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白凤笑着说：
“我知道。大哥重情重义。你我加上阿凰，我们三人一直以来的关系都很好……哪怕到了你我之间不得不分个胜负的现在，我也仍然当你是我大哥。”
白夜说道：
“所以你才让阿凰去御西城。”
“她的身份太敏感了，留在不夜城，必定会成为某些人手中的棋子。”
“哪怕你我都不愿意将她牵扯进来？”
白夜摇着头，叹了口气。
白凤笑着说道：
“现在一切都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了，不是吗？当初那个对我说‘你若有出息，我愿意退位让贤’的你，现在不也坐在这里，坐在我的敌对面上吗？”
白夜沉声说道：
“是啊。我也渐渐地有了想保护的人，不得不争一争了。”
白凤试探性地问道：
“不能退出了吗？”
白夜摇了摇头，反问道：
“你能吗？”
白凤笑而不语。
两个人都站了起来，白夜主动伸出手，白凤握了上去。兄弟两人的手，白夜的粗糙，布满了茧子，白凤的则白皙柔嫩，却很冷很冷。白夜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
“若我输了，照顾好阿凰，照顾好云海。”
白凤严肃地点了点头。
……
灵武领地·领主府。
灵武领地位于三十六领主中的北边，紧靠着“中六族”之一的巨人族。巨人族有着庞大的体型与结实的皮肤，曾经与神族为敌，是比魔族更难应付的对手。因为魔族内讧严重，侵扰人类领土的多半是一些实力在一二重左右的低级魔族，只靠数量优势，实际威胁不大。但巨人族则不同，虽然也很少有十重以上的大型巨人进攻，但偶尔会有实力在八重以上的巨人进犯边境。
而灵武领地依旧能守下来，其实力的强大不言而喻。
有人预估过，三位剑道十重的大佬应该有一位在灵武领地。灵武领地内，各类武技修炼到八重以上的强者应该不少于五十人。除此之外，已知就有一位魔道八重的魔法师，一位魔道九重的魔法师。如果说云海领地的实力在永天国排到前十，灵武领地保守估计也是前三的实力。只不过因为不少力量用于布防北边的巨人族南下，牵扯了一些精力而已。
领主府内，台上坐着一位红纱遮面的女性。看眉眼大约二十岁，虽然看不到真容，但是仅是半面就足以倾国倾城的程度。那一身大红的锦绣华服穿在她身上不但不显得俗气，反而更衬托出她的尊贵。宽松的大红衣裙虽然遮掩住了凹凸有致的身材，但裙摆间显露出来的一双笔直的美腿却是一览无余。本就及腰的青丝随着她慵懒地坐下垂落在地上，女子轻轻拿起一份桌上的信函，低声念着：
“白衣卿相入皇城……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敲门声响起，女子稍稍坐正了些许，说道：
“进来吧。”
一名侍女打扮的少女抱着一摞厚重的文件走了进来，放到桌上，恭声道：
“这是最近的文件以及消息，请领主大人过目。”
红衣女子平静地说：
“退下吧……嗯。稍等。之前问你御西城的事，有消息了吗？”
少女低着头，不敢看领主的眼睛，低声说道：
“有的。云阳领主与利德断绝了关系，算是将他逐出云阳领地了。”
红衣女子“哦”了一声，说道：
“那云阳老贼也就只会窝里横了。从灵武三卫中抽调两人，秘密混入利能的封地。若是利德想要东进，不要让他过于顺利。但也不要让人看出来，我们在与他为敌。”
侍女点头应下。她吞了一口口水，欲言又止。
红衣女子瞥了她一眼，说道：
“阿莲，你跟我三年了。有话就说吧。”
名叫阿莲的侍女轻声问道：
“领主大人，御西城并没有我们原来想象的那般不堪。之前兴之所至埋下的棋子，被那云海白凰抓了个干净，伤亡不在少数。阿莲只是想斗胆问一句，领主大人为何如此关切御西城的情况？”
红衣女子靠在椅背上，慢慢伸出一只手，轻轻描画着眉间，语气中多了几分舒缓：
“说起来也没什么。无非是听说那小子拿了今年的云海花魁，有些好奇而已。依照规矩，我这个去年的花魁今年不能参与选举，于是这次云海商会，我索性就没有参加。却不料错过了一出好戏……”
红衣女子话锋一转，说道：
“不惜把旁人看中的名声丢到水沟里，也要带那位名不见经传的河月离开。这样的人，不觉得很可怕吗？下去吧，把事情办得利索点。”
她支着脸颊，平静地说道。
阿莲退出了房间，感觉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秋风一吹，不由地打了个激灵。
1.其实是我们对不起他
“真的没问题吗？河月，你可别诓我啊。”
我看着笨拙地给我化妆的河月，不由地问道。
河月笑着说：
“放心吧。把人画美的本事我确实不如你，但要说把人画丑的本事，我可是首屈一指。”
她没有细说，但我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当初她在天成领主府的时候，真的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要想不被吃干抹净，每天都得想办法把自己变得更普通一些。这丑化自己的本事想必是靠得住的。
等到河月收了化妆品之后，我找来一面镜子一看。
好家伙，浓眉大眼，青皮胡茬，一下子好似苍老了个七八岁。背负着不属于我这个年纪的丑陋，我感觉心理压力暴增到了一个难以承受的境地，情不自禁地问道：
“真的要这么丑吗？万一方十三嫌我太丑不要我怎么办啊？”
河月双手叉腰，似乎对我的抱怨很不满意，不断地说道：
“你在想什么啊。你可不是去旅游吗，而是要借机混入天星城，去打探那方十三的底子。当初你那么张扬地跑到城墙上耀武扬威，多少士兵都记住了你的模样。若是稍微有点差池，暴露了底细，方十三一刀就把你脑袋砍了。”
河月做了个斩首的手势，威胁着我。
没错，经过严密的讨论之后，我们决定兵分两路。
阿莱雅、菲丽塔、白凰和赫吉留下来帮河月，加上卢格的军队，准备朝东边进发，伺机蚕食利能的领地，能从利能那里抢走多少城就算白赚多少城。但利能那边估计也会增防，这是一个近乎于持久战的战役。
而我这边则会混入昭辰的领地，最好能混到天星城的城主府，也就是方离塔和方十三住的地方，打听一点情报出来。最好是能拖住他们。
之所以最终决定采取这样的战术，其实还是那个在去云海的路上认识的胖子，方圆的主意。从信件来看，他最近应该是获得了一些情报，昭辰领主身体不好，之前一直在研究长生不死，但失败的次数太多，好像自己也有点心灰意冷，决定确立接班人了。
而这个接班人好死不死，跟方圆的关系极差。如果那边顺利继位，方圆基本上已经确定了结局——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作为一个不向命运屈服的胖子，方圆决定揭竿而起，想想办法干他娘的一炮，却因为自己能力有限，没办法站稳脚跟，这才不得不跟我联手。
根据他的说法，他会调集自己领地内所有的军队待命，准备配合我的行动。
按照他的想法，他会首先公开表示愿意接纳御西城的难民，抗住所以来自昭辰的压力。
而我接着表示北边的昭辰现在开始接纳难民了，我知道你们有一些人一直想离开御西城，去过安稳日子，你们去吧。
这是第一批走的人。
这批人会纳入方圆的城内，而此时早就主张接纳难民的方十三必定会动心，开始颁布法令，同样接纳御西城的难民。
又有一部分人会离开御西城，去到方十三那里。而我，就要想办法混入这些人当中，一起进入方十三的地盘，然后凭借着我英俊……好吧，现在已经丝毫不英俊的外表去迷惑她。不过方十三本来就是个瞎子，我长啥样倒是无所谓。
等我摸清楚天星城的具体情况，会想办法把布防情况送给方圆，到时候方圆与河月前后夹击，我这个内鬼又在方十三身边，方十三估计神仙难救。
妙哉妙哉。
我跟河月合计了一晚上，感觉这个战术没什么太大问题。河月还对我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最好能把方十三也拐过来。毕竟外界一直盛传方十三与方离塔不和，如果能把这个闻名遐迩的残疾谋略家拐到御西城来，军事上也不用太担心了。
我表示这就只能随缘了，别抱太大希望。
毕竟说实话，方十三与方离塔的关系，连我都有点摸不清楚。
不像是亲情，不像是友情，也不像是爱卿。不像是和睦，不像是反叛，也不像是冷战。
水很深。
视情况的话，杀掉方十三倒是简单的办法。到时再说吧。
阿莱雅还是有些担心，以前她不怎么说话，这次却难得的问了我两次：
“真的不用我跟着吗？少爷。”
我摇了摇头：
“咱们这个组合太张扬了。谁都知道利德身边跟着个金发女侍卫，太容易暴露目标了。两个人行动也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放心吧，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藏起来的。”
阿莱雅谨慎地点了点头。
河月给我化好妆的时候，恰好是第二批准备离开御西城的民众要走的时候。之前为了掩饰自己养尊处优的情况，这几天我都在院子里顶着烈日晒太阳，黑了一圈儿不说许多地方都晒脱皮了，一碰就疼。但没办法啊，细皮嫩肉地跑过去跟人家说我是逃难的，谁信啊。
我换了一身破旧的布衣，背了一个装着几枚银币、一些铜板的小包裹，踩着露脚趾的鞋子，跟众人挥手告别之后，加入了离开城市的人群，一同向北走去。
刚开始我还寻思着这帮人不喜欢呆在御西城，肯定是对我这个城主不满，为了融入集体，我发挥自黑精神，疯狂开始diss城主，没想到很快就被人阻止了。
一个拖家带口的女人穿着破布衣，拍了拍我的胳膊，说道：
“小伙子，别这么说。那御西城的城主……叫利德是吧，那小伙子是个顶好的人。是我们对不起他，不是他对不起我们。”
所有人都点头。
女人摇了摇头，轻声说：
“只是我们也有家庭。天星城的方离塔好歹有十座城，势力要更大一些。御西城是一座孤城，今天魔族来，明天昭辰的人来，后天东边的利能也要来。我们，我们实在是看不到希望啊……我们是一些很普通的人，只想每天活的不要那么担惊受怕。”
我听后久久沉默不语。
联想到当初河月说，不久之后天下大争之世就会到来，那时候遍地狼烟，又哪里有太平的地方。
不过这些也不归我管，我尽可能跟他们保持交流，讨论着生活的苦涩，将自己慢慢同化成一个普通人，混杂在人群中一起向天星城走去。
2.谁都想做个好人
到达天星城的时候，我才发现方十三这女人收买人心上确实有一套。
她亲自出迎三里地，还没到城门口，我就远远地瞧见了坐在轮椅上的她。她这次似乎有意地梳洗打扮了一下，稍微点了些许的腮红，唇也红润了一些。今天阳光正好，她两只小耳垂上挂着的水蓝色耳坠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煞是好看。
不得不承认，方十三确实好看。
当然，来的也不止方十三，她的卫队就在不远处警惕，侍女则是跟在她身后帮忙推轮椅。
军队自然也在，分列两侧，感觉就像在阅兵一样。
大约是有人告诉方十三我们来了，她招了招手，微笑着说：
“按理来说我应该站起来欢迎大家的。可是我这腿啊，一直都这个样子，站不起来。按理来说，我也该记住你们的模样，可是我这双眼，也一直都看不见东西。我只能这样欢迎你们。不过我向你们保证，你们在天星城绝对不会受人欺负。哪怕拼上我这条命，也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我带头鼓起了掌。
这话说的真的很漂亮。别管真心还是假意，起码听上去让人心里舒服。
上来先道歉，但其实她根本无需道歉。作为实际上天星城的指挥官，她亲自出来迎接我们，一点架子都没有，绝对让人刮目相看。
方十三笑着说道：
“我相信每一位在场的人，都是对昭辰，对天星城充满信心，才选择过来的。因此，我愿意相信你们当中的每一个人。但如各位所见，我的身体状况实在堪忧，在没有人保护的情况下，你们当中的随便某一个人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我置于死地。而我肩负着保护好大家的职责，哪怕我想要相信你们，也不得不在这里做一次审查。请大家务必谅解，我对此深表歉意。”
说着，方十三收敛了笑容，深深一躬。
发丝从背后垂落到胸前，她这次鞠躬至少持续了五秒钟，摆足了诚意。
大家都纷纷表示理解。
本来嘛，你从一个领地跑到另一个领地，审查是一定要审查的，大家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只是心里难免还会有点不痛快，感觉自己遭到了怀疑。现如今人家的老大亲自为此道歉，怎么可能还有什么不满呢？
最后的不快也烟消云散。
队伍在军队的引导下一个接一个地上前出示身份证明，我也不例外。
身份证明自然是高仿的，只不过因为我就是御西城负责统计居民信息的那个，所以自己给自己开一张身份证明并非什么难事。加上我的实力又很难被探测，混过检查绝非什么难事。不过我偷眼一看，发现提拉亦在审查的人员中，所以在说话的时候特地用了上次相见时的声线。
果不其然，提拉很快就朝我的方向看过来，我也对她轻轻笑了一下。
提拉快步走了上来，左右打量着我，但因为上次见面的时候我一身血污，她也没看出我的具体相貌，所以有点不敢肯定，试探性地问道：
“你是上次那个猎人？”
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