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啊这，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猜到了啊？这点情报我很难帮你办事啊。”
素羽的声音提高了几度，大声说道：
“等等，让我说完！那封信写得很仓促，信纸的一角蹭上了一些红色的印泥。我认得那种印泥，那是云海领主直系子嗣才有资格用的！有某位云海的大人物一直在盯着你们，你们要查的话去找他们下手……另外我爹是云海卫第三副官素昔，我犯下的错同样罪不至死，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利德拍掉了手上的灰尘，对阿莱雅说道：
“把这两个人打昏，找个箱子装了，该寄到哪里寄到哪去吧。那个狗腿子送到白筝那去，这个公子哥送去领主府，一切按白凰的意思办就行。”
阿莱雅提着素羽的领子，把他从坑里拎了出来，二话不说一记手刀直接砍昏。巡查队长也没能逃过厄运，以更快的速度失去了意识。
利德懒得再看他们一眼，食指和拇指轻轻捻着自己的刘海，陷入了一个长长的思考。
27.既来之，则安之
送走了这两个人之后，利德带着阿莱雅去云海的茶店与青楼打探了一下消息。
云海的青楼女子职业素养很高，走南闯北的商人多了去了，各地民风不同，有的人征服欲比较强，有的人喜欢被动一些，姑娘们见得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各种各样的play。但即便如此，她们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进来一口气点八个妹子作陪，然后在一间粉红色的狭小房间内抱着自己的侍女同时跟八个妹子聊天。
聊的还特么是新一届的云海花魁。
经典八线程的利德看上去很淡定，他知道花魁选举这种事，找一般的路人打听是没戏的。哪怕是有钱的商人一般也就只能参加个外围赛，到决赛都是云海的豪商、贵族以及其他的领主来评选的，整个过程的细节基本都不会流入民间。
但青楼这个地方不一样，她们对于这种消息往往是最敏感的，也有渠道从达官贵人口中听闻一些具体的情报，毕竟最懂女人的还是女人，谁不想借机搞清楚那些上层权贵的审美喜好呢？
素羽说写信之人可能是云海领主的直系子嗣，在利德看来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写信的人是白夜，那么让白凰接触艾琳就是白夜的意思，顺着这条线索或许就能找到白夜；另一种情况就是云海的其他直系子嗣打算借助云海乱局搞事，并且打算把白凰和利德也一起卷进来，那么按利德的行事风格，他会先一步过去把对方的腿打断。
无论是哪种情况，在白夜不愿意现身的情况下，调查艾琳就变成了当前的最优解。
“今年的云海花魁……妾身倒是听说了一点。”
一位年约三十的成熟美妇坐到了利德的身旁，无视掉利德怀里的阿莱雅，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利德的后背，一只手剥了一瓣橘子送到利德的口中，继续说道：
“据说那位姑娘唱歌很好听，在总决赛当天自弹自唱了一首歌。妾身也擅长唱歌，不过估计跟那位姑娘是没法比咯……听说那是一首描写大海的歌谣，在场的那些贵人们啊，啧啧，一个个仿佛身临其境，思绪一下子就变得无比宁静开阔，不管后面那些选手如何再卖弄风姿，他们的心都不再有悲喜。”
说完，那妇人主动抱住了利德一条胳膊，笑着说道：
“公子要听妾身唱歌吗？虽然不如那位花魁姑娘，但或许会是公子喜欢的风格哦。”
她故意用胸前的柔软摩擦着利德的胳膊，可惜阿莱雅在怀的利德显得非常绅士，从妇人的手中接过橘子，同样剥了一瓣给她，然后把剩下的全部喂给了阿莱雅：
“挺甜的，你尝尝。”
一个年龄在十五六岁的少女坐在椅子上，一前一后地摇晃着椅子，对利德说道：
“听说新一任的云海花魁年龄不大，和我差不多。真好啊~我要是也能这么年轻就当上花魁该有多好，吃穿用度什么都不缺，还有无数人捧着。”
旁边的姑娘笑着说道：
“你呀，先好好打扮一下，下次争取能过个复赛吧。”
少女立刻不满地说道：
“你不是也没过复赛吗？还好意思说我，我还有发育空间，还有好几年可以参加呢，哼！”
又是一阵嬉闹。
阿莱雅偶尔会看她们一眼，但大多数时候也不会说什么。上次利德参加云海花魁选举的时候没带阿莱雅，阿莱雅自己对这种选美比赛其实也不是特别感兴趣。如果是聊什么天下第一武道会，阿莱雅估计会竖起耳朵仔细听听，因为她要不断变强才能保护好自家少爷，但变强显然不是靠长相的。
“说起来，有人知道那位花魁是哪里出身的吗？上一任的是西秦，上上任是云阳，上上上任是灵武。这一次不知道是哪个领地的姑娘摘得桂冠。”
利德笑着把话题引回来，但这回满屋莺燕却都没了声音，片刻后还是倚靠着利德的那位姐姐又一次开口：
“公子这个问题倒是问倒我们了。妾身原来也很好奇，不过多方打听，也不知道那位花魁姑娘的来历。听说她的气质很不平凡，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几分天然贵气，同时有些不谙世事的感觉，或许是哪个大家族里出来的大小姐也说不定。”
利德把她说的话在脑海中跟艾琳比对了一下，总觉得似像非像。
应该不会有谁家的小姐拿到花魁之后，最大的愿望是无限量供应的面包和牛奶吧。
有钱人从来不缺那种东西的，只有穷人才缺。但要说艾琳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似乎也不太对，她身上那种无忧无虑的气质同样不像是会为生活所迫的人家能够培养出来的。
利德又聊了几句，将在场的姑娘们肚子里的情报彻底掏空，就决定起身告辞。
临走的时候他笑着给在场的姑娘们塞了些名贵的胭脂，又每个人付了双倍的赏钱，姑娘们立刻围了上来，胆子大的踮起脚尖偷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胆小的也捏着他的袖子不松手，直言公子有空常来，咱这儿的门永远为您留着。
利德说门就不用留了，有情报多留意一下就行。
青楼的姑娘们笑着允诺下来。
在这里做事，最重要的知道规矩和进退，撒娇和邀宠都要有个度。她们虽然不知道利德想要做什么，但利德全程都抱着阿莱雅，跟她们打听的也是别的女人的事，她们很清楚自己这点姿色还入不了这位公子的眼。
从青楼里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利德带着阿莱雅去附近的餐馆吃了顿饭，侧耳旁听了周围的闲谈，这里毕竟是不夜城，聊世子之争的人还是不少的，可惜在这方面倒是没什么新的情报给到利德，毕竟这种事路人知道的确实不如白凰自家多。
吃完之后，利德和阿莱雅回了江城客栈，发现白凰已经包下了一个房间，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艾琳跟她躺在一起，短短半天的相处似乎让这个年龄小小的云海花魁对白凰非常放心，枕着她的肚子同样睡得香甜。好在有赫吉在门口守着，倒是不必担心出什么事。
听到门响，白凰与艾琳都坐直了身体，动作整齐地揉了揉眼睛，往门口看去。
利德把打包回来的食盒放在床头柜上，笑着对白凰说道：
“睡饱了？有没有感觉精神一点？”
白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难得的回了个慵懒而温柔的笑容：
“瞧你说的……和好看的女孩子躺在一起，姑奶奶什么时候都是精神百倍。”
28.应如大海一般
借助吃饭的机会，利德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艾琳。
这个小姑娘从外表上来看自然是标准的美人胚子，而且和小公主兰娜是两种不太一样的感觉。兰娜的可爱是暂时性的，在看到她的时候，你能明显感觉到她会慢慢出落成一位身材曼妙的少女，虽然这可能还需要再过个三年五年，但见过她的人都不难想象到她今后亭亭玉立的模样。艾琳则不太一样，她那种可爱给人一种永远不会长大的感觉，仿佛她会永远定格在这个样貌，永远年轻，永远无忧无虑。
不过同样的，艾琳给利德那种奇怪的感觉也始终都没有消失。这种感觉利德很难描述，但就是看到她的时候总觉得有些违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白凰把桌上的食盒分给了艾琳，艾琳一双大大的眼睛一下子就变得亮晶晶的。她先是风卷残云地把一个撞着东坡肉和地三鲜的食盒吃了个干净，随后舔了舔嘴角沾着的米粒，又打开了一个食盒，却立刻苦着小脸把它推到了白凰面前。
白凰正往嘴里塞了一个鲜虾烧卖，奇怪地问道：
“怎么不吃了，吃饱了吗？”
艾琳摇了摇头：
“不爱吃鱼……”
第二个食盒里躺着一条腌渍入味的秋刀鱼，白凰拿起筷子把它夹到了自己的碗里，艾琳立刻露出了开心的表情，有滋有味地把剩下的酱凤爪和玉米糕给扫到了肚子里。她的身体本来就矮小，吃空了两个食盒之后肚子圆鼓鼓的，先是向后躺在床上，紧接着又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跟利德道谢：
“谢谢大哥哥款待……嘿嘿，大哥哥人真好。”
利德笑着说了句不用客气，随后向艾琳询问道：
“我记得，你说自己是一位旅行者。不过你看上去年纪蛮小的，父母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冒险吗？”
艾琳的小身板明显缩了一下，随后视线游离地回答道：
“放、放心啊。他们还跟我说，世界这么大，让我多出去看看呢。”
艾琳心虚地躺到床上，这样坐着的白凰就可以挡住她的脑袋，她就看不见利德了。不过露在外面的小手紧紧地握成拳头，还是暴露了她的内心有些紧张。正在吃饭的白凰倒是没有留意到这一点，还对利德说道：
“这有什么，姑奶奶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浪迹江湖了，那时候云海各路窃贼流氓，哪个不得给姑奶奶一个面子，见到姑奶奶就望风而逃。”
利德强忍着没笑出声。一想到当时小不点的白凰挥动着拳头要出去打人，利德就觉得画面十分喜感。至于各路窃贼给她面子，多半是因为那些人完全懒得管她，所谓亡命之徒绝大部分都是活不下去了出来坑蒙拐骗，谁也不想平白无故跟一位大领地的领主结下死仇。
但艾琳完全不这么觉得，她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地说道：
“姐姐好厉害~”
白凰挺了挺胸，自豪地说道：
“那当然。”
说完之后，白凰又想起来这次回云海之后现状毫无进展，忍不住又怂了一点，说道：
“不过姐姐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就是了。”
艾琳从床上爬起来，蹦蹦跳跳到椅子前，拿起了放在那里的三弦琴。她穿着一条蓬松的短裤，光着的两条腿似乎有些冷，在拿到三弦琴后一溜烟又跑回了床上，缩到了被子里。随后小手拉了拉白凰的袖子，笑着说道：
“大姐姐不要难过，艾琳可以唱歌给你听。听了歌就会好了，我爸爸以前经常跟我说，人的心应该如大海一般广阔，会有很多风浪，但任何风浪都会过去，大海永远都是大海。”
艾琳用拨片轻轻拨弄着琴弦，小声地哼着古老的歌谣。
这一次她的歌声中没有明确的唱词，只有一些连利德都没有听过的发音。不过这些音律汇集在一起的时候却很好听，有一种悠远的安抚人心的力量。然而没听多久，利德就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臂一阵灼痛，居住着小幽灵的复杂纹身从白色渐渐变成了红色，利德皱了一下眉，立刻找了个借口从房间中退了出去，去到了无人的走廊尽头。
小幽灵的身影浮现在利德的眼前，眼泪汪汪地问道：
“终于、我也要迎来被始乱终弃的一天了吗？果然，不好看也不能用的我，从一开始的宿命就是被净化吗？[(Ｔ▽Ｔ)]”
利德挠了挠头：
“何出此言？”
小幽灵用手里的牌子指了指屋子里，对利德说道：
“那个来净化我的粉毛矮子，不是你找来的吗？[[?_??]]”
利德摇头道：
“我要是不想要你了，断掉你的魔力供应不就好了，那么麻烦干什么。不过这世上还有你会害怕的东西吗？刚才她唱歌的时候，我倒是没什么异样，反而感觉心里很平静。”
小幽灵这才放松了一点，回答道：
“呜呜……人家也不是万能的嘛。我曾经是燊，本质上是游荡在世间的怪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无敌的。但我现在以活体机关的形式依附在你的身上，从你的身体中汲取魔力，来填补自身的力量。对你来说我不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降格成了某种类似诅咒的存在，所以会被一些有净化作用的东西克制。你还记得吧？去南楚之前，我提醒过你尽量不要和那里的圣女接触。[(?O?O?)]”
利德往艾琳与白凰所在的房间看了一眼，皱眉问道：
“你的意思是……她是圣女？”
小幽灵摇了摇脑袋，回答道：
“不像。圣女是被旧神选中的少女，哪怕不唱歌我也应该能感受到那种圣洁的力量。而且圣女的净化之力只能净化邪恶的东西，具体什么是邪恶是由旧神定义的，他们应该不会把我定义成邪恶物种……吧？毕竟我又帅、又可爱、有气质、还有型。[∠( °ω°)／]”
小幽灵在利德鄙夷的目光中低下了脑袋，继续说道：
“不过刚刚那个姑娘唱的歌，给我一种无差别净化的感觉。它会把你身上所有强加的诅咒、封印、怨气、负面情绪之类的东西全部都暂时压制住，虽然做不到完全拔除。所以你们会感觉很放松，但是啊，你们想过我的感受吗？没有，你们只在乎你们自己。呜呜……想听歌的话明明人家也会唱啊，果然家花不如野花香吗？[ (*｀皿?*)ノ ]”
气鼓鼓的小幽灵在利德身旁绕来绕去，有的时候唱一些很难听的歌，有的时候自己念叨着什么“幽灵酱大失败”，看上去很有精神。
利德却望着外面的风景，陷入了沉思。
净化……云海的直系子嗣中，有人需要这种力量吗？
29.求长生者不得长生
利德还在想方设法地思考艾琳和云海领主一家的关系，以及幕后之人让自己接触艾琳的意图。与此同时，昭辰领地的最终决战也终于打响：昭辰九公子方圆兵临城下，逼迫昭辰领主不得不动用最后的手段——御驾亲征，跟这个他二十多年来从未正眼瞧过的儿子分个胜负。
其结果是可以预料的。
昭辰领主东拼西凑的炼丹师大军在方圆的军阵前一触即溃，也惊醒了昭辰领主做了几十年的长生之梦。那天瘦骨嶙峋的昭辰领主穿着一身宽松的道袍坐在轿子上，瞪圆了眼睛，看着那不可阻挡的野蛮敌军踏碎了自家的阵型，眼神中满是惊恐和不可思议。
而没等他用仅存的灵醒布置进一步的反攻，一把匕首就刺穿了他的胸膛。昭辰领主用难以置信的目光往旁边看去，那个他这些年一直恩宠有加的女人脸上满是扭曲的笑容。
她把匕首硬塞到昭辰领主的手里，然后尖着嗓子高声呼喊道：
“不好啦——！！领主大人自杀啦——！！”
昭辰领主这才感觉到痛，四下环顾，那些看似忠心耿耿的将士、追随在他身旁的大臣，没有一个出来为他伸张正义。明明每一双眼睛都看到是那个女人杀了他，但每一张嘴巴却偏偏都选择了沉默。
昭辰领主一连吐了好几口血，声音虚弱地说道：
“你们这些、养不熟的狗……”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倒下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白马银枪的方圆那充满仇恨的目光。昭辰领主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大度些，朝他笑一笑，祝贺他拿下了心心念念的昭辰。可当他看见一身肥膘的方圆在马上颠簸时，他忍不住还是露出了嘲讽的目光，这个儿子真的是连他的半点英气都没有遗传到，这蠢猪一样地外表看着就惹人厌烦。
昭辰领主倒在轿子上，抬轿的人一哄而散。昭辰的武将与大臣们齐齐跪倒，对骑在马上的方圆高声说道：
“昭辰不可以日无主，请方圆大人继位！”
“请方圆大人继位——”
方圆在喜鹊的帮助下翻身下马，胖墩墩的身体站在冰冷的地上，看着那些跪破了膝盖磕破了脑袋的人们，笑了起来。他抬起手，对城门上的侍卫说道：
“开城门！”
坚固的大门立刻轰隆隆地敞开。
方圆不再看跪在地上的那些人，起身一步一步走入了城内。冬日的寒风吹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脸冻得煞白，方圆的军队跟随着自己的主人进了城，之后一哄而散，嗅着味道去城中大户家里抢财抢人，无数穿着绫罗绸缎的世家小姐在这一刻低贱如青楼中的妓女。
方圆带着喜鹊去了领主府，辉煌的领主府立刻开门迎接它的新主人。
方圆走了进去，眼神在一瞬间有些迷茫，随后变得感慨万千。
他走入了领主府的中厅，坐在了那张豪华的椅子上。虽然与国王坐的那张龙椅在华丽度上相差甚远，但这也是昭辰最高权力的象征。他已经对这个位置心心念念太久了，这么多年如猪如狗一般地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为此，他先是在家受尽白眼和欺凌，之后又奔走各地辛苦经商赚钱，攒下来的家业却大半要供奉给昭辰领主当孝敬，没人知道他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在梦想真的达成的这一刻，方圆抓着头顶的头发，眼泪大颗大颗落在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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