发地爬上来，把几个栗子放在他身前。
荒言剥了栗子吃了，感觉甜甜的，他不是很喜欢吃甜食，但还是都吃掉了。
不过既然是同行，也少不了会遇见一些不方便的地方，头一件事就是晚上睡觉的问题。
老幺是个懂事的人，知道自己肯定不应该睡车厢，于是主动跟利德这边的两位车夫打了招呼。利德这边的两位车夫原来是轮休的，一位上白班一位上夜班，一个人驾车赶路的时候另一个人就去后面的货厢中休息。这样老幺也加入了轮休的队伍，晚上的时候他负责赶车，来自御西城的两位车夫则会挤在货厢中休息。
问题是，荒言睡哪儿。
利德也不知道老幺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问题，甚至一度跟荒言商量了很久。最后荒言说自己可以睡车厢，利德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老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是利德十分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荒言，理由很简单，他觉得我和我喜欢的女孩子睡一块，你一个大男人过来掺和什么。
万一晚上阿莱雅睡迷糊了抱错了人怎么办？
噢，等等，阿莱雅好像本来也不会主动抱着谁睡。
那退一步讲，万一晚上我利德抱错了人，搂着你睡了一晚上怎么办？那我利德不就脏了吗，从此以后每当我抱着阿莱雅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别的男人，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可以，够了，基基复基基的事情不要再做了，现在做梦还能经常梦见河月衣服一掀露出两块胸肌八块腹肌，粗壮的胳膊把自己一搂，嘴上还说着什么“哥练的胸肌如果你还想靠”，明知道是做梦但每次醒来都是一身冷汗。
利德真的不想陪别的男人睡觉了，特别是有妹子在旁边的情况下，他好怕一个不慎和荒言抱在一起，阿莱雅看了以后在极度震惊下反向突破，直接落回六重大圆满去了。
荒言被拒绝后也不多说话，翻身去车顶上睡觉去了。
这个方法在前期确实很好用，然而随着马车又往北走了一段时间，就开始不对劲了。气候越来越冷，虽然还没到下雪的程度，但半夜的温度开始越来越低。
荒言刚开始就硬撑着，裹着斗篷在冷风里一呆就是一晚上，冻得根本睡不着。通过宵的人都知道，最冷的时候不是半夜，而是在清晨，如果一晚不睡的话，大清早那会儿穿多少件衣服都会冻得发抖。
终于有一次，荒言见天快亮了，没忍住回了马车里，找了个角落靠在那休息。
因为连续几天没睡好的原因，荒言坐着坐着自己就睡了过去，随着马车转向，他也无意识地躺倒在地上，脑袋离利德胸口就几厘米的距离。这时候利德醒了，不为别的，只因为每个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子早上都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利德看了一眼荒言。
荒言依旧睡得深沉。
利德想了一会儿，从毛绒毯上爬了起来，把身上的被子盖在了荒言身上，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依旧十分警惕地挡在熟睡的阿莱雅跟荒言中间，阿莱雅一有往这边翻身的迹象，利德就轻手轻脚地过去把她翻回到原来的方向。
老幺赶完车换班的时候回来看一眼，就看见荒言裹着利德的被子呼呼地睡着，利德盘腿坐在旁边，一脸疲惫的模样。
那一刹那老幺目瞪口呆，但他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收拾东西回货厢睡觉去了。
荒言一觉睡到半上午才醒，醒的时候只觉得周围暖烘烘的，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被子，爬起身，又看了看车厢内坐着聊天看风景的人，随手将利德的被子叠好放回到座椅下面，对利德说了声谢谢，语气和之前一模一样，基本没有任何的波澜。
利德也只当是件小事。他觉得男孩子在一块躺着没什么大不了的，之前去云海的时候他还和方圆睡过，那可是一位重量级选手，晚上翻个身，一胳膊肘能直接把利德从梦里抡醒。而且当时天气还挺热的，两个人挤在一起，半夜就热的浑身是汗。
第二天晚上，荒言没再去车顶，直接靠在角落里睡觉。
利德也默许了这件事，但自己却睡不着了。总担心自己睡着之后荒言会不会偷偷跑去调戏阿莱雅，越想越睡不着。思来想去，利德觉得唯有一个方法可以解决问题，牺牲小我才能成就大我。于是他缓缓坐起身，将被子掀开一条缝隙，看向荒言，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缓缓说道：
“一起睡吧？”
12.今夜难以入眠
一张金丝被盖着两个人。
利德睡不着，荒言也睡不着。
判断一个人睡没睡有很多种方法，比如吞咽口水一般就是没有入睡的象征，翻身比较勤或者手脚经常动弹也说明这个人基本还是清醒状态。不过利德其实有更简单的方式去判断，那就是来自荒言的戒备始终都没有放松，而荒言在身体紧绷的情况下，能够给利德带来一种若有若无的压力，让他也没法入眠。
理论上来说，利德入睡后荒言就会停下戒备跟着入睡，但事实上利德也要等荒言入睡后放下戒备，他才能顺利入眠。
两个人就这么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折腾到半夜，利德终于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于是清了清嗓子，打算陪荒言聊聊天，让他多多少少放松一点：
“荒言，你平时有喷香水吗？”
“香水？”
“哦哦，应该说是香料，类似熏香之类的。”
“没有。”
“是吗？可是我明明闻到你身上有股香味啊？”
“……”
“……”
利德本来想交流一下荒言平时所用的香料，毕竟御西城现在的香水产业已经不仅仅只走女性市场，还有适合男性用的，利德这次来还有带一点，如果荒言不介意的话送他两瓶也没关系。这样两个人的距离迅速拉近，荒言估计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他还藏着几分戒备了。
结果没想到这话问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又僵硬了几分。
利德举起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确定像自己这么精致的男孩子都不带天然的体香。所以他判断荒言必定是说了谎，他肯定背地里还是有偷偷用香料，只是嫌丢人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这么一想利德又释然了，拍了拍荒言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
“没事，谁都会有一些不能对别人说的癖好。”
荒言默不作声，利德只当他是默认了。
想到这里，利德不由地换了个话题：
“荒言，你一天到晚穿着那个斗篷，吃饭睡觉都不脱下来，不热吗？”
“也热。”
“热你还穿着？”
“义父说要穿着。”
荒言顿了顿，坚定地说道：
“义父说，若非特殊时刻，不能让别人看到我的脸。”
“就因为你们欠了钱怕被认出来？不是，我怎么听你说的这么帅气，说了半天不就是匿名逃债吗？”
“……”
“……”
利德感觉整个气氛又紧张了很多。
他有些疑惑，感觉不应该啊，照这么样聊下去，聊到天亮两个人都要打起来了。于是利德索性不说话了，仰躺着望着车厢的顶棚，除了窗帘里透进来的一点缝隙外，马车内其实没什么光亮。
此时又恰好路过一片稍显颠簸的土地，虽然装了很好的减震设施，但躺下依然能感受到轻微的震颤。这种身在旅行中的感觉利德很喜欢，他喜欢闲暇的时光，也喜欢这种在路上的感觉。
这时候，换做荒言开口问道：
“你多大了？”
利德回答道：
“刚过完十八岁生日。”
其实他两世加起来的年龄不止这么点，但利德今年确实刚到十八岁。
让他没想到的是，荒言的声音中不知为何有一丝羡慕的意味，低声道：
“真好啊。”
荒言说完这句话之后马上缄口不言，所以利德也很绅士地没有追问为什么。
荒言自己大概也察觉到了话题停在这个不上不下的地方不太合适，整个气氛都变得有点僵硬，于是他犹豫了好久，又主动问了利德一个问题：
“你将来想做什么？”
“不知道啊，目前来说还没什么想法。我想每天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偶尔想起什么就做什么。”
荒言同样仰躺着，望着车顶，半晌后说了一句：
“奢侈的梦想。”
利德反问道：
“你呢？”
荒言回答道：
“我想要这天……下无家可归的人，能够过得好些。”
利德笑着说道：
“王都有个叫乌米的人，也这么想。”
“不一样，他做不到。义父说了，白衣卿相自设立以来就是为了维护王族统治而存在的，然而现在的永天国已经不是靠修修补补能够变好的了。内乱是各个领主谋求权力的手段，乌米本质上与他们没有任何区别，王族并不比领地拥有更多的正义，都是喝着人血的一路货色。”
他说的认真，利德也同样认真地偏过头，问了一句：
“那换做是你，要怎么做？”
荒言的声音瞬间带了几分冷意：
“杀。领主挡路便杀领主，国王挡路就杀国王。”
利德轻轻笑了笑，并没有被荒言身上无意间释放出的那种凌厉的气势惊扰到，也没有对他的想法做过多的点评，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到时候，麻烦留我一命。”
荒言点了点头，说道：
“我会的……不过我只是个欠了很多钱的落魄公子，现在还没有资格说这些事。”
利德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得有十多秒的呵欠，又拍了拍荒言的肩膀，说道：
“我也只是随处可见的一个商人。那就睡吧，人生嘛，在什么阶段就要扮演好什么角色。”
说完，利德收回了手，闭上了眼睛。他能够感觉到荒言依旧没有睡，正躺在他身边发呆，但这一次利德没有再感受到来自身边那种若有若无的戒备。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荒言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一种像是南方不知道什么花的香味，利德在这种气氛中很快就沉沉睡去。
察觉到身边传来的鼾声，荒言朝利德的方向偏过头，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利德睡下之后，稍稍松了口气。
放松下来之后，荒言盯着利德的侧脸，以细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念叨了一句：
“十八岁……”
他正过脑袋，继续望着车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过了很久，荒言才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老幺换班的时候，发现利德和荒言坐在一块，对面坐着阿莱雅和希洛，利德正在给所有人讲故事。老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两人之间的关系比以前缓和了不少。
不，不如说他家公子会和谁并肩坐着，本身就是一件不得了的稀罕事啊！
在这样的氛围下，一行人的旅途逐渐走到了终点。
经过了长达一个多月昼夜不息的长途跋涉，这辆来自御西城的马车，终于到了灵武的地界。
13.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灵武领地的正南面是孤夜领地，这个领地的硬实力不算强，又碰巧挡了灵武领主南下的路，所以前些年的日子一直过得比较惨。最近这几年孤夜领主想明白了，灵武这边要南下，这是谁也挡不住的事儿，王族那帮畜生指望着自己打前锋，给的好处和他要冒的风险又完全不成正比，于是在某天孤夜领主离开了领主府，带着使者团亲自去了一趟灵武。
那之后，孤夜领地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到了这里，基本已经算走到了永天国的北边，但还不是最北。相传在永天国之前，是没有灵武领地这块区域的，孤夜领地就是最北边的领地，当时的人们在孤夜领地的最北边修筑了一条抵御巨人族入侵的要塞，也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拒北要塞】。
拒北要塞的遗址到现在还可以看到，但永天国数百年的岁月里，这曾经起到过传奇色彩的要塞已经很早就退出了舞台，改由灵武来镇守永天国的北境。而灵武不但防下了巨人族南侵，还在数百年的时间中逐步鲸吞蚕食扩大了自己的领土，成为了如今永天国尾大不掉的存在。
“快到塞北了啊。”
老幺望着马车外高大雄壮的残垣断壁，颇为感慨地说道：
“你说这些东西，当初也是花了大钱的，现在说丢就丢了，让人心疼。”
从灵武领主站稳脚跟之后，拒北要塞也就成了没有实际作用的象征品，永天国没有拨款维修，孤夜领地自然也不会闲着蛋疼去自己修着玩。再强大的建筑经过数百年风吹雨打也破败的不像样子，更何况还有很多百姓夜里去那里偷砖回家盖房。
“没啥好心疼的，万一灵武领地崩了，还指着这些东西挡巨人族呢。再说我要是孤夜领主，这墙就算完好无损我也得偷偷摸摸地给它拆了，不然让灵武领主看见了算什么事？北边她都顶住了，南边的墙还高高地立着，那这墙是防巨人族还是防她？舔他人之不能舔，这才是舔狗的终极奥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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