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雀鸣蝉惊
“我的叔叔，已经对我再无任何情分可言，巫王残党，正在恶化领地内各处的治安，再加上本就一直驻扎于维多利亚边境的军队——我手里的筹码已经是一干二净了。”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
在其他任何人面前，他都不敢露出这幅软弱的模样，甚至是自己的妻子面前。
可是沃尔纳知道，自己骨子里还是那个从小就喜欢逃避的纨绔子弟，那个被父亲和哥哥宠爱的次子。
他现在还能支撑得住，完全是因为自己要继承父亲和哥哥的意志，以及要为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遮风挡雨。
可是，这才过去了半年——短短半年，他已经快要被压力给击垮了。
乔夜阑安静的听着，他知道还没到自己说话的时候。
他当然知道沃尔纳现在的情况——毕竟要是沃尔纳还有筹码，乔夜阑就不会第一个来找霍赫贝格家族了。
巴别塔，很乐意成为任何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想要拜托您一件事——请把我的妻子，带离施彤领。”
男人的声音疲惫，但是平静。
“带她去崔林特尔梅也行，或者是去大炎，那更好，总之让她们远离这里，远离政治。”
“我不知道我还能支撑多久，也不知道施彤领还能维持多久，但是我会继续支撑下去——无非就是一死罢了，比起被同为霍赫贝格姓氏之人暗害而死，死在威灵顿大公的剑下，也不失为一种体面。”
情绪，已经到位了。
当一个人连自己人生的结局都坦然的做好安排之后，他已经不会在乎其他任何额外的利用了。
已经在谷底了，怎么走都是向上，不是吗？
“沃尔纳·霍赫贝格选帝侯阁下，情况似乎还没走到这最糟糕的一步——那些反对您的势力可以有那么多的盟友联合，您为什么不去尝试联合一些 盟友呢？”
乔夜阑的话并没有让沃尔纳有反应。
“盟友......霍赫贝格家族，或者说，现在在我掌控中的施彤领，那还有什么盟友可言呢？”
“威灵顿大公可以和周围的其他大公签订攻守同盟条约，那么我想受到震慑的应该不止是您一个选帝侯而已——毕竟和温德米尔领与威灵顿公国接壤的选帝侯大区，可不止一个。”
乔夜阑开始抛砖引玉。
“您大可以现在也开始串联，让维多利亚边境的选帝侯们也一起签一个针锋相对的盟约，这样至少也能让对面多少有些忌惮才是。”
“没有意义的，选帝侯之间的矛盾，不比维多利亚的大公们之间低，这些盟约都是废纸，那些签了字的所谓【盟友】，是不会在战争时出兵出力的。”
沃尔纳并没有被乔夜阑这张画饼给喂饱，反而开始好心的给对方解释起原因来。
“威灵顿大公要的是盟约的束缚力——因为他本人的军力就足够碾压我们了，只要其他势力保持中立，不在他出兵的时候捅刀子就行了。”
“可我们不一样，我们是真的需要联合在一起才能抵挡的住，这是一封假惺惺的盟约换不来的，所以这骗不住对面那个老东西的。”
乔夜阑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确实是我太想当然了。”
“盟友这个词，不是那么容易用的，而且我现在可是选帝侯们眼中的异类——在皇帝没有展现出足够力量之前，我就急不可耐的献上了忠诚，这是他们嗤之以鼻的事情。”
“哼，不过是欺软怕硬的狗罢了，昔年巫王在时，他们可是最巴结莱塔尼亚皇帝的人。”
乔夜阑愤愤的喷了一句——然后他眼前一亮。
“我突然想到了，沃尔纳阁下，您并非是没有盟友的——女皇陛下们，不正是您最好的助力吗？”
乔夜阑的话让男人一怔，放下双手，大脑重新恢复了运转。
“您可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女皇陛下们的人，那时候我与您的谈判，外人可是不怎么知道内情的，他们只是觉得您选择了放弃而已。”
“作为第一个效忠陛下的选帝侯，并且高调宣布承认陛下们——女皇陛下在谈起你的时候，可是对你赞赏有加呢。她们绝对不会愿意眼睁睁的看着现在唯一的铁杆支持者倒下的。”
乔夜阑有些急切地说道。
“这段时间我虽然在为了龙门币计划而奔波，还在大炎官场那边谋了个差事，但是崔林特尔梅的消息我还是知道的——那里现在已经彻底安定，女皇陛下们正在大兴土木，用公共设施建设来提供足够的工业岗位，正是欣欣向荣的时候。”
“在已经度过最动荡时期之后，女皇们已经有余力去插手其他地区的事情了——您为何不去尝试向陛下们求助呢？”
沃尔纳此时身子已经坐直，不再是之前那副颓废的模样。
“乔夜阑阁下，我记得之前，您曾是那两位陛下的幕僚？”
“没错，当时我就是负责大炎和莱塔尼亚之间贸易的主事人，为了稳定局面，当时我选择向那对双子皇帝效忠——现在大炎需要我去做其他的事，所以才会拿到这么个头衔。”
沃尔纳了然的点了点头，以当时崔林特尔梅的情况，乔夜阑一个有大炎背景的商人，肯定是不希望莱塔尼亚持续动荡下去——那么他去双子的麾下，为双子摆平一些事，帮她们坐稳位置，好继续这份贸易，是完全合情合理的原因。
“您确定，陛下她们现在，真的能拿出一定的余力来帮助我？”
“那是自然，之前我出使时，也是路过崔林特尔梅的，当时才过年关，但是整个城市已经有些焕然一新的意思了，废墟几乎全部处理干净，很多地方都有了建筑工地，大批大批的地块都在整改。”
乔夜阑信心满满的说道。
“如何？沃尔纳阁下，如果您有这个意愿的话，那么我这次返回大炎的时候，会再次路过崔林特尔梅——我很乐意替您做这个秘密信使。”
沃尔纳又一次对乔夜阑的说法心动了。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一支机动力量——沃尔纳所有的牌都已经被打出去，和所有的敌对势力互相架住了，在均衡的局势下，任何一支新的力量都可以立刻打破这份僵局。
只要女皇们排出一支部队，帮自己快速平定施彤领内部的声音，之后再靠着巴别塔的资金投入稳定民心，他就能度过这个难关，重新将施彤领经营成铁板一块！
“乔夜阑阁下，这件事是必须要保密的，所以我只能拜托您了。”
男人对着乔夜阑深深鞠了一躬。
“若是此事能成，霍赫贝格将永记此恩，绝不背弃！”
好了，又有棋子要谢谢乔夜阑，允许自己成为棋子了——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是棋子。
不过没关系，其他选帝侯们，也不知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出师
“好久不见了，老师。”
“嗯？赫琳玛特，怎么是你来找我？伊维格娜德呢？”
乔夜阑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黑羊女帝。
“老师是更希望看到伊维格娜德吗？”
赫琳玛特的声音里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夹杂。
“怎么会，你们都是我的学生，两个我都是一样的喜欢——只是上一次是伊维格娜德来找我，我还以为这次我再次到访崔林特尔梅，还会是她呢。”
乔夜阑摆了摆手。
赫琳玛特这才露出笑意。
“这一次是伊维格娜德最近忙于公务，所以是我来接待您，同时聆听您信的教诲。”
是啊，上一次是她，这一次当然该轮到我了。
“是这样啊......也对，毕竟一切都走上正轨了，的确不轻松。”
乔夜阑没有深思，对方的理由很充分。
“老师，这一次回程，你要在这里呆多久呢？”
“三天，这一次只是借道回程，不算正式访问，只是礼节性的寒暄之后，就会启程回大炎。”
“哦......”
女帝有些失落。
“等大炎的事忙完之后，我会回莱塔尼亚多待一段时间，帮你们好好看看崔林特尔梅，再顺便帮你们处理一下叙拉古的问题。”
“好的，那我一定提前做好准备。”
赫琳玛特的耷拉的耳朵又重新翘了起来。
乔夜阑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女帝的脸腾地红了一下，只不过她很快就压住了这份情绪，安静地让自己的老师继续摸耳朵。
“咳咳咳，不好意思，赫琳玛特，刚才突然——呃......”
还是他猛地惊醒过来，对面这不是凯尔希，而是自己的学生，想要尝试找个借口，结果一时半会每憋出来。
“没事的，老师，您再多摸一会。”
赫琳玛特牢牢攥着乔夜阑收回到一半的手，强行按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呃，不用了，赫琳玛特，是我太失礼了——”
“再摸一会。”
“真的不——”
“再摸一会。”
“......好。”
乔夜阑最后还是没拗过自己学生的要求，又摸了一会那柔软的耳朵。
还是自己的学生好，只是要求自己摸耳朵而已，哪像前面的自己。
他在心里欣慰的想到。
什么嘛，我就说我教的学生怎么可能会出问题——一定是之前那家伙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选的都是些什么学生？
一个个都害人不浅啊！
不过还是要说正事的。
赫琳玛特带着残霞未消的脸颊坐到了乔夜阑的身边，她都不用摸自己的脸，就知道一定是热得发烫。
她这时候也有点后悔之前的大胆了——自己是不是有点太不矜持了？会不会让老师生气啊？
黑色的皇帝陛下，好像意外的纯情呢。
“说正事吧，这一次我在维多利亚，算是收获颇丰，稍微挑拨了一下各个势力之间的矛盾，然后做了几笔买卖，对莱塔尼亚和大炎，都是有好处的。”
乔夜阑正色说道。
大部分事情都不必详细的跟赫琳玛特说，只要直接说跟莱塔尼亚相关的东西就好了。
“龙门币的问题已经差不多了，只剩下正式的谈判和发行了，到时候你们只管加入就是了，有我掌舵，崔林特尔梅只要干好中间商，必然是不可能吃亏的。”
“嗯，我当然相信老师。”
赫琳玛特认真的点了点头。
反正她也不懂，伊维格娜德大概懂吧，自己把话跟她转达一下就是了。
“除了经济方面，当然也有军事方面的问题，而且还是重点——这一次是你先来，倒是正好免得我再多说一遍了。”
乔夜阑端起一杯水，让探测器先闻了闻，然后才喝了一口。
“威灵顿公国与温德米尔领签订攻守同盟条约的事情，你知道吗？”
“直到，而且不只是温德米尔，似乎有其他大公也对这件事动心了，正在试图像温德米尔大公一样，靠钱买一份同盟条约出来。”
男人眼前一亮，看向赫琳玛特。
“你知道？”
“是的，自从崔林特尔梅走上正轨之后，我们也有资金和余力开始铺设情报网络了，这也是老师您之前教过的——情报永远是重中之重。”
赫琳玛特认真的点了点头。
“在重新整顿我们麾下军队的同时，我也在着手建立新的情报网——如今的崔林特尔梅，是一个吞吐量巨大的移动都市，每天都有大批的人员进入，也有大批的人员离开，他们从各国而来，又向各国而去。”
“这是非常好的机会，所以在老师您留下的一些资料帮助下，我招募了一批前巫王时期的特务们，并且潜伏到了周围，主要是维多利亚和乌萨斯——卡西米尔的话，那边暂时还构不成大的威胁，毕竟盟约初立，那里暂时先放一放也无妨。”
乔夜阑轻轻鼓起了掌。
“做得好。”
对于真正有才能之人，他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夸奖。
要知道，即便是和维多利亚接壤的施彤领选帝侯沃尔纳，知道的相关情报都要比远在崔林特尔梅的赫琳玛特要少，这还是施彤领一直都有渗透维多利亚习惯的情况下。
而赫琳玛特仅仅靠着自己留给她的一个名单，加上之前给巫王做包税官的那群人，居然已经拉起了一个超越施彤领的情报网络，这份才能不可谓不杰出。
“那你知道这会导致国际局势出现什么样的变化吗？”
“我只擅长战争军事方面的，不过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所以军事变动也能看出一些政治倾向。”
女帝并未怯场，而是认真的复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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