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地也都有他们的人。
往常可能没那么重要,但现在，这确实是极有分量的一支军队。
煌颜说的很明白了:她麾下的起义军就是这次反击战的主力，愿意加入的活命，不愿意的.....反正她也不缺这点人。一些本就主战的将领站出来，表态支持。
中立派也慢慢往这边倾倒。
主张和谈的那些还在犹豫，就在这个时候，灵武领主进来。她的衣衫上带着几分焦黑，不知道刚刚经历了什么;她的视线在煌颜与方十三之间转了一下，随后对屋子的将领们说道:
“两件事。”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站起来。
这是灵武领主的气场，也是因为她是在场的唯—一位领主。灵武领主扫视了一遍，冷淡地说道:
“第一件事，龙王死了，冬离带着大量军队先回了龙族领地。”话音刚落，一片哗然。
每个人都张口想要询问，灵武领主却不进行任何解释，干脆利落地撂下第二句:“第二件事，剩下的龙族数量不多，今晚整备军队，明天进攻。”
话音落下，本就是主战派的将领立刻回应道:
“是!”
灵武领主动都没动，若有所指地说道:“声音不够大。”
煌颜轻描淡写地收起刀，看着在场的人。
原先还游移不定的那些将领交换了一下眼神，也只能应道:“是!”
这一次，声音震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九个脑袋的龙匍匐在地面上，看着坐在石头上的利德。
利德正闭着眼睛坐在阿莱雅身旁，身上有蒸腾的热气，浑身的气势也和从前大不相同。察觉到深渊祖龙到来，他睁开眼睛,笑着问道:
“事情办完了?”
深渊祖龙看着利德，回答道:
“办完了。比想象中的顺利，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利德拍了拍身上的雪，同样从石头上站起来，回答道:
“算是吧。龙族信奉强者，你的身体中又有龙族的血。只要你跟随芙蕾去见龙王，没有人会怀疑。你在最近的地方杀掉龙王，龙族的军队反应不过来，龙族的长老也反应不过来。再之后，只要你扬长而去，龙族自然就会乱起来。”
深渊祖龙没有说话,红色的眼瞳审视着利德。
利德拍了拍它的脑袋，说道:
"龙族很强大，但也有致命的弱点，就是只信奉强者。龙王坐镇后方，冬离才能放心在前线征战。一旦龙王死了，各个长老就会先争夺王位，后方不稳的情况下，冬离只能回防。只要她回撤，人类自然就有喘息的空间
，甚至有反攻的机会。”
深渊祖龙说道:
“可是很快，这里就会重新恢复平稳。冬离会带着恨意再一次攻打永天国，这次就没人可以救你们了。"
利德的手抚过深渊祖龙的九个头。嘴上念叨了什么，仿佛有看不见的透明枷锁忽然断裂，狂暴的风席卷世间。
自由，如约奉还。利德对它说:
“是的，所以我需要你送我回去收拾局面。冬离继续攻打人类至少还要半年以上，我必须尽快了。”深渊祖龙站起身，语气略带几分复杂:
“你已经没有命令我的权利...…”"
利德回答道:
“那就当我欠你个人情?”深渊祖龙摇了摇头:“算了。”
它伸出利爪，猛地在地上拍了拍，诗鸢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出现的，落在深渊祖龙的后背上。深渊祖龙两个脑袋分别咬住利德和阿莱雅的衣领，将他们一同甩到了后背，随后开口说道:
“人类。”
利德应了一声。深渊祖龙继续说道:
“你觉得，我们的现状，也在虚空的计划之中吗?”利德笑了笑，回答道:
“我不知道，只是这世上没有完美的计划。不管怎么说，我还给你自由，你帮我杀了龙王，让人类有了喘息的机会。我们算是两清了，你不是我的奴仆，也不是虚空的奴隶，这天地广阔，从今往后你想去哪就去哪。
深渊祖龙振翅高飞，向着永天国所在的地方飞去。
它说:
“如若今后你向上三族开战，我亦会成为你的助力。但若是有一天，你选择向上三族妥协，那我也会是你的敌人。”利德回答道:
“知道了。”
深渊祖龙驮着利德，飞出数十里，又问道:“境界十重，感觉如何?”
利德活动了一下筋骨，回答道:
“以前听别人说，十重能在人类的领地想去哪就去哪，我虽然理解，但没有太强的实感。等上了这个领域，忽然就明白了。”
深渊之下，利德曾握紧手指，调动浑身的力量，头顶却没有任何天劫落下的迹象。
于是在深渊之下，利德询问了深渊祖龙，确认一切安全后，尝试性地跨过了那道坎。
所谓十重，在人类流传的口诀中，本应是只身扛天劫，以天劫之威让自己彻底脱胎换骨，不过利德觉得纯粹是扯淡。他就是要在天劫触碰不到的地方突破。
也正因此，当利德攥紧五指的时候，能够感觉到自己保留了进一步变强的可能性。莫要以为十重便是天，人类的极限，或许远不仅此。
68.深渊之下的事
深渊祖龙将利德载到永天国边界，它稍微绕了远路，避免和冬离的军队正面撞上。
当初它全盛时期，境界大概在十八重左右。如今也算跌落谷底，即便吸食了血魂，也堪堪恢复到十六重中段的样子。龙王的境界是十五重，它能那么轻松就杀掉龙王，靠得更多的是出其不意，如果真要堂堂正正地交手，虽然也能杀，但自己多少也会负伤。
对人类来说，十重杀九重未必会受伤。是因为人类本就体积小，非常灵活，一个境界带来的速度提升很可能会成为天堑鸿沟，十重能打得到九重，九重却摸不到十重，这是最主要的差距。但龙的体积太大了，一个境界的提升带来的速度优势很有限，交战的时候难免会被打到。
深渊祖龙杀了龙王，但也不想和龙族的军队交手，徒增损耗。它看似愚钝，其实也有自己的
小算盘:此时与冬离交手，就
等于重创龙族，平白无故帮了人类。
损自己而利别人，并不划算。
所以它绕开了，转了个弯把利德送到了边界。看着利德、阿莱雅和诗鸢消失在护国大阵中，深渊祖龙的九个脑袋眼睛眯起，振翅朝极北之地飞去。
还在深渊里的时候，深渊祖龙答应了利德，帮他杀一条龙，来换取自己的自由。那条龙自然就是龙王。
然而在协约达成后，利德却没有急着出去，他对深渊祖龙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让深渊祖龙装作效忠芙蕾，之后再突然反叛。如果让龙王知道深渊祖龙效忠的其实是利德，那龙王势必有所警惕，甚至召集各长老出来护驾，那杀龙王的代价就变大了。
利德会配合深渊祖龙演一出戏，他会假装被祖龙吃掉，用自己的"光荣牺牲"来帮助芙蕾掌控深渊祖龙。傻白甜公主自然毫无怀疑，含泪接纳了深渊祖龙，甚至为了做戏做全套，深渊祖龙还故意跟她签了一份假的奴隶契约。
第二件事，就是利德向深渊祖龙询问了一件事。他说:
“既然你说，我的身体是神的容器，那它应该能承受住十重以上的力量。”深渊祖龙的回答是:
“我无法判断。你的身体带有虚空的气息，明显不是普通人类脆弱的身躯。但怪异的是，你看上去又与人类没什么两杓.....或许你是比我更完美的试验品，我没办法断言。”
深渊祖龙的九个脑袋分别从九个不同的方向审视着利德，将他仔细地"研究"一番后，继续说道:
“我唯一肯定的是，你可以上十重。现在上十重，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但再往上我就吃不透了。事实上我并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在九重大圆满明显待了很久了，为什么不上十重?”
利德就将人类无法逾越十重的事情告诉了深渊祖龙。
护国大阵、人类身躯的脆弱、九重上十重的天劫，这是利德当初与梅林交流过的，人类无法突破十重的三个原因。虽然是推测，但利德觉得八九不离十，所以他在巨人族生死存亡之际，依然不想轻易上十重。
深渊祖龙说:
“如果让我来评判的话，这就是上三族的意志吧。事实上，不管什么样的种族，都有强大的个体与弱小的个体。偶尔会有突破上限的个体存在，并不是什么稀罕事。这些年我在地下想了许久，当初我一次次地降生，也许也是虚空在试探我的上限到底在哪，而我确实也在一次次突破所谓的上限。”
深渊祖龙继续说道:
“但如今上三中六下九的格局却不会变化了。别的种族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至少人类的身躯无法再进一步，是旧神的考量。解决办法也很简单，只要再神触碰不到的地方突破就可以了，比如这里。”
利德选择了果断尝试。
当他的力量全部释放，从九重升入十重的时候，整个深渊摇摇欲坠。那时利德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突破上，但深渊祖龙却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浩瀚无比的力量在利德的体内疯狂地流窜，像是被套上禁锢太久的野马终于有机会纵横在草原，也像是阻挡住滚滚江水的闸口终于打开。深渊在剧烈颤抖，深渊祖龙不得不耗尽力量创造出四面八方的虚幻将利德包裹其中。
可即便如此，环形的气浪还是一波又一波地炸裂，甚至穿过它创造的虚幻领域扩散到整个深渊。同在深渊之下的芙蕾甚至以为这是深渊祖龙复活的阵仗，只有阿莱雅能从这气息中读出一丝熟悉。在上十重的那一刹那，利德身后的空间似乎再次撕裂，一只若隐若现的眼睛注视着利德。
他所处的空间仿佛与周围隔断，紫色的液体再度涌出。原本利德肩膀的伤还没有恢复完全，上十重可能会对经脉产生些许阻碍,但紫色的液体很快就帮他将一切重新复原。
而利德也在审视着自己身体中发生的种种变化。
上了十重，经脉中的力量流转变得更加自然，头脑也更加清明灵醒。他没扛天劫，所以也不知道天劫中会不会包含什么额外的要素，比如那所谓的“天道”对他的询问。
他就像孤独的王一个人登上华贵的宝座，无人喝彩，无人赞叹，只有他一个人注视着自己，思考着未来的路。力量到达顶峰的时候，利德忽然察觉到了身体终于发生了一些他没有预料的细小变化。
他抬起手，向右猛地一挥，四面八方中圈住他的虚空一同消失。
深渊祖龙赤色的瞳孔微微发颤，就看见利德慢慢攥紧拳头，周围的空间瞬间被割裂，不过也仅仅维持了一个刹那。对于熟悉虚空的深渊祖龙来说，他却从这刹那的割裂中读到了曾让他恐惧的力量，当时降生不久的他在暴怒中横冲直撞，就是被这种力量锁住的。
无论如何挣扎，都会撞到看不见的空间断层，撞得遍体鳞伤。
可以割裂空间的能力，是虚空的招牌。借助这种力量，虚空这个种族可以瞬间移动到其他地方，可以借此创造出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空间夹缝，也可以随时随地变出坚固的牢笼。不过利德现在显然还无法驾驭更高级的力量，他能做的也就是在一瞬间影响周围的空间而已。
但是没关系，这意味着他如果能够继续突破，终有一日可以掌握这种力量。这也是深渊祖龙愿意履行约定，放回诗鸢，并且送利德回人类领地的原因-一凭靠它自己，永远都摸不到虚空。
但或许有一天，利德真的可以改变如今上三中六下九的局势，将这个世界重新洗牌。
69.值此乱世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回云阳?”
到了人类的地界上，诗鸢向利德询问道。利德看了一眼荒凉的土地，回答道:
“先回云阳，之后把这个残破的永天国统合在一起。”诗鸢笑了笑，说道: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利德也点头承认:
“当然不是，但我算看明白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抱着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态度，有人上台我就活跃在幕后，有人成为英雄我就在台下喝彩，毕竟鲜花容易被采摘，而绿叶却总可以快乐地活下去。但现在我多少对那些粉墨登场的英雄人物们感到有些失望了，这破时代不太好，换个时代我生于富贵家可以无病无灾过一生，现在什么都不做都有麻烦找上门来。"”
诗鸢沉默不语，毕竟她也算是利德所说的“"麻烦"之一。
利德活动了一下肩膀，对她说道:
“还是一劳永逸吧。”
诗鸢询问道:
“有什么要我做的吗?”利德摇了摇头:
“我对你们深渊教会所知甚少，交代给你什么事情，你照我说的去做，很可能也会因此露出马脚。毕竟你们那的聪明人也不少，如果你转变太快，容易引起怀疑。你就像以前一样生活就好，也不用联络我，只是我希望从今往后，你能多站在人类的整体去考虑，不要总是把昆古的利益置于第一位。做那么多都没用的，昆古不会心疼你的。"
诗鸢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这倒是个轻松的工作。”
利德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毕竟我也不希望你这么早就死了。难得找到一个好用的工具人，还是用在关键的地方比较好
多为你自己考虑一下吧，
人生苦短，别总是不辞辛劳地去成全别人的计划。”
诗鸢怔了一下，没等她反应过来，利德已经带着阿莱雅离开了。……
利德并没有搭马车，事实上整个永天国东北部也没什么马车了。他穿过荒凉的街道，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废墟。
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到处都是断了的白骨。如今正值永天国夏天，腐烂的味道越来越浓郁
苍蝇多到像蜜蜂一样形成一
股又一股的浪潮，秃鹫因为吃得太饱，见到利德和阿莱雅都只是懒洋洋地睁一睁眼，好像在看一个有趣的稀罕物种。
就连平时一直神色如常的阿莱雅，在这一幕人间惨剧中都变了脸色。
利德刻意压制住呼吸频率，因为每一口吸入肺中的气体都混合着腐败的味道。
城墙倒塌，各种精美的建筑焦黑一片，倒在地上的已经不能叫做人了，更像是被吃剩下的残羹冷炙，甚至没办法辨别这些东西生前到底属于谁。
起初利德还会尽量避开踩到谁的尸骸，但后来就不避讳什么了。
或许，就算是一场大火烧过，烧毁一切，留下来的画面都比现在好看许多。
利德能够预料到，用不了多久，腐烂发臭的肉块就会开始散播各种瘟疫。所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以现有的卫生条件，底层的民众很难幸免。死去的人已经永远的解脱了，但活着的人却还要在人间遭受折磨，可这些到底有谁会在意呢?
龙族从永天国的地界撤离，带走了军队，带走了奴隶，带走了财宝，带走了能带走的一切。
留下来的领地，还在策划着新的内战。人人都在觊觎王位，将民众的水深火热视而不见，或是用着""等我成为国王后一定如何如何"来麻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