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们换个救世主？ 第263章

　　初步了解了卢恩魔术的性质之后，梣发出了了然的声音。

　　“理解得好快啊。”汐见幽幽地吐槽。

　　也许是天赋异禀，也许是已经这个年龄了。

　　当初他教樱学习卢恩魔术，可没这么快，光是理解卢恩与魔术之间的关联，并能够通过卢恩操纵事象，就花了不少的时间。

　　即便那在人类之中也算快的了。

　　而现在，梣只是在汐见的示范下，有样学样地书写卢恩，便已经能够使用最基本的魔术。

　　前后……汐见估计大概不超过半个小时，其中讲解还占去了大半的时间。

　　现在，梣正用卢恩完成了一个幻惑性质的魔术，房间里充盈着若有似无的，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香。

　　“不如说很有趣，不需要念诵咒文，也不需要暗示，只需要将卢恩组合，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梣坐在凳子上，愉快地告诉汐见自己的感受。

　　“老实说，书写卢恩本身就是一个暗示的过程。”汐见笑着解释，“通过卢恩的魔力，建立内心与外界现象的联系，从而实现想要的结果。”

　　梣轻快地点头：“不过总觉得不算很效率呢。”

　　“对你来说是这样啦。”汐见摊手，毫不觉得冒犯。

　　不如说只有梣才能心安理得的这么说。

　　对梣而言，魔术就像是故事，将一册书的内容凝聚起来，以现象的形式将其重现。

　　这种已经得心应手的形式，其实符合她的性格和习惯。

　　“只不过……”梣看着自己的手，“明明只是很小规模的魔术，但用过之后，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累，像是一口气冲刺过。”

　　“当然了。魔术回路，神经和肌肉，甚至是表层和深层的意识，都在迄今为止的时间里，随着你的探索，不断适应着属于你的魔术。就好像擅长奔跑的人第一次游泳，或许不算困难，却因为身体不得要领，而消耗了多余的魔力。”汐见笑着解释。

　　“是这样吗。”梣明白了过来。

　　因为没有魔术教师，魔术的方方面面都要梣自己摸索，虽然她也会向薇薇安，向王妃和国王展示自己的成果。

　　但他们却并不能有效地理解其中的意义，只是正常称赞。

　　梣当然不会不满，却也总觉得缺少一点“乐趣”。

　　那种只有同样了解魔术的人，互相交流心得的过程中，才能得到的乐趣。

　　“无论是你独有的魔术，还是我刚刚教给你的卢恩魔术，其实都只不过是用来对自我内心建立高级别暗示的‘工具’。”汐见看着她的眼睛，“当深层意识发生改变，魔力便会随着魔术师的意愿，介入世界的法则。小到修复破损的物品，大到改变气候和环境，都是如此。”

　　“也就是说，在天溪的眼里，魔术并非用来探求世界真理的东西，而是反映自我内心的镜子。”梣推了推眼镜，眼里闪烁着聪慧的光芒。

　　“可以这么理解。”汐见若有所思，“尽管以目前的状态来说，魔术已经完全够用，但我想要的，则是更加……偷懒的目标。”

　　“偷懒？”梣本以为汐见看上去挺正经的，居然会想着偷懒。

　　“不管是咒文还是卢恩，都是用来唤醒深层意识的东西。”汐见说，“我能够做到在一瞬间将需要的术式用魔术书写完成，终归还是需要这样的过程，去实现内部意识与外界事象的关联。”

　　“过程……省略？”梣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她能明白汐见的意思，不需要简短迅速的咒文，也不需要一瞬间书写完成，仅仅只依靠自我暗示，就能够操纵庞大的事象。

　　某种意义上的心想事成。

　　这是已经超越了魔术的范畴，是说是神明的行迹也不过分。

　　“不过终归只是停留在了想法层面，不是想完成就能完成的。”汐见摇摇头，示意梣别往心里去。

　　他自己很清楚这件事的难度，以及意味着什么，只是以一种轻松闲谈的氛围，在跟梣说这种事而已。

　　如果真的能够做到这种事……大概就是跟他能够行使的生命权能无异的、另外的力量。

　　“就算这样，也很夸张了。真的不需要担心魔力失去控啊啾——”

　　梣的话音未落，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这里的冬天还真是冷啊。”

　　汐见从房间里的沙发上，报来了绒毛毯，披在了梣的身上，将她整个身体都包裹了起来。

　　温暖与寒意交织的房间里，让梣本来发冷的肩头重新暖和起来，她无言地向汐见点头表示感谢。

　　“早些回去休息吧？”汐见劝说道。

　　“不，我最喜欢这种风雪交加的天气里，躲在图书室里，一边在壁炉边上烤火，一边看书了。”梣摇摇头，拿起一本没看完的书，坐到了更靠近壁炉的软垫长椅上，“天溪如果要回去休息的话，我就先送你——”

　　“反正我在这边也不认识别人，你不介意的话，我就在这里陪你一起看书。”汐见摇头。

　　或者说，他只是想一直陪在她身边。

　　他本以为梣会有些介意，却看到她的表情顿时变得明亮，并稍微挪了挪身子，让出了长椅一半的位置。

　　“那……就一起吧？”梣眨了眨眼睛，小声地说。

　　于是汐见坐到了梣的身边，看着她摊开的书本，正要阅读其中的内容时，却发觉她正看着自己。

　　“怎么了？”

　　“也许这样问有些奇怪，天溪……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吧？”梣问。

　　“嗯。”汐见并不隐瞒。

　　“能跟我说说，你们世界的故事吗？”梣眼中闪烁着好奇与不安。

　　她从冰棺带来的情报里，知道了一些东西，但又不太能完全理解其中的意义。

　　“好啊。我也很久没跟人讲过故事了。”汐见捏着下巴，思索片刻后说，“就先从原初的母神，生命之母提亚马特神的传说讲起吧——”

　　窗外风雪密密麻麻，整个雨之国，都在这个夜晚中安静酣睡。

　　图书室内的烛火，随着汐见娓娓道来来的语气，偶尔摇曳。

　　这恬静而惬意的时光，仿佛能永远如此。

第五章 妖精与人类

　　这个异闻带……或者说这片岛屿上存在诸多问题。

　　尽管依靠卢恩掌握了妖精们的情报，但原初卢恩却没办法像所罗门的千里眼一样，将过去和未来揭示得一清二楚。

　　即便如此，在抵达这里，在雨之氏族的王宫住下后这一个月里，汐见也渐渐注意到了违和感。

　　雨之国并非完全由妖精构成的国度，这里也的确存在人类。

　　只不过，不管是人类本身的立场，还是他们与妖精的关系，都显得有些奇怪。

　　就比如现在——

　　因为梣去找父亲和母亲——国王和王妃——商量事情，汐见本来打算跟过去，却被梣少有地表现出坚定态度，劝阻了汐见。

　　于是汐见来到了外面，独自穿行在城市的街道上。

　　一路上，他能明显感觉到生活在这里的妖精们，陆陆续续向他投来目光，以及各种各样的窃窃私语。

　　“那个好像是王女从森林里捡回来的人类吧。”

　　“没错没错，听说还很会用魔术，王女每天都在那个图书室跟他一起玩。”

　　“真好啊，我也想要一个会用魔术的人类。”

　　“要不去跟梣问问看，没准她愿意借给我们玩几天呢。”

　　“算了吧，那可是人家专门捡回来的，要是不小心弄坏了多不好。”

　　诸如此类的对话，汐见从王宫一路走到城门，听到过不下十次。

　　如同对待宠物和玩具一样的说辞，以及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某种纯粹物欲，即便汐见在某次听到后，回过头去与妖精们对上视线，对方也完全不因此觉得羞愧。

　　反而有种『期待野猫野狗主动被人类吸引，过去讨好人类』的情绪。

　　雨之氏族的妖精明显对身为人类的汐见充满兴趣，却又因为“是梣喜欢的人类”，才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行动。

　　当然，这些妖精们口中的“喜欢”，一听便知道是对于物品的“喜爱”。

　　明明知性与长相，跟人类比起来十分相似，然而却时时刻刻传达出那种“非人”的特征，让汐见感到了少有的异样。

　　既不同于前往不同的国家，也不同于灵子转移到不同的时代。

　　而是包括价值观在内的某些方面，与人类有着根本的不同。

　　打个比方的话，迄今为止汐见觉得跟这些妖精最像的，是在乌鲁克，以从者身份现界过的阿瓦隆女士。

　　只是梅莉会在与人相处的时候，平衡好自己非人的部分。

　　所以就结果而言，不管是数量还是本质，都不能因此将梅莉与妖精们简单类比。

　　当他一边思考着，一边穿过积雪没有彻底清扫的街道时，一个身影跌倒在了道路上。

　　是看上去大概十三四岁的人类少女。

　　她的腿隔着布料渗出鲜血，眨眼间便在道路上的积雪留下一抹猩红，和她在一块儿的妖精少女，则露出了相当困扰的表情。

　　“腿是不是坏了啊，要不还是切掉算了，这种冻伤怎么养都养不好，一直拖着会死掉的吧。”妖精少女在那里自言自语，“可是少一条腿，就没办法走路了……”

　　这声音里并没有那种温柔，而是极其“理性”地在评估价值。

　　就好像说“这只猫只剩三条腿的话，不太好养”似的。

　　汐见藏在长袍大袖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如此对待一个人，是他所无法接受的场面。

　　考虑到这里是异闻带，是与他认知完全不相符的历史，汐见的手又渐渐松开。

　　比起在这里无端的发怒，想办法弄清楚异闻带的全貌，知晓妖精与人类的历史，显然更加有必要。

　　至于眼下——

　　“稍微让我看一下。”他走到那名妖精少女旁边。

　　“咦？”妖精少女听到声音回头，“你是梣的那个人类……”

　　她虽然诧异，却没有阻挠汐见的行为，只是看着汐见撩开少女的裙摆，露出了粗糙包扎的伤口。

　　将包扎的布条解开，默默地看了几秒伤口，汐见将手悬覆在上面。

　　短暂的浅绿色光芒过后，再度拿开手，伤口已经消失不见。

　　“……”人类少女惊异地注视着汐见，一言不发。

　　“已经没事了。”汐见放开手，从人类少女身边起身。

　　他看都不看妖精少女，便独自转身继续往前走。

　　“我说你，是会魔术的人类对吧？我有个东西坏了，给我修一下。”妖精少女在背后叫他。

　　汐见只是稍微停住脚步，回头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己想办法。”

　　妖精少女被汐见的眼神吓住了，在那里嘀咕着催促人类少女起来，没再继续跟他搭腔。

　　他开始明白为何这个世界会被剪定。

　　假如人类的繁荣是不被剪定的“泛人类史”模板，那么以此作为参考，在6000年前就已经发展到现有规模的这个世界，却是妖精与人类如此畸形的共存方式……会消失也就不奇怪了。

　　他站在城外的山丘上，眺望着北部那直入云霄，被妖精们称作世界树的空想树。

　　一个月来鲜有停歇的风雪，在这一日终于放晴，然而呈现在眼前的却不是蔚蓝澄澈的天空，而是不管何时都染上了黄昏色的天空。

　　摩根什么都没说，也没什么都没告诉他，是希望汐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见证这个本来已经被剪定的世界。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

　　寒风拂面，黑色的长袍在风中衣裾纷飞，几乎要将将兜帽从头顶吹下来。

　　“天溪！”

　　梣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汐见蓦然回首，她看上去像是一口气从王宫跑到了这里来找他。

　　“怎么了，匆匆忙忙的，出事了？”汐见伸出手去，帮她扶正因为奔跑而倾斜到快要落下的帽子。

　　“不是……”梣低垂着眉眼，“我刚才听氏族的妖精们说，你往城外来了……”

　　并且，她还听说了汐见在街上发生的事。

　　比氏族的妖精们更清晰地察觉到其中异常的梣，才相当匆忙地追了出来，顺着汐见的魔力气息，在这里找到了他。

　　“我以为……以为……”梣惴惴不安地欲言又止，“以为你打算离开雨之国，要前往不列颠的本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