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在战锤 第161章

　　张无季身子颤抖着，不敢再看，又不敢闭眼，便慢慢低下头，伏下身子，额头贴在地上。

　　那画像之上。

　　龙女之子的容貌，赫然与今日所见的那名“野兽人军阀”，“喜好震旦雅风的蛮夷头领”：

　　艾尔。

　　一模一样。

　　第八十三章：格里高利

　　“南国骚乱，四方扰攘，先有鼠辈刺王杀驾，后有绿皮、海寇侵攻，尽起大军泛海而来，而埃人不能挡.......国土沦丧至于泰半，其人奋起抗争，又与邻国盟好，得兽人酋长出兵相助，终得社稷存续......”

　　从玛格丽塔发往遥远东方帝国的一则密讯里，艾尔要是知道自己在这场大战中也算打出了赫赫威名，每一场战役都是决定战争走向的关键局，在有过一面之交的龙廷密使，由震旦摄政王，飙龙妙影

　　远在灭世之战前建立的情报机构“锦衣卫”“域外司”埃斯塔利亚所部发往震旦本土的情报里，只有这么短短两句，还纯是配角形象，不知道是好笑还是生气。

　　但这事他暂时无从得知，也不知道亲手发出这条消息的张无季心里是如何忐忑，纠结，东方的事现在暂时还和艾尔无关。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比如。

　　观礼“真正的正统南方之鹰”教首加冕仪式.......

　　这事在艾尔打进玛格丽塔之前其实就已经开始着手了，那位出身西南，来自柏莫兹的新任“南方之鹰”就是那个时候被艾尔选中的。

　　一名普普通通的乡下教士，却有勇气和魅力组织民兵反抗强大的敌人，当然，勇气可嘉，但依然好似螳臂挡车。

　　如果不是部落的军队正好经过，顺手捏死了那支只算得上“小规模”的敌人，教士和受他鼓舞号召起来的民兵部队和村庄都要一同化为灰烬。

　　然后，激动的教士数次求见艾尔，希望能得到野兽人之王的支持，让他组织军队，杀尽敌寇。

　　而过程中，艾尔惊喜的发现，这名教士虽然狂热，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并不虔诚。

　　以米尔米迪亚的名义号召信徒，呼喊女神鼓舞士气，是为了战斗；几次求见艾尔，甚至竟然以信徒教士的身份去向一群长久以来被埃斯塔利亚人看不起，嫌弃的野兽人，请教关于“异端神明”的事迹和教义，也是为了战斗。

　　在格里高利·休伊心里，活在凡世的一切比什么都重要，米尔米迪亚能保佑他的王国和子民，他就毫不犹豫的成为一个最狂热最具奉献精神的战争女神信徒。

　　而当米尔米迪亚庇护不在，四位神秘强大，同时展现出了切实神迹，她们的信徒能获得神恩赐福的伟大女神，以及她们共同的凡世第一使徒带着一支无敌的军团出现时，格里高利也愿意向“异族”和“异神”卑躬屈膝，以获取力量来保卫他的国家。

　　一个原始，朴素的爱国主义者。

　　格里高利对脚下土地的热爱，高于对信仰的虔诚，甚至后者很大程度是因为前者而诞生的，同时其中应该也有米尔米迪亚的沉寂让这位热忱的教士非常失望，总之，教士主动投向部落是很罕见的事，而这份朴素，忠诚的热爱，被艾尔所利用，当然这是功利角度的说法。

　　委婉一点的形容就是：“神之子通过言辞说教，让救国无方的迷茫教士看到了前进的方向，皈依了正信的大道！从此看破迷雾，一往无前的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和当初艾尔让海伦大修女悟道一样。

　　都是通过辩经嘴炮———当然还有其他手段，让教士茅塞顿开，完成转变。

　　格里高利在全知魔力向他展示的征兆中看到：“已经发生和注定发生的事：米尔米迪亚已死；四母赐福降临，而艾尔将登上统合万族万国的至高王座———埃斯塔利亚人，将在这个伟大的预言实现时，获得仅次于那些在森林中追随神子野兽人的最高荣耀......”

　　这让这名如今已经被艾尔说动，认为“一切为了人的存在，人的存在就是一切；国王贵族是人，富豪教士是人，农民士兵都是人———先有人，然后才有了王国，才有了传统，才有了如今埃斯塔利亚人，才有了埃斯塔利亚人所有一切”的教士，彻底将一切“王权、传统、神圣......”等旧日的束缚丢弃，拜服于艾尔和四母的大能之下。

　　四神之力，强不在于毁天灭地、造化万千；

　　而是作为凡世众生一切情绪力量流向的终点，和所有生命之间无法斩断的联系，哪怕是坚决抵抗混沌，站在秩序立场和混沌死战不退的凡人英雄，也在为四神贡献一份力量。

　　如此，众生皆可腐化，这也正是四神最强大的根源。

　　奸奇分子奸奇腐蚀、恐虐分子恐虐腐蚀、群友分子色孽腐蚀和纳垢分子.....而没有什么西格玛腐蚀，凯恩腐蚀莉莉丝腐蚀。

　　正所谓：

　　世局常迷乱，人世多艰难。

　　投混一念起，刹那天地宽。

　　走入新世界的格里高利在完成思想转变的瞬间，就向艾尔下跪效忠，并且他也没并未彻底投入某一位女神的阵营，而是作为一名无分四母的“永世神选忠徒”，如果按照帝国的划分，就是世俗派，当然如今的部落内部只有艾尔一个统合所有的大派，并没有王权和神权之类的争端。

　　四母没那么闲......

　　像是怒角、智角、福音使徒、慈母萨满这类物质转化已经明确阵营倾向的野兽人，在膜拜各自供奉的母神时，也会同时供奉其他的女神，只是重视的区别，而艾尔在部落中所有供奉四母的祭坛之上，也一定占有一个位置。

　　所以部落有很浓的神权统治风格，宗教因素是绝对无法从野兽人身上剔除的。

　　而格里高利也许是作为曾为世俗奔走的教士，对此反而有不同的看法。

　　他曾隐瞒身份去向部落内的埃斯塔利亚人和野兽人传教，有意的将艾尔置于其他之上，作为世俗统治、信仰源泉、救赎者，伟大者、神圣君王多合一的象征向信徒布道，竟收获了极好的效果。

　　甚至一些较为顽固，因为艾尔为了牌坊和有自信，并没有采取甚至会制止对维持非四母以外信仰的人群排斥措施，而坚持旧信的虔信者，也被格里高利的布道所教化，向“神圣的救世主帝王——四母之子”献上忠诚和信仰。

　　这让艾尔颇为欣喜，此人可堪大用，随后就干脆让他回归身份，同时暗地里支持格里高利在西南地区埃斯塔利亚势力之中不断增长声望名誉，比如放出一些：“格里高利牧师曾冒险为部落大军递送紧急军情”“格里高利·休伊指挥一支小队，以谋略和勇敢战胜了数倍于己的敌人”，艾尔放出的消息，有人有意配合你给你大张声势，硬说他欠你钱、你对他有恩巴拉巴拉，外人又何从查证？

　　加上被艾尔逐渐掌控的有些有影响力的埃斯塔利亚权贵，格里高利在王国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在艾尔的暗中支持下，毫无意外的成为这次南方之鹰的钦定人选。

　　第八十四章：审判和新君继位

　　南方之鹰这个位置在以后的计划里十分重要，在艾尔有能力的情况下，肯定要把握在自己手里。

　　在城市亲王大位空缺的当下，整个埃斯塔利亚单人地位最高的就是这个战争教会的教首宝座，艾尔联合西南诸城，手持清除叛乱的大义之剑，煽动市民怒火以此获得底层的民意让就算有反对者也无法在这个时期得到民众支持。

　　最后废旧立新，通过要“公审追责”的方式，打击教会的声望，然后再选举出新的在艾尔操控下的教首，去利用起这个位置剩余的权柄声望。

　　环环相扣。

　　又像温水煮青蛙一样，等到那些有能力，又行动的埃斯塔利亚爱国者，比如和部落联军合作过多次的玛格丽塔七人救国会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艾尔已经完成了对南方地区、社会，方方面面的掌控。

　　当能打仗，愿意打仗的男人都加入了艾尔的军队，留下的人则已无心继续为某事流血，只想过安安稳稳的生活。

　　教会被掌控，分裂，精英阶层已向艾尔俯首效忠。

　　他们就只能悲哀的发现：他们自己就可以拿起刀剑，但身后却再也无法找到愿意追随的战士了。

　　南鹰的就任仪式很拖延，为了尽可能的庄重，增加合法性。

　　但在就任仪式的前一天，上一位不被承认的“南方之鹰”安德鲁·尼索斯，遇刺那位正统“南方之鹰”泰格·尼索斯的养子刚刚被和数十名沦陷期间为敌人服务，有过欺压平民，敲诈勒索为虎作伥的不法分子一起，被押到玛格丽塔城内的大广场上，接受公审。

　　艾尔有意地破坏南方之鹰这个精神领袖地位所持权柄在民众心中的神圣性，在格里高利继任前一天公审也是为了尽可能

　　的不让“对前任的清算是教会内部权力斗争的结果”，他就是要把战争女神的矛与盾打碎，然后用四母六印代替。

　　六印分别是：衔尾蛇、全知之眼、逆恐虐、带翅爱心、混沌八芒、永世神选六芒星。

　　最后，自认为很无辜———大多数反对审判废教首的支持者们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认为安德鲁·尼索斯的很多行为都是被迫违心的。

　　最典型的比如那个号召全体战争信徒对野兽人“入侵者”发动圣战，斥艾尔为野蛮人酋长，野兽人为埃斯塔利亚死敌的话语，就在安德鲁的自辩和一些亲近侍从的证词下确定，是被海盗逼着发出的。

　　海盗渣滓们抓了上百名无辜的平民女子和修女，把她们关到大神殿的布道圣堂，威胁后者如果不发布这样的声明，就在这个神圣的殿堂里把女人们奸淫然后残杀一空，还要放火焚烧玛格丽塔.......

　　还有号召信徒们现在应该以恢复生产生活为主，不要盲目从事一些“激进”行为的安抚布告。

　　其实从个人角度，艾尔对那个被架上这个位置的倒霉蛋没什么敌意，后者尽管作为前任教首的养子，但在教会序列中并没有让他继任的打算，而是另外两名优秀的神官被作为考察对象。

　　但很不幸的是其中一人在围城战中战死，另一人在战争前去访问基斯里夫，现在暂时没人关注。

　　而论资排辈其实也不该他但......当时这位置是个烫手山芋，城市摇摇欲坠，随时有城破的风险，所以最后这位养子就被推上高位，继承了养父的衣钵。

　　他除了受到逼迫以外，也没有上杆子和阳痿那样去给侵略者主动服务，生怕舔的不够卖力不够用心爹不让自己做这个皇帝。

　　不过。

　　芝兰当道，尚且不可不除。

　　安德鲁·尼索斯，因战争期间犯下为侵略者服务、托洛萨战役后因怯懦不愿行动，坐视起义机会流失让玛格丽塔再受荼毒（其实这锅一大半该那些议员权贵们背，但艾尔要用这个能煽动民意的理由来判决）、叛国、叛教数罪并罚。

　　剥夺教籍，本来在一众被煽动起来的狂热呼声里是要求绞死废教首的，但作为盟友客人，临时帮助邻居家主持事务的艾尔大王看不下去了，主动站出来，表示安德鲁犯下的许多罪过也是无可奈何，他虽然也支持公审，但同时也希望能够减轻一些对他的惩罚。

　　艾尔和他的部落在玛格丽塔人心里有着崇高的声望，于是这个提议被通过。

　　最后废教首被判以“刺瞎双眼，服下使人从此失声的毒药，以惩罚他在战争期间的目盲和沉默行为”，然后流放去———匹娜森林里，在热情善良的部落盟友那，艾尔愿意为已经成为残缺之人的废教首准备一个小神庙，并准许几名忠心的侍从追随服侍，让他了却残生。

　　然后第二天。

　　格里高利·休伊，在近五万人的观礼下，在风暴、无畏、复仇三支人类军团中抽调出的精锐充作仪仗和护卫队围绕下，徒步从玛格丽塔城的入口，一路走到宁静港，祭祀了无敌舰队覆没地，然后走上大神殿，登临布道广场，站在女神巨像之下向全城市民宣布登临南方之鹰大位。

　　而艾尔全程围观了这场自无敌舰队抚摸，玛格丽塔保卫战———卫国战争开始以来难得的盛会，同时在格里高利·休伊向玛城全体军民公告继位后，第一时间以教会的名义颁布了数条法令：

　　一，宣布部落是埃斯塔利亚王国最亲密的，不分彼此的盟友，双方交往不应以不同国家的交往来衡量，而应当视作同一国度体系内的不同势力，一如巴托尼亚合众邦；

　　二，宣布“艾尔大王”是玛格丽塔的拯救者、全体南方人的拯救者、绿皮毁灭者、屠灭海盗之人.......同时，因第一条的前提，教会公开认同艾尔大王在战争期间，为了军事防务、铲除叛徒、抵御威胁等目的，作为最高军事和民政长官代理执政。

　　三，对“肃反清查”运动，要贯彻到底，坚持进行，直到把内外威胁全部剔除的干干净净为止.........

　　........

　　第一条法令的颁布就让玛格丽塔人一阵欢呼雀跃。

　　因为在埃斯塔利亚人看来，拥有数万强大战士，自身却只有十万不到人口的部落，成为“同一体系”———在大多数人朴素认知里，这个体系就是“王国”，而一个拥有强大武力，人口稀少不会挤占自身利益的族群在这个最需要武力保护的时候，“融入埃斯塔利亚”，这在许多人看来毫无疑问是一场外交上的伟大成功。

　　然后第二第三条稍微有那么一些“出格”的，就没那么多人在意了。

　　摄政嘛，反正艾尔大王已经这么做，而且做的还很好了———你说他不是埃斯塔利亚人？教首都宣布部落和王国不分彼此，融为一体

　　了，哪管那么多嘛！

　　至于肃反.......哼，反正肃的也是那些叛徒走狗，怎么？你不会怕了吧？

　　就这样，在民众的欢呼声中。

　　艾尔终于完完整整地取得了自己渴望已久的：

　　合乎法律、民意、名义的，“代”为统治埃斯塔利亚南方之地的最高权力。

　　第八十五章：内务人民委员会的蓝帽子

　　这段时间艾尔没少变着法折腾那些被半软禁措施限制在玛格丽塔北区的那些上层人士们。

　　除了不时引导民众去零元购打砸一番，就是在证据确凿———收集某人某一家叛国的证据是个长期活，艾尔坚决不允许冤假错案的发生，所以要做到证据确凿才会动手。

　　而证据什么时候“确凿”，那自然是......

　　大王圣心独断了。

　　所谓“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就是这么个道理。

　　艾尔不是真的要为埃斯塔利亚人肃叛徒和内奸，他肃反的目的归根结底是打击旧有的秩序，同时通过生杀大权尽操与他人之手的威慑，诱使一些人和势力为了保全自己投向艾尔，这才是他大张旗鼓所谓清查叛徒罪行的目的。

　　过程中免不了是会出现“伤及无辜”“打击扩大化”这些情况的，而对一些滑跪比较彻底，身上不是那么干净的人和势力，艾尔也一般会将对方保存下来，控制运动的影响，让对方庆幸有了保护者的同时也只能更加的依附在艾尔的大树之下。

　　否则他可以随时可以把这些人扔出去，或者直接以“请跟我们（内务部）走一趟吧”这样的方式解决。

　　艾尔在进入玛格丽塔后扩大了内务部的规模，同时也进行自己一开始的规划：把这个部落的情报机构拆分，分为对内和对外的两个部分。

　　进入玛格丽塔后扩充的人手大多充入到了“内务”这一块，而之前的原班人马则大多继续老本行对外谍报工作。

　　为了满足艾尔自己的恶趣味，同时也为了让机构一目了然，在民众心中留下印象，艾尔为负责内务的新内务部配备了统一的制服和标志性的蓝、绿帽。

　　“蓝帽子”们每次在北区开始活动的消息传到紧闭门户的豪宅大院里都会引起一阵紧张不安，生怕这些蓝帽子们带着那些被他们煽动起来，跟在他们身后看的“暴民”走到自家院墙外，然后蓝帽子振臂一呼，宣布某某某家通敌叛国，和侵略者合作，阴谋反对联军、反对摄政会议证据确凿，立即逮捕！

　　然后带着如今已经被三支联军里的人类军团吞并消化，然后各自吐出一部分组成的新城防军踹开———如果抵抗比较坚决的话，就是直接用大炮轰开院墙，然后将别墅豪宅里的人全部抓捕拖去公审。

　　而家产，自然是抄没充公，同时艾尔也不介意让民众在这个过程中发一笔横财，发泄一番怨气，同时得了好处，又得罪了贵族富商，接下来自然会更加拥护“摄政大王”的统治。

　　蓝帽子的权威不可谓不大，甚至许多贵族、富商除了巴结艾尔以外，还会专门去示好亲近这些“身份低微的恶犬”，以求能得通风报信或是某些优待。

　　但艾尔十分警惕一些在他知晓的历史上出现过的错误，也非常清楚这些手段和路子，毕竟他也擅长这个。

　　所以他给内务部也套了几根链子在命门上，只要艾尔想，一个指头就能对出现错误的地方进行内部大清洗。

　　所有“戴着蓝帽子”公开活动的内务人员都是带有编号和身份证明的，他们可以通过这样的身份向任何群众寻求不超出对方能力以外的帮助，以及可以随时联系驻军要求支持。

　　遇到紧急情况还可以再往上联系战团，直接出动怒角兽战士支援。

　　同时，任何人也可以通过这个标明身份的编号数字，到摄政会议，或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向过路的蓝帽子提出诉求，比如某某吃饭不给钱、调戏我家闺女之类的控告，而承接这样诉求的内务人员必须立刻将此事上报给摄政会议，一旦查实有此类问题。

　　一般就是一辈子劳役了。

　　情节稍微严重点，比如调戏妇女突破了某个界限，吃饭不给钱还打人.......

　　就是拉去公审然后打靶了。

　　惩罚向大众公开，宣布其罪行，让民众知道摄政永远是把子民们放在心上的！蓝帽子们永远是他们值得信赖的保护者———如果有人辜负了这份信任，那他的下场绝对，立刻就可以看得到！

　　刑重，恩也重。

　　艾尔给了蓝帽子们极好的待遇，野兽人不需要维持费，新军的话需求也很低，因为过去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艾尔一路征战，每到一处虽不行拷饷、“拉赞助”之事，但总有“义民”会“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自愿奉上财物粮秣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