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阿莱雅没有说话,只是乖巧地跟在我的身后。
我想起河月当时跟我说的话。
先取昭辰十城,再攻克利能的领地;亦或是先拿下利能的领地,再北上取昭辰十城。最后的核心目的、所谓第一阶段的终极目标,都是吞下整个云阳。还记得在月下江边,河月跟我说,你要取云阳,现在不占大义,很吃亏,哪怕打下来了,也会遭人非议。
那时候他想了想,最后补充道:
“除非……云阳主动跟你断绝关系。”
33.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回御西城的时候,御西城内还算平静。
不过关于“御西城即将被划离云阳领地”这件事,却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了。
因为地势偏远,消息封闭,御西城的主要信息来源基本上停留在旅行商人那里的情报。可因为以前御西城比较穷,旅行商人也不太愿意上门,最近跟云海交好之后,才陆陆续续有各种情报流入御西城。
因为御西城现在没有专门的外交角色,所欲大部分情况下出面打交道的都是我本人。这样也有一些好处,就是某些不方便外传的消息可以在我这里**脆利落地拦截下来。我不在的时候,这件事的重任也压在了河月身上,她是个深谋远虑的人,并没有隐瞒“御西城即将脱离云阳统治”的这件事,而是选择开诚布公地告诉了御西城的民众。
“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除非我们能在路上将云阳领主的使者暗杀掉,否则消息最终总会被民众得知。与其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还不如现在就把消息公布出去,这样不管到时候发生什么,民众都不至于太过惊慌。”
我不在的这段时日,河月看起来多多少少瘦了一些。黑眼圈日益浓重,桌上还放着一杯清茶。
河月继续说道:
“不过问题不大。毕竟对御西城的民众来说,他们几乎从未把自己视为云阳领地的人。这么些年他们一直都是孤零零地活在云阳的最西边,不但要面对魔族凶猛的进攻,还要提防北边昭辰的压力。这么长的时间里,云阳没有给他们哪怕一粒谷子的支援,一直都是放任他们自生自灭。特别是东边的利能……也就是你三哥不许他们避难,东边的土地宛如一座高墙一般架在东边,阻断了他们去往安全区域的路。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若是御西城的百姓,我对这云阳也没有什么眷恋可言。”
他看向我,笑着说道: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云阳领主说不要你就不要你了。老子与儿子断绝关系虽然说不上什么世所罕见的事,但也绝对不算什么光彩的事儿。”
白凰插着腰,在一旁神气地说道:
“是啊是啊。”
我没好气地对白凰说道:
“你还有脸在这说话,赶紧去厨房找口大黑锅背上再说!要不是在云海你放我鸽子,我犯得上自个儿跑到台上去……”
还没说完,我突然反应过来阿莱雅与菲丽塔她们都在现场,这女装的事儿在这个时代还是有点惊世骇俗,能不提尽量不提了。于是我咳嗽一声,转而说道:
“反正锅有你一份。”
白凰“嘁”了一声,翘着二郎腿儿说道:
“要我说云阳不要你,你就来我们云海呗。保管昭辰那丫头片子再不敢跑到你这来耀武扬威。到时候我和我哥罩着你,咱们仨惩奸除恶,一起把这混浊的世界荡个海晏河清。”
我这么一想好像是不错,云阳把我踢出去,我反手就抱住更粗的大腿,不就可以不用建设直接享乐了吗?可转念一想那位白凤,又实在没法让人放心。我不敢说他是个伪君子,毕竟在云海他遵守规矩没有杀我,而是选择通过联盟的方式争取我的帮助,本身比那些伪君子要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但你要说他是个真君子的话,河月的事儿他办的又实在不地道。
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对白凰说道:
“男子汉大丈夫,生在天地间就应该顶天立地,自食其力,怎么能靠别人活着呢?”
这话一出口,会议室里面就咳嗽声一片。
我嫩脸一红,跟着咳嗽了两声,说道:
“总而言之,虽然说现在的局面还算乐观,但不能放弃警惕。云阳以前虽然没有给过御西城帮助,但多多少少能给民众带来少许的希望。‘若是局面太过难看,云阳领主应该也会帮我们的吧’肯定有不少人抱着这样的想法。”
河月赞同地点了点头:
“只能靠宣传让他们明白了。云阳从一开始就没想要管过他们,我只是有些担心而已。白凤在御西城留了棋子,那么御西城的棋子肯定不止白凤一家。我们现在与白凤共进退,但与白凤敌对的人,也很可能会让自己的棋子借机在御西城兴波作浪。好在你回来了,不然光靠我们几个还是压不住场子。”
我喝了口茶,说道:
“去巡视一下御西城吧。风雨欲来,总要让民众放心才行。”
34.相同的疑惑
跟河月并肩走到街上的时候,正是第一场秋雨落下的时候。
去云海的时候还算是夏天,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夏天的尾巴了。加上在魔族呆的这段时间,回来的时候已经能感受到丝丝的凉意,加上在魔族呆的这段时间,到秋天并不算奇怪。值得一提的是御西城算永天国偏南边的地界,不然这场雨要下的更早一些。
本来是想与河月一起巡查一下御西城的情况,没想到正好赶上这一场雨。
我们俩多少被雨淋湿了一点,随意地找了一户人家,躲在他们的房檐下面。
河月双手揣在袖子里,打了个喷嚏,揉了揉琼鼻,说道:
“今年得是个好收成。”
我笑着说:
“我觉得你最近都魔怔了,三句话不离收成。这管着御西城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以前在河边找根树枝划拉着天下大事,看上去还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现在柴米油盐酱醋茶,感觉就像个被生活磨平棱角的中年妇女。”
河月白了我一眼,说道:
“要不是你这甩手掌柜当的彻底,我至于每天跟各方面打交道。我不愁能行吗。”
河月依旧是揣着手,与我并肩站着,缓缓说着:
“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啊。若是你不与云阳撕破脸,本该是先北上取昭辰十座城作为根基,然后慢慢蚕食云阳的土地,占五寸退两寸,利用一个云阳公子的身份不断与云阳领主牵扯。毕竟明面上的规矩就是,一家领地内小辈内讧要由小辈解决,只要不明确撕破脸,云阳领主也不敢把你怎么着。随后广积粮、高筑墙,等到天下乱起来的时候,挑起云阳与东边天成之间的矛盾,趁着云阳领主的直属军队东进,一口气吞下后备空虚的云阳,攻占凌云城,我们也算是有了个安稳的家。”
我笑着说:
“道理我懂,但也不是我要撕破脸的。是我这张脸伸过去给人打,人家都不稀罕啊。干脆利落地把我扫地出门,这上哪讲理去。”
河月皱着眉,同样一副愁思千绪的模样,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是啊,所以才奇怪。我看过云阳领主的资料,这个人虽然极度自私,但并非蠢材。否则当初沧州领主起兵的时候,他不可能干脆利落地站到王室一边。那一年,不知道多少人以为永天国要换个国姓,毕竟沧州领主几乎可以说是一呼百应,声势浩大到难以想象的程度。但结果呢?云阳领主仍旧是站对了队伍,跟着王室镇压了沧州一系,不然你以为国王为什么愿意把小公主许配给你哥。”
说起小公主兰娜,我都快忘了这个人了。如果不是前段时间她偷偷给我寄了一封信来。信上面说的乱七八糟的,什么都讲,有些不知道是不是机密的也一股脑跟我说了。包括国王那边新来了一位白衣卿相,平步青云,包括大剑豪今天又教她剑术,可她差点把自己的脚砍了,包括很多很多有用没用的东西,倒是十分欢乐。
我也给她回了一封,虽然知道回的这封十有八九会在王宫外就被拦截下来,但总归也是一片心意。
说回我爹,其实我对他一直针对我也有些不满。
刚开始我觉得他可能是过于相信我哥,但后来我发现好像不是。他偶尔也会对我哥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但对我却从没有半分悔恨。如果不是他仍然叫我利德,我甚至会觉得这个人是不是看出我是穿越来的,不是他亲生的儿子,所以故意搞我啊。
总之很迷。河月看不懂这一点,其实我也不懂。
河月吐出一口气,松了眉头,说道:
“想这些也没用。你都不难过,我替你难过干什么。本来我还以为被家族扫地出门会让你心情低落一段时间,现在看来,你还真的是没脸没皮。”
“可不是吗。”
我笑着说道,可慢慢的,我也笑不太出来了。
说实话,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不太愿意与云阳正面冲突。在以前,至少在离开云阳的之前,我都没有和我爹与我哥正式冲突过。不是我打不过,事实上那时候要干掉他们有的是机会。但我没什么想法,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但没想到的是我放弃了继承云阳的机会,忍辱负重地离开了云阳,到了最西边的御西城,九死一生……好吧也没有九死一生,但该吃的苦还是吃了不少吧,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他们还真是锲而不舍。我不知道他们每天起床第一句是不是先给自己打个气,但他们现在确实是不达目的不放弃了。
河月轻声说:
“我以前还很羡慕你,羡慕你出身高贵,不会像我一样,沦落到被卖给贵族为奴的境地。羡慕你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羡慕你可以做想做的事,羡慕你有很多钱,羡慕你身边围绕着很多朋友,羡慕你总是那般乐观……”
河月笑着说:
“当然,也羡慕你化妆之后比我还要好看。”
我无奈地说:
“大哥,咱不提这事了可以吗!”
35.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
屋檐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河月似乎难得有谈兴,再加上我这个优质的倾听者站在边上,河月揣着手,讲着以前的事。她这个人相当严谨,讲故事从来都是要按照标准的时间顺序,而且要讲的很有条理,所以每讲一个故事之前都要思考一会儿。
青苔碧瓦,飞檐尖端,雨滴滴落在台阶上。
河月打了个喷嚏,缩了缩身子。她本就生的中性,难辨男女,雨中皮肤又偏白,偏生唇是红润的,一时间多了几分娇柔的姿态风情在其中。我脱了外套披在他身上,河月看了我一眼,说道:
“你自己的衣服也是湿的啊,根本就不暖和。”
虽然这么说,他也没把衣服还给我,就这么裹着我的外套,慢慢说道:
“天成那边很穷,百姓过得很苦。我小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这世界上劳动人民是最勤奋的,可这些最勤奋的人每天起早贪黑辛劳无比,却连一顿饱饭都吃不起,这样的领地一定是出问题了。”
“我家要比其他的家庭更穷一些。别的小朋友过年的时候偶尔还能添置新衣,而我从来没有穿过漂亮衣裳。但是有一次,母亲给我买了一件新裙子,是很漂亮的那种,花花绿绿的。我穿在身上,一下子感觉自己变得与众不同,就像一个小公主一样。那天母亲帮我洗澡,帮我梳头,打扮好之后,我坐在铜镜前,很臭美地揉着刘海儿,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要和小伙伴炫耀一下,要让她们看看,我不是丑陋的小猪八,我是一朵美丽的小红花。”
说着,河月自己先笑了起来。
她伸手,玲珑玉手五指伸开,接着房檐落下的雨水,脸上的笑容依旧,可眼中却没了笑意。
“那个晚上,我没见到平日里一起玩的小伙伴,见到的是灯火通明的府邸中形形色色的大人。母亲与父亲对他们卑躬屈膝,我躲在他们的身后,现在想来,那时的我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母亲经常夸我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我却没想到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聪明居然是在这种地方。”
河月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继续说道:
“利德,你见过吃人肉的画面吗?锅里烹饪的香喷喷的人肉。我见过,我还亲手给天成家的公子端过。上好的砂锅,各种调料辅佐,热气从锅盖周围冒出来。我强忍着想吐的欲望,给他端过去。他爱吃美人肉,说那是人间至味,二八芳龄的女子,皮薄肉嫩,正适合入口。”
“从那时起,我就脱了一身裙子,换上男装了。”
有风吹过,雨斜斜地飘落在青石板路上,水洼中泛起涟漪。
有街上撑着油纸伞的人好奇地看着我们两个,毕竟两个锦衣华服的人并肩站在别人的房子下躲雨,还是挺稀奇的一幕。河月稍稍向我这边挪了些许,肩膀碰到我的肩膀。我没有看他,毕竟他看上去有些难过,而人应该是不希望别人直视自己难过的样子。
我低声问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拒绝白凰的提议?”
不仅仅是白凰这一次。
在云海的时候,当我拿到花魁的时候,云海领主就曾经出面,试图用天成领主在这边拍卖的城市勾起我的欲望,让我主动放弃河月,但那时我也拒绝了。
城要多少有多少,但河月只有一个。
而且,我不太能看到周围有人受苦,那会让我的享乐显得有些内疚。
我正想解释,河月忽然笑着说:
“我知道啊。”
一下子把我的话堵在了喉咙里。我无奈地说道:
“你应该说不知道,这样我可以多一个装逼……也就是耍帅的机会。”
河月笑着说:
“那我便不知道。”
我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说天成的民众受苦受难,对我来说都太远了。或许见到那满目疮痍的场景我也会为之动容,但现在我并没有亲眼见过,所以无法体会。往大了说,世界那么大,我也不可能一直做那神明去普度众生。我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心态。换言之,其实我过得怎么样,逍遥自在也好,略微吃点亏也好,只要日子还过得去,我可以视情况不去计较人情险恶。但有一点不行,阿莱雅也好,菲丽塔也好,你也好,你们受的委屈我都会想办法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知道自己没什么用,保护不了那么多人,能保护好你们就足够了。”
河月看着我,青丝被雨水打湿,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也坦荡荡地看着他。
应该说……不愧是当初花魁的有力竞争者吗。淋了雨也这么好看。
河月挑了挑嘴角:
“哦,就这样?”
我无奈地说道:
“就这样。你这反应……嗯,其实你可以更吃惊更感动一些,这样我会有点面子。”
河月反问道: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每天累死累活,什么脏活累活都要干?就因为你把我买了?我本可以活的再轻松一些的,像你一样每天摸摸鱼。”
河月难得的靠在我肩膀上,他比我稍微矮一些,所以充其量也只是肩膀靠着肩膀,没法像阿莱雅那样把脸颊靠上来。从他的肩膀上能传来些许的温度,与冰凉的雨截然相反的温度。
河月说道:
“是因为你那时穿着女装跳舞,是因为你那时拒绝了云海领主。你答应我,有一天要攻克天成,让那里的民众也能收获幸福。让我痛苦的根源所在,有一天也能开满花海,成为乐园。”
我点了点头。
河月偏过头,认真地说道:
“利德。御西城不隶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但在我心里,总有一天它会把所有的势力都踩在脚下。众生皆苦,我们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36.你好大的官威啊
众生是不是皆苦我不知道,反正河月回去就因为淋雨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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