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寒
哪怕矮人在商业、外交的场合上，也会经常夸大其词，对自己不利的则试图用言语和情绪搪塞，但却极少有矮人能像他一样，对他自己完全没有把握的事说的天花乱坠，真实不虚。
仿佛艾尔只要现在一拍板，大军哗哗出发，金银技术支援呼啦一下就打到联盟的国库里来———但实际上呢。
铜须的这支队伍，只是打着“矮人使团”的旗号，注意，是“矮人使团”但不是“群山王国外交使团”，这两者是有区别的。
后者是由群山王庭派出的正式的外交使团，比如至高王高崔克（打长须之战的那个）派到凤凰王宫廷去询问己方商队遭到屠杀，符文大师遇害等事的使者，代表着的是整个群山王国的门面，荣誉。
而铜须所代表的前者，是收复失地时代以来在外界活动最频繁的一批矮人，也就是在世界各地招兵买马为矮人的大时代找支援的“募兵者”，为了方便他们活动，至高王庭授予了这些大多由各个氏族出人出力组建的队伍一定程度上的“外交权力”，只要是对收复失地有益，并且不破坏旧世界秩序的交易，许其“空印”之权，凡是涉及兵事以外的东西，都要在王庭经过一道审查后才会考虑是否予以通过，如果不行，那么这个交易是否可以用其他的方式进行找补？
而除了佣金待遇以外的事务，基本上都要过这么个流程。
所以诺恩·铜须巴巴说的那一通，本质上都是在给艾尔开空头支票，空许诺。
能不能通过不是他说了算，得至高王庭———甚至到群山大会上讨论的事！
矮人们心里开始发虚了。
万一眼前的人类国王信了诺恩·铜须的话，兴冲冲的出兵去支援矮人，结果到地方一接通知，“经群山大会审查，此前的交易条款中存在明显违背相关条例的地方，因此不予通过，如有不服请到永恒峰至高王庭处上诉巴拉巴拉......”
那必然会得罪一个本来可以作为臂助的秩序大国。
而如果对方不信，认为诺恩这是在忽悠他......
他们人还在别人宫廷里啊！
到时候被拖去下狱，永恒峰来问责，艾尔把诺恩开的支票拿去问使者矮人能不能办到，使者估计扭头就先回永恒峰了。
铜须家族也会名誉扫地的！
就在不久前，使者团里的矮人还在为副队真的能靠言辞说来一个国家的正规军团作为远征军支援群山而欣喜若狂，但现在就开始担忧：牛皮吹大了，到时候破了怎么办？
“陛下，以上这些条件.....”诺恩总算说累了，吞了吞喉咙，正要继续发言，他已经说嗨了有点停不下来，另一个胡子威严的矮人就赶忙插话进来，“以上的那些条件，如果陛下愿意签约，我们可以拍板大半，但有部分还是要先通过永恒峰的考量，使团是没有决定权的。”
说完他微不可查的冲诺恩使了个眼色。
拉来一个国家参与矮人的战争，这是无与伦比的功绩！
但要是弄不好，把一个强国逼到矮人对面去，那铜须家可就要......
“还有呢？”
但艾尔却没有理会他，依然用之前回复诺恩的话回答另一个矮人。
“......”
场面有些小尴尬，矮人们面面相觑，有的急躁的已经开始寻思：
已经开这么多条件了，也没听这位陛下多关心里面的条款，只是追问“下面呢？没了？还有呢？”
这到底是单纯的贪婪呢......还是不想合作，只是故意逗他们呢？
第一百零四章：友谊本身就是回报
艾尔见气氛一时凝固，一边负手走向台阶，背对着众人一时不知在想什么。
“唉。”
只听他叹了口气。
“朋友们，朋友们，我做了什么，让你们如此看待我，不尊重我。”
诺恩的脸色一僵，不知道眼前这位陛下整的哪一出。
“你承诺了很多，佣金、抚恤、贸易......但我只能告诉你：再多的财富也不能换取我的战士，族人们远渡重洋———因为他们追随我时就从不是为了这些而战。”艾尔摘下面具，扣在冰冷的石阶上，转身看着诺恩。
参见队伍中有三名人类，其中两个都是南方人。
他们在见到联盟之王的真容时无一例外都感到了瞬间的呆滞震撼【艾尔の魅力，意志坚定未通过】，倒是矮人们普遍来说不容易受容貌魅力这些的影响，普遍就是觉得“小个人长得不赖”。
艾尔摇着头道：
“我一直称呼你们为朋友，可你们却把我当做一个市侩，贪婪的商人，仿佛只要给够了利益，我就可以把追随我的战士们派到离家万里的地方去征战，厮杀，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流血，赴死。”
使团诸人心里一片冰凉，尤以诺恩为甚。
“砸了！搞砸了！”他心里悲哀的想到。
“在我登基的时候。”艾尔接着吟唱，他的眉宇间颇存几分忧愁，似是对身边的一切都感到悲伤，“我向永恒峰，向阿尔道夫，都派去了隆重的使团，他们代表我，代表南方人民，向帝国和矮人，凡世的所有主要的秩序势力都送去了礼物，以及一份关于朋友的承诺。”
铜须矮人们面面相觑，他们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位人类的国王想干嘛了，谈判的话不应该围着利益唇枪舌剑吗？
不过艾尔所说的事倒确有其事。
艾尔登基之后除了安定国内以外，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派出使团，打着新生的“联合王国”旗号，从近在身旁的巴托列国，到遥远的阿尔道夫宫廷；从矮人的永恒峰到精灵的洛瑟恩，都派出了专门的使团前去拜访，赠送礼物，主要是去主动宣告一下：我们这新当家的来了！
顺便重申强调坚定秩序统一战线信念，巩固牢不可破的多元化国际反混沌同盟巴拉巴拉。
在今天的人看来属于是老调重弹，毕竟谁都知道随着二十世纪末那一场惊天自爆之后，阿美莉卡再打“反对康米主义”“遏制赤色威胁”的旗号本质上都不是真的在反赤。
帝国学者都开始喊什么“诸神、混沌、恶魔是谎言（or历史的终结）！”了，艾尔让使团去拜门送礼，顺便承诺自己会为“凡世一切秩序势力的存续、安危，贡献力量；会在任何秩序同盟遭受来自邪恶、野蛮的威胁时提供武力援助”的事在一些人看来属于是这个南方的僭主为自己的夺权上位，寻求外界认可而找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和过于“自命不凡”了。
这是帝国一些知晓此事的人对他的评价。
而精灵更是理都懒得理，礼物直接丢库存，至于国书更是使者扫了一眼，重新誊录上报后就入文档中封存了，根本没人关注。
矮人倒是态度尚可，正式接待也接待了，回礼也回礼了，不过也没太把艾尔的话当回事。
毕竟信里面这种“一个国家不求回报，毫不利己，把别国，别的种族受到的威胁，当成他自己的威胁，愿意用自己的刀剑去捍卫千里、万里之外的文明......”情况，在伟大之战结束后就已经不存在了。
回到当下。
艾尔顿了顿，忘词了草。
好在他脑子转的也挺快，干脆不按剧本走，直接说“真心话”。
他向诺恩·铜须伸出手，掌心侧向。
“如果你们以一位秩序盟友的身份来到南方，告诉我，告诉这里的人民：朋友们，群山需要盟友的帮助！”
“那我可以代表联盟答复你们：我们的刀剑会为朋友而战，我们的战士愿为秩序流尽最后一丝鲜血然后光荣的牺牲。”
“而即便群山没有向联盟发声，我的使者也很快就会抵达永恒峰的大会，告诉诸位———联盟的军团不日即将登上战船，远赴恶地，主动增援群山王国的战事；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联盟的战士永远会奋战在抗击邪恶，守护凡世的第一线。”
诺恩的胡子都在颤抖，胆大到敢开空头支票去试图忽悠一个国家正规军团入场的矮人外交家此时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联盟之王。
艾尔话刚说完，神色又突显了几分悲伤。“可你们来到这里，承诺了金钱，承诺了技术，承诺了如此之多的财富———却甚至不愿意开口提及，关于我们之间的友谊。”
“友谊！”一个忽然拔高的声调把王座间中随着艾尔的叙述似乎越来越压抑消沉的气氛一下就给冲淡了。
一个发须皆白的矮人，也是这个使团中年龄最大，最具权威的“长须长者”站了出来，在此之前他一直表现得十分沉默，看起来并不是适合交流的人选。
这或许也是诺恩·铜须主导了这次拜见的原因，否则一个矮人团队中，得是那些胡子足够长的长者才有主导事务的权力。
老矮人走了出来，目光炯炯有神，望着艾尔。
“联盟的国王，你所言可真？愿为友谊、秩序之情，不求回报为矮人动刀兵？！”
艾尔望着老矮人的眼睛，目光没有一丝的犹豫，动摇，斩钉截铁道：
“我言之语，真实不虚！”
“不仅矮人，即使远如基斯里夫、天朝长垣，若是来日大敌卷土重来悍然入侵，我也愿意亲自率领麾下战士发起圣战远征，前去支援！”
话音落定，一片呆傻。
诺恩心里泛起滔天的波澜。
眼前的这位君王不是一个妄言大话的骗子，就是一个，一个......
他不知道如何评价。
疯子？
圣人？
长须矮人拍了拍胸甲，发出砰砰的声音，这是他们表达情绪激动的方式之一。
“既然如此，我不敢欺瞒陛下，之前的条件我们一行不能代表永恒峰拍板决定，但如果陛下愿意为盟友义务，秩序情谊，带领联盟加入矮人光复群山的大业，我们必然感激不尽！”
“群山战事实在不利于矮人，大军欲攻黑岩堡，却被食人魔援兵阻碍，他们驱使巨人扼守要道，又频繁袭击我们的补给线......前线岌岌可危，急需支援！”
“此前的所有条件，就算是永恒峰吝啬不肯，铜须氏族卖掉所有产业，花光所有积蓄，也会双倍回报联盟！”
“先祖将见证此誓！”
长须矮人嗓门就大的惊人，在整个王座间里回荡着。
艾尔则望着他，目光很柔和。
“我已经说了，即便你们不提我也会的。”
“在你们来之前，我的军团已经在卢西尼准备集结，派去永恒峰的使者也已经坐船去了黑水湾，如果快的话现在应该这几天就能抵达巴拉克·海门。”
“我可能无法亲自过去，但我也会派我的孩子们率领军团支援群山。”
“联盟不需要你们用财富，用重金来拉拢，换取支援；我的矮人朋友，请记住，对盟友忠诚，并肩作战本身就是一种嘉奖。”
望着艾尔诚恳不似作伪的神情，一个惊天霹雳在诺恩·铜须的心里落下。
眼前这位国王......
竟然？
竟然！
也就是中古世界还没有发明出那个形容那个意思的单词。
否则铜须矮人高低得含泪喊一声，“国际主义？”
“Are you a communist？！”
长须矮人因艾尔的回答怔怔出神，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他本来对这位拿腔捏调，抓着“友谊”“同盟”大谈特谈的国王心存怀疑，认为对方或许是在唱高调，加上心里存在着那么一种期许————长须矮人名曰格拉丁·铜须。
今年刚好渡过他第六百五十三岁的生日，做过佣兵，当过游侠，跟着至高王增援过泰瑞昂，至高王派兵去支援帝国的时候他在其中，最后也是跟着矮人残部一并退入帝国，又参与到米登海姆血战，可谓一名百战老兵。
比起短寿的人类，一百五十多年换了三代四代人的情况，矮人对历史更有记忆，也更能记住那些刻骨铭心，或惨痛，或辉煌的经历。
米登海姆的决战，凡世列族的团结在人类心中已经成为一个高高在上的旗帜，一个虚无缥缈的的符号，但对族中大把大把砍过鼠人削过北佬，揍过恶魔的矮人来说，可依然是仿佛就发生在不久前的，充满了牺牲、悲壮、荣耀的昨日史诗！
所以艾尔一开高调，老矮人心里的情绪就上来了，但他对艾尔的怀疑大过相信，没有当场热泪盈眶握紧双手“联盟朋友！”
而是放低姿态故意去激艾尔，看他如何回应这种“伟光正”的请求。
却没想到艾尔的答复何止是让他的期许成真，简直是简直是。
几乎超出了格拉丁六百多岁的经历认知！
第一百零五章：中古志愿军
艾尔真的是一个，在如今的凡世统治者中恐怕比能汇聚“疯狂无能残暴”这些品质，几百年才出一个的究极类人君王还要稀有的，会从整个凡世的大局角度考虑问题，逆了整个世界的潮流，不奉行绝对本国本族至上的那种，不知道该用狂人还是疯子，又或者是———凡世圣人来形容的君王？
他连贤者时间都那么短怎么可能！
与其说是艾尔道德楷模，不如说他是看待问题的方式和“旧”的秩序统治者们不一样。
他的出发点，他能获取到的利益也和旧有认知里的不一样。
艾尔手里握着的是一个能够摧毁旧四神操控众生，把世界当做一场“伟大游戏”的核武器，也可以说是一种“意识形态”。
下一场战争注定会来的无比凶险，从混沌裂隙中汹涌而出的惊涛骇浪将会席卷整个凡世，所有人都无法避免。
对于其他人来说，像是西格玛、泰瑞昂之辈，还有机会去到下一个世界，继续光与暗的斗争；或是知晓终焉不可避免，放弃抵抗保存实力留给下一个轮回，如莉莉丝。
但艾尔是真没有。
他属于是超级头号大反派头子，万恶之源，在卧榻之侧搂着别人老婆呼呼大睡，踹四神大门掘恶魔祖坟，绝对绝对的不共戴天的大敌。
帝皇他老人家十八原体，叛了一半，起来了个老十三基里曼，都能让混沌侧集体高潮，大搞“猎原”行动，皇老汉更是见天的给盯着，各种附体机械降神，各种帝皇显灵，就怕十三阿哥寄了。
而四母这边可就他一个。
至少在凡世肯定就他一人，除非四母完全瞒着他，甚至骗过了他的混沌本源。
那必然是会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
打输了终焉，四母被并购，艾尔自己下场以前提过，大概率是喜提不死之身———然后混的比永世不选·比拉克要惨千百倍，永世痛苦、永世折磨的那种。
所以艾尔对打赢这场赢了一本万利输了无底深渊的终焉之刻积极性绝对是所有领袖之中最高的，并且他来自异世的思维也让他不会被很多东西所限制。
假如放着矮人不管，让他们慢腾腾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打失地战争，可能还没打过龙崖堡，没摸到传说存放着大量上古符文、矮人神器的失落高原堡的影，灭世大军就南下破关了。
再加上随着终焉之刻的逼近，必然也会有一大堆倒灶的破事接踵而来，精灵估计是日常内讧、帝国的话艾尔判断会出现大规模的叛乱、矮人就是在收复失地中损失惨重，至于震旦情报太少暂时看不出来不过看起来挺稳的，搞不好最后剩个秩序长垣立在那边，艾尔都得打包渡海润过去建立流亡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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