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白夜大口喘息着,两手撑着膝盖,缓缓直起身。
他望向这灰蒙蒙的天空,肌肉撕裂,浑身颤抖,却没有喊痛。
狂风乍起,白夜被海水湿透了的衣摆在风中飘荡。
这一刻,广袤的天地之间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白夜捏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朝天空挥出。又一道紫雷落下,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暴雨,漆黑的海面犹如一张巨口吞噬着一切,浪潮转眼间就涨了上来,没过了白夜的膝盖。
白夜身上的水被极强的电光蒸干,冒出一缕一缕的烟。
下一刻,天穹之上似乎有一个声音响起,但除了白夜之外,谁也听不见。
但白夜张开口,他的回答,世界上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楚:
“我白夜,原本只想着普普通通地活着,普普通通地死去。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知道自己在武道的上限在何处。我也知道自己是个呆板的人,不会笼络人心,也没什么朋友。所以我跟小二说,我可以把权势让给他,做一个默默无闻的长公子。”
“但是,如果非要这样才能保护好她的话,那就这样吧。这天劫,你们尽管落便是了,只要劈不死我,我一步都不会退。我这个人,不知道变通,决定要哪一条路,就会一条路走到黑。”
“这就是我的道,六重时我便说过一次了。”
一道接一道的雷落下,海水漫了上来,不久之后将白夜完全淹没。
最后一道雷劈在海水中,整个海面都泛着诡异的电光。
云海卫的人目光呆滞。
就在下一个瞬间,一道强劲的气息忽然间席卷天地,整个海水乍起,翻涌的海浪化作整整九条蛟龙盘旋在天空,朝着晦暗的天空发出咆哮。在正中心的位置,白夜吐出一口气,缓缓站直了身体,双拳在胸前轰然相撞。
说不上来为什么,那一刹那远处的云海卫只觉得胸中惶恐,齐齐跪下。
天空之上的乌云就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推向中间,被一寸寸压缩,最后消失不见。
第一缕阳光照在白夜的身上,白夜抬起头,直视着刺眼的阳光,看向自己的掌心,然后缓缓攥紧。
九龙嘶鸣,沧海匍匐。
西秦领地,某位正打着哈欠逗女儿玩的中年男子腰间的剑突然自行出鞘,颤动不止。他面前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不解地托着脸颊,问道:
“爹爹,发生什么事啦?”
中年男子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笑着说道:
“没事。”
他顿了顿,莫名其妙地补充了一句:
“长江后浪推前浪喽……”
4.老夫老妻
十二月,云阳开始降温。
清晨起床的河月打了水冲洗了一下脸颊,拢了拢散乱的长发。他昨天是趴在桌上睡的,头发被压得有些奇形怪状,早上来不及洗澡,便用冷水简单地梳理了一下。随后河月擦干皮肤上的水渍,往屋内走去。
利德从南楚回来,带来了新的投资。但南楚和灵武也很精明,他们作为私企最大的投资方,不会把经营权完全交到云阳这边,先后派了不少人过来。云阳需要安置这些商人,商人们也需要适应云阳的节奏,虽然大部分相关工作都交给了格里法安排,但河月还是必须要时不时地露面。
原因很简单,格里法目前能力够,资历和威望不够。有的事情必须要河月出面才能解决,两年的运筹帷幄与恩威并施让河月在云阳的声望不断上升,利德是个不怎么喜欢刷存在感的人,在很多人眼里河月就是利德的代理人。
她依旧很忙。
河月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走,在走廊拐角的地方咚地撞上了一个人。
定睛看去,利德正揉着惺忪的睡眼,巧克力趴在他的头顶不停地薅他的头发。
见到河月的那一刹那,利德的眼睛中明显有光,二话不说就把巧克力塞到了他的怀里:
“来,巧克力,跟你河月姐姐玩去~”
河月看着利德,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孩子管你叫爹,管那个女人叫妈,你让她管我叫姐姐,合适吗?”
利德笑着问道:
“那你觉得叫什么好些?”
河月挑了下眉,感觉利德这话里明显带坑。正常来说是要阿姨或者叔叔的,但河月今年也就二十二岁,谁这个年纪也不想被这么称呼吧。
河月沉默了一下,把巧克力抱在眼前,对她说道:
“叫姨娘吧?”
巧克力看上去蛮喜欢河月的,用胖乎乎的小手不停地抓着河月的刘海,含混不清地说道:
“姨娘、吃糖。”
巧克力把触手伸向口袋,从里面拿出一粒珍藏了五分钟的奶糖塞给河月。
利德总觉得这个称呼怪怪的,不过倒也不怎么在意,对河月说道:
“我看你往议政厅走,今天的工作还是很重?”
河月抱着巧克力,学着向折花教的方法轻轻摇晃着,抬头对利德说道:
“不算重。一些事交给菲林和格里法去做了,剩下的晚上再处理也来得及。”
利德看了一眼她头顶带水珠的发丝,被压弯的头发显然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
利德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
“那好。我跟你一起,先把工作处理完再聊别的。”
说完,利德主动往议事厅走去。
河月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刚刚的谎言没有取得成效。河月习惯性优先执行利德交代的事情,利德把巧克力丢给她的时候,她就光速在脑海中修改了今天的工作计划,把本该白天做的工作排到了今晚。但她不想让利德知道这件事,所以跟利德说任务不重。
但其实只要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任务不重,河月也没必要清晨就离开温暖的被窝了。
多想一下就能知道河月说了谎,但很多人就是不愿意多想这一下的。关心别人不但是一种能力,更是一种习惯。身居高位的利德本来不需要养成这种习惯,他只要自己过得舒服就行;但利德下意识地还是会做一些体贴别人的事,就像河月也会这么做一样。
两个人都在习惯性地为对方着想。
河月笑了笑,把巧克力给她的糖放到口中,品尝着甜丝丝的味道,对巧克力说道:
“糖很甜,谢谢你。”
巧克力立刻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心起来,眉眼弯弯像是天边的新月,抱着河月的脖颈不肯撒手。
两个人到议政厅,桌上放满了一摞摞的文件,利德不以为意地坐下,娴熟地取过一份开始审阅。河月抱着巧克力坐在他身旁,从另一摞文件入手,先是安抚了一下巧克力,随后在利德身旁同样地进入了工作状态。
巧克力坐在河月的腿上,探出头来望着桌上的文件,努力辨识着那上面自己认识的文字。感到无聊的时候,她就从河月腿上爬开,但也不会爬太远,基本上是靠在利德的身旁睡觉,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猫。
两个人不时进行一些简短的交流:
“明年税率不变,但税收应该会翻几倍。按御西城的规矩,税用在哪里是要公示的,不过非常时期,现在公示容易被别的领地探知虚实……”
“只公布百分比,至少要让民众明白钱都花在哪些地方了,具体数字可以抹掉。”
“前几天万泽领地的使者过来,想要跟我们建交。”
“答应吧。”
“传统神殿发了一封措辞严厉的警告信过来,说我们再不和深渊教会断绝来往的话,他们会考虑发动圣战。”
“四个字,有胆就来。”
“……跟你处理问题还真是快刀斩乱麻。”
“本来也没那么复杂。”
利德笑着对身旁的河月说道:
“对你来说,要权衡各方利益。云阳发展的越来越好,涉及到的利益也就越来越多,很快就会出现四面雷区的情况。但我只需要按自己的喜好下一个决断,然后把剩下的问题丢给你就可以了。”
河月轻叹了一声:
“不用跟我谦虚,你的决断往往都是对的。而且,很多时候我也会有优柔寡断的毛病,从你那得到一个方向反而会好很多。”
利德摸了摸她的脑袋,随手帮她把乱蓬蓬的头发仔细梳理了一下,口中说道:
“你不是优柔寡断。你是我云阳的内政首辅,一言一行涉及到无数人的生死。在这里,你本该像王都那些大臣们一样成为一个冷酷的人,但你偏偏又希望所有的人都能获得幸福。夹在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之间总是最痛苦的,像我这种利己主义就可以活的很开心。”
利德的手伸向河月的耳畔,河月伸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河月的脸上是柔和的笑容:
“我没有感到痛苦,利德,现在的我很开心。至少当我闭上眼睛,看到那些易子而食的惨像时,我可以握紧拳头,告诉自己现在的我有能力不让那些悲剧在云阳重演。所以我只是偶尔会觉得累而已,并没有排斥现在的生活。”
河月握住了利德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然后靠在上面闭上了眼睛。
她轻声说道:
“很快,我做了十几年的噩梦就要结束了……”
5.僚机再次起飞
领主府内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断断续续地响着。
流石在剑胚上敲下最后一锤,撩开了被汗水浸湿的头发,长长地舒了口气。阿茉将水壶递到父亲的手里,流石仰脖灌了几口,阿茉趁机对他说道:
“人已经到齐了,正在外面等着。”
流石愣了一下,随后才点点头,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对阿茉说道:
“噢……说起来今天是他们的毕业典礼来着。你先过去吧,我马上就到。”
阿茉嗯了一声,但仍然坐在椅子上,盯着父亲手里的剑。流石笑了笑,等剑冷下来之后,交到了阿茉的手里,阿茉仔细地观看着,神情专注虔诚,就像在看一件圣物。流石把水喝干,对阿茉说道:
“一起去?”
阿茉露出一个笑容,把剑放到一旁,蹦蹦跳跳地跟在父亲的身后。
考虑到云阳在今后需要大量的锻造师人才,利德一方面开始大量对外招募,另一方面也注重本地人才培养。从去年开始流石就开始指导一些有天赋的学徒,如今这些人才也终于开花结果。
看着院子里站成一排、服饰统一的学徒们,流石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颈,走到了他们身前。
学徒们都是挺胸抬头,神色中难掩心中的激动。
相较之下流石依旧是一副快要猝死的样子,浓郁的黑眼圈与惨白的皮肤都在暗示他这段时间极不正常的作息。
流石站在他们的身前,沉默了一会儿,视线扫过他们每个人,开口道: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我教给你们的东西学懂,说明你们非常刻苦,也说明你们很有天赋……锻造师这个行业是很吃天赋的,虽然大多数时候可以用努力去弥补,但想要锻造更高级的武器装备,还是要仰赖一些直觉与灵感,再加上一点点的运气。”
流石看着他们,语速很快地说道:
“因此在锻造一途上,坚持与勇气不是最困难的事情,最困难的是要搞清楚自己的定位。这听上去是一件残酷的事情,但我必须要告诉你们……从今往后你们在锻造上一定会遇到无数的困难,这些困难中,哪些是你们在自我提升后能够解决的,哪些是你锻造生涯的天花板,你们要自己去判断。不要去一昧地挑战更高等级的装备,多珍惜自己眼前的人和事。”
学徒们脸上激动的神色稍有缓解。
虽然大部分人在这种毕业典礼上都会说一些“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之类的话,但流石不会。因为他很清楚,外面是更大的风浪,更险恶的环境。这些学徒无论是在军队那边做锻造师,还是将来专职从事高端装备定制,都绝对不会一帆风顺。
流石耸了耸肩膀,放缓了语气,对他们说道:
“不过,对于锻造师来说,手上有锤子,眼前有材料,就是当下最简单的快乐了。在拿得动锤子的年纪里多锻造点东西,努力做一点成果出来吧。你们还年轻,还有很多精力,有很多时间。人生本来就有七成以上的时间在做无意义的事情,你们很幸运,赶上了这个能够做事的时代,生在了一个能够做事的地方。”
话音落下,流石高高地举起一只手,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说道:
“现在,我宣布你们毕业。希望你们将来,都能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一种人。”
学徒们纷纷把手臂举过胸口,高声道:
“感谢您的教导!”
流石没说什么,一个人又回了地下锻造室。然而到锻造室门口的时候,流石却发现利德正靠在墙边,看上去像是在等他回来。
流石平静地走过去,问道:
“出什么事了吗?”
利德点头道:
“确实有事麻烦你,进去说。”
两个人来到了锻造室,利德将黑炎甲放在桌子上,对流石说道:
“第一件事,我想再定制一只手甲。黑炎甲只能戴在右手,打起架来还是不太方便。”
流石回答道:
“我再给你做一只配套的。不过黑炎甲这么多年也依然是孤品,以目前我们手上的材料,我不保证做一个同级的手甲。”
利德继续说道:
“尽可能高级就行,何寻级有困难的话,幸见级也能凑合用着。另外一件事就是我想起来,之前灵武领主跟我说黑炎甲在我手里有些浪费,让我觉得这件手甲里可能还有别的什么秘密。你可以试着拆解研究一下。”
上一篇:我同时穿越的世界有点多
下一篇:综漫:从尸魂界开始砍穿万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