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我们家城主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御西城的观点一直都是‘有德者居之’，云阳的未来离不开各位的努力，希望明年，我们可以一同分享努力的结果。”
使者凝望着杯中的白酒，露出一线笑容，将酒水一饮而尽。
他们代表着的是云阳的各位城主。如果御西城城主利德无法回来，未来的云阳领主多半会在他们背后的城主当中选出，从这一点来说，他们急切地希望御西城城主死在灵武，但这一点又不方便直说。
好在芸叶领会了他们的意图，并且给出了象征御西城态度的回答——
有德者居之。
17.战场上的恶鬼
御西城的新年宴会结束后，还有一场颇具规模的阅兵式。
这是河月与方十三商讨出的方案。因为芸叶入城的原因，今年的外交成果可以说收获颇丰：往大了说，不少领地对御西城提出的“结盟”很感兴趣，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领地的排名比较靠后，没有与王族、灵武、西秦、南楚这些大领地正面抗衡的实力，但又不甘心被迅速兼并，所以有着结盟的意向；往小了说，云阳已经分封出去的城主们也觊觎领主的位置，他们同样希望有人牵头来做一番大事。
他们的目的不同，但这次来御西城想要确认的东西是相同的。
就是这座近两年才走入大众视线中的城市，到底有没有足够的实力来兑现芸叶在外交时许下的承诺，带领他们捞到更多的利益。
在这种情况下，御西城有必要将自己的一部分实力展现出来了。
魔族养殖场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北方工业基地作为御西城发展的核心驱动力不能轻易示人，御西学府的建设虽然已经日益完备，但在场的大部分人根本意识不到教育的重要性，自然也没有展示的必要。
思来想去，还是展示军队最为靠谱。
骑兵营因为准备不足的关系并不上场，玄甲营、望东营和少羽营负责撑场子，最后再由神机营出来收个尾。四个营的阵列各自不同，玄甲营是重装，其装备精良程度让在场的许多人都叹为观止，虽然知道当初名噪一时的锻造师流石在去年加入了御西城，但谁能想到仅仅一年就会给御西城的军备带来如此巨大的变革。早知如此谁还在意流石那杀妻的坏名声，争着抢着也得把他弄到自己那里。
望东营是轻甲，与玄甲营的肃杀之气不同，他们的身上没有可怕的威压。如果把玄甲营比作缓步前行的狮子，望东营就是面带笑容的鬣狗。他们的头上统一扎着白色的丝带，比起军队更像是山贼，还是那种进退自如训练有素的山贼。
少羽营的成员年纪偏小，大多在十六到二十二岁之间，看上去明显年轻许多。这批成员大部分都通过了军校的考核，属于战场上的全才，掌握辨识方向、测算距离之类的技术，在战争中属于相当难缠的那一类，玩战术的。
三个营的带队的营长分别是卢格、卷柏和明乾。
别看每个营只有千余人，哪怕不识货的人都不敢完全小觑。各家派来的使者情不自禁地开始回想自家的军队，但无论怎么比较都能看出明显的差距，战争中光有人数是不够看的，他们的军队正面相遇的话恐怕完全不是这三个营的对手。
至于最后的神机营，大部分使者都看不懂，不知道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在战场上能做什么。神机营也只是往天空发射了几枚超大的烟花，恭祝在座的各位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很多人还以为他们是仪仗队。
只有很少一部分使者皱着眉凝望着那从未见过的瑰丽烟火，陷入了沉思。
作为军方的掌权者，方十三却没有在阅兵上露面。不过她是否出席对阅兵没什么影响，谋略榜排名第十、除输给御西城外几乎无败绩，这些传闻就已经足够说明她的强大之处，或许有人会轻视河月、芸叶或者霜这些名声不显的天才，但像方十三这样成名已久的谋略家大部分人都还是持尊重的态度。
而方十三之所以没有到场，是因为她正负责接见另一位远道而来的大佬——
起义军二把手、通称“战场上的恶鬼”的碧卡丝。
其本人是一位金发成熟的美人儿，哪怕是严冬穿着也非常清凉，胸甲代替了衣物，裙甲取代了裤子，一头金色的披肩大波浪，左眼有一道深深的伤疤。她与方十三在无人打扰的城墙上见面，在见到方十三的时候，碧卡丝眼神中流露出浓郁的兴趣，摘掉斗篷兜帽后第一时间握住了她的手，说道：
“方！十！三！喔喔，跟传闻中的一样，小小的一只！坐在轮椅上！好他妈可爱啊！”
方十三虽然看不见，但不妨碍她颇为汗颜：
“那个……”
金发大姐姐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胸口，笑着说：
“我是昭辰出身，严格来讲算你同乡。以前总觉得贵族那帮混蛋玩意儿没一个好东西，没想到还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而且还很能干！呜呜，御西城那个臭男人走了什么狗屎运把你拐回来了啊。”
蹭着方十三柔软的脸颊，碧卡丝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晶莹的口水。
方十三一时沉默，在旁服侍的提拉也直接看傻了眼。
好在碧卡丝没有忘记正事，很快就放开了不知所措的方十三，开口道：
“我看到你们的阅兵了。很不错！很能打！很有精气神！武器装备也很精良，我很羡慕。步卒上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等一会儿可以聊聊布阵的事情，我听说你们最近在搞骑兵，这个最好还是找个有经验的人带一下。我的部下里有个擅长带骑兵的，就是脾气有点差，名叫尘鱼，先借你们用下，别忘了还啊。”
方十三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还略有戒备，不过也并没有拒绝。
准确来说，她也好，河月也好，霜也好，都不知道为什么起义军要在这个时候向御西城抛出橄榄枝。
碧卡丝坐在女墙上，继续说道：
“还有，你们御西城不是有只史莱姆吗？那个现在在我们老大那里。前不久一伙人清剿了入侵的熔岩族，大量尸体堆积在大荒山，正好借那个胃口很好的史莱姆用用，等把那边吃完就送回来。”
方十三闭着眼睛，皱了皱眉：
“史莱姆……好像跟我们城主去了灵武。为什么会在你们那？”
碧卡丝绕到她的身后，先是揉着方十三的肩膀，紧接着又搂着她的脖颈，把脸埋在她柔软的发丝中蹭了蹭，笑着回答道：
“没事啦，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分什么你的我的。”
方十三：？？？
碧卡丝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托着丰满的胸部，犹豫一下，凑到方十三耳边小声问道：
“对了，为了老大的将来，还有个事儿问你。”
方十三朝那边微微偏了偏脑袋，就听碧卡丝小声问道：
“你跟你们城主……做过了吗？”
18.风暴最猛烈的地方
海底秘境。
“我服了，大姐，您搁这爱的魔力转圈圈呢？”
金色的火焰将沙暴隔绝在外，但狂风依然吹得利德睁不开眼。海底的磁场与外界不同，利德辨识方向的本事在这里也弱了几分，本以为眼前可靠的灵武领主会带他脱离苦海，没想到俩人绕了一下午还在沙暴中转悠，直接给利德转自闭了。
面对利德的质疑，灵武领主毫无感情地回应道：
“闭嘴跟着就行了。”
利德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开始跟灵武领主交代现状：
“事先说一下啊，昭昭同志。我们的事业是伟大的，同时也是艰苦的。我随身只携带了一天的食物和水，晚上再吃一顿，明天就基本上什么都不剩下了。如果明天还走不出去的话，咱俩就只能饿肚子赶路了。”
灵武领主丝毫不为所动：
“我无所谓。”
利德不迭地点头：
“是是是，您是仙女，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也不用上厕所。但还请您体谅一下我这个凡间美少年，给我条活路，我不吃不喝是会饿死的，最次也会饿的没力气，到时候你背我？”
面对利德的抗议，灵武领主默默地解除了一部分防护用的金色火焰，大量黑色砂砾立刻填满了利德的嘴巴，利德呸呸了半天才吐干净。灵武领主伸出手，火焰在她的掌心上方化作金色的罗盘，指针颤巍巍地指向前方。灵武领主收了火焰，说道：
“方向没错。只是沙暴范围比预估的宽阔。”
她顿了顿，警告了利德一句：
“还有，别那么多废话。隔开沙暴已经足够吃力，我没空在这个时候跟你扯皮。”
灵武领主的火焰虽然方便，但也不能不计消耗。之所以把大部分干粮都丢在外面，就是为了缩小两个人所占的空间，让火焰保护的范围尽可能小一些。出发前利德勇敢地提议两个人应该搂着彼此的肩膀赶路，这样就能进一步压缩空间，结果被灵武领主用看傻子的目光打量了一番，下一刻突然裆下着火，差点机毁人亡。
利德含了些淡水漱口，随后说道：
“如果方向没错的话，就意味着以咱俩的赶路速度走了一下午还没走出去。这得有多少魔力泄露出来，才能形成这种规模的灾害啊。而且这海底秘境大的也太离谱了，那帮上三族活那么久，每天都宅在家里给自己造陵墓？真让人头大。”
虽然灵武领主不让他废话，但嘴巴长在他身上。
这段时间利德已经足够无聊了，无聊到闲着没事已经把活体机关的法术拆解了个七七八八，回去就可以写几篇论文发在御西晚报上。
利德有一搭没一搭地抱怨着，灵武领主还是会做简单地回答：
“上三族的手段不能按常理揣摩。世界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手里的玩具……等等，快到沙暴中心了。”
话音刚落，只见两人周围的金色火焰顿时开始疯狂晃动，明明身处庇护之中，利德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承受着莫大的压力，就连灵武领主都微微皱了皱眉。她抬起手，一边加固充当隔绝带的金色火焰，一边冷淡地说道：
“进入风眼后可以稍作休息，但在那之前要穿过风暴最盛的眼墙。”
利德朝外看去，透过半透明的火焰，能够清晰看到外面的沙暴已经到了一个毁天灭地的程度，这一带的沙暴中隐约传来风雷啸响，呼啸的砂砾犹如枪林弹雨一般将灵武的火焰击打得摇摇欲坠。
所谓眼墙，就是存在于风眼外的环状地区，也是整个风暴中最危险最恶劣的地带。就和大海之下的旋涡洋流一样，一旦卷入就可能被撕成碎片，死无葬身之地。
“需要帮忙不？”
利德朝灵武领主询问道。
灵武领主摇了摇头，一边尽力维持着金色的火焰屏障，一边回答：
“顾好你自己就行。”
利德耸了耸肩，依然催动右手上的黑炎甲，黑色的火焰不停地涌出。灵武领主不悦地瞪了利德一眼，金色的火焰对于利德放出的黑火也有明显的排斥心理。但黑色的火焰并没有管那么多，只是穿过了灵武领主维持的屏障，在外面重新张开一层结界，没有携手共克强敌的打算，但无形中帮灵武领主减少了许多压力。
金色的火焰障壁顿时稳定了许多。
灵武领主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她当然不会为这种事情道谢，就算利德没有出手，她也能应付眼前的局面。不过这样倒是也帮她省下了不少力气，外面的风暴愈发猛烈，但两人所在的空间却始终不动如山。
这么多年来能帮到她的人不多，她受人恩惠的事情几乎没有，甚至绝大部分的人连和她相提并论都不配。
这种被人帮助的感觉虽然让人肩膀一轻，但取而代之的却不是放松，而是警觉。
因为她是灵武的女王，所以她不能去依赖任何人。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一旦超过她的掌控就必须拒之门外。这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灵武领主自己很清楚，她一直以来都站在山巅俯瞰着世间的一切，除非有人同样攀登到了这个位置，否则没人能帮她分担任何压力，天塌下来也是她自己来顶。
而她不需要有人站在与自己等高的位置，这里有她一个就够了。
一念至此，灵武领主默默地加厚了内部的火焰，将防御维持在一个没有利德也可以保护两人突破眼墙的水准。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如同大热天的盖三层棉被，领域内的温度顿时飙升到了一个让人难以忍受的程度。
利德第一个站出来吐槽：
“喂喂喂干什么啊，终于因为食物不足打算对我下手了吗？真遗憾啊，我在御西城的时候可是连获三届蒸桑拿大赛冠军称号，区区这点热量不要紧的。”
灵武领主冷淡地说道：
“嫌热就把你的火焰撤了，你那点火焰加了也只会帮倒忙。王都至宝之一的黑炎甲到了你的手上完全就是浪费，也就白衣卿相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会心甘情愿地把它交给你。”
利德不甘示弱地回敬道：
“撤了？你这种周身经脉全力运转的状态又能持续多久？我不为你着想也得为自己的小命着想吧。万一出什么岔子你能保证应付得来？这时候还顾虑自己的面子，你这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
19.女孩子裙下到底有什么
灵武领主并没有强制利德撤掉他的火焰，但也没有减弱自己的火焰，两个人就在桑拿房一般的环境中一路狂奔冲到了风暴的中心，结果一块累个半死，撑着膝盖不停喘息。灵武领主的脸上有香汗滚落，顺着雪白玉颈流入胸口当中，衣襟也湿漉漉的；利德相对要好一些，撩了撩头发就开始打量周围的景色。
沙暴的中心是一片相对安静的区域，穿过了乱流之后，这里已经基本感受不到风暴的恐怖了。空气中也没有锋利的黑色砂砾，两个人都解除了各自的火焰，开始恢复体力。利德从把剩下的鱼干分成了两份，一份丢给了灵武领主，另一份自己开始狼吞虎咽。
灵武领主一边小口用餐，一边对利德说道：
“找到风眼说明我们已经走了一半的旅程，今晚在这里休息一下，明天再继续往深处走。”
利德把剩下的鱼干和淡水一口气吃完，然后躺在地上恢复体力，嘴上问道：
“要轮换着守夜吗？”
灵武领主摇了摇头，说道：
“不用。我不需要太长时间的睡眠，有危险我会叫你起来。”
利德打了个哈欠，吐槽道：
“你才二十几岁就不需要睡眠？感觉跟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似的……这样吧，前半夜我先休息，后半夜我再爬起来。到时候你愿意睡就睡会儿，不愿意就一块熬到天亮。”
灵武领主平淡地回答道：
“随你。”
利德倒头就睡。其实如果今晚照常赶路的话，凌晨估计就能走出沙暴了，但在沙暴中长途跋涉一天一夜必定会让两个人的体力与精力同时面临枯竭，这时候如果再遇到什么危险可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利德大大咧咧地躺倒在地上，睡得四仰八叉，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灵武领主探了探身，确认利德已经完全睡着之后，轻轻解开了胸口的几枚衣扣，任由金红色的长袍滑落半截，露出圆润的肩膀与玲珑的锁骨，然后牵引利德丢过来的淡水，洗去身上的汗珠，随后拍了拍肩膀，将衣衫中的污垢振落。
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一分钟左右，灵武领主平静地将衣衫穿好，扣上扣子，理了理头上的发丝，然后开始安静地凝望着远处发呆。
利德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自己睁眼后身边不是灵武领主，而是御西城劳模河月。梦里的河月顶着浓厚的黑眼圈，浑身上下骨瘦如柴，一见到利德醒来就和鬼魅一样地缠了上来，眼神中一点光亮也没有，漂亮的脸蛋上是一个充满病态的笑容。
梦里的河月一只手抓住他胸口的衣服，嘴角流血，一脸疲惫地说道：
——“我好累啊……我好累啊……”
话音未落，那双手已经环住了利德的脖颈，原先的可怕的脸突然就充满了媚意，声音酥酥的：
——“我说啊，别的女人就这么好看么？还是说……是我没有魅力？”
利德匆忙摇头，河月却步步紧逼，靠在他的怀里。利德正陶醉之时，忽然又感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戳到了自己的大腿，再看河月已经撩起衣衫，衣服下面竟然是一片璀璨而又神秘的宇宙！
——“那就没办法了呢，看来只能把你强行拐回来了。给我……乖乖站好！”
利德猝然梦醒，只觉得心脏跳动快的离谱，往旁边看去，发现灵武领主正皱着眉呼唤自己的名字。
自己似乎是被她叫醒，才从这恐怖的梦境中顺利逃脱的。想到这里利德情不自禁地对灵武领主生出几分感激之情，她要是叫得再晚点，自己回去恐怕就没法顺利直视河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