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诗羽无奈地纠正,“就算你不想承认,但正确的读法就是‘kodama’,‘魅’本身就有‘魂灵’的含义在内,所以才能读作‘dama(魂)’。”
“是吗……”涟的国文很不好。
他是十二岁才正式回到日本后才开始学习日语语法,口语和书面能力完全是两样。
关于木魅,也不过是才记得这两个字而已,读法早就含混不清。
诗羽一纠正涟就没话说了。
“那看来我们的想到一块儿去了呢。”诗羽合起记事本。
“是啊……”涟静静地应和。
木魅,又被称作木灵,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其实指的就是有灵魂居住的树,所以诗羽的读法才是正确的,或者说原本的读法。
这种树的传说流行与关西的兵库县一带,虽然如今在日本各地都有类似的传言,但最为符合原本印象的内容,还依旧只存在于兵库县。
所谓八百万神,一草一木皆可为神。
树木与灵魂连接在一起,对于神道兴盛的日本并不是不可解释的东西。
关于这种怪异的细节部分众说纷纭,不过共通点就是——
木魅外形和普通的树木别无二致,一般人根本无法区分。如果有人贸然把这种树推倒或是弄伤的话,那个人乃至整个村子都会遭遇很大的灾难。
如同要交换情报一般,诗羽一字一句地叙述着自己了解到的,关于『木魅』的情报。
“灾难……”涟觉得有点闷,他摇下了车窗,看着离开东京的高速公路。
变故。
非常严重的灾难。
现在正发生在整个足球部身上。
至于起因,通过小木曾雪菜在一无所知下收集到的信息里面,他和霞之丘诗羽几乎是同一时间,捕捉到了那个关键的信息。
攻击树木。或者说用树木当作发泄的材料,拳打脚踢。
这种行为并不算很稀罕,甚至可以说很隐秘,除了当事人,没有目击者的话,甚至不会留下痕迹。
然而——
“现在岂止是没有留下痕迹,盲目的情绪引来的发泄,却给足球部招来了祸患。”诗羽地垂眼帘,“按照民间传说的内容,没准会蔓延到整个学校里面。”
“那就真的很糟糕了——”涟不得不这么认为。
且不论羽川老师和忍野老师各自不至于被侵害,将整个学校都卷进来的怪异,势必会引发巨大的骚动。
届时没准就不能继续在丰之崎平稳地过完高中最后的一年。
“要说倒霉也真的很倒霉呢。”诗羽感慨道。
“被螃蟹神灵选中作为垃圾桶的你,就不要同情别人啦。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纠结起因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涟说,“只要有那样的情况,就会在那里发生,仅此而已。”
当然,地理和气候也很重要。他不忘追加一句说明。
“但是事实上,木魅的概念最早源于中国,在一本叫《说文》的书上提过,‘魅,老物精也’。‘魅’其实指的是百物的精灵;木魅其实就是树怪。”诗羽说道,“对于同样的树木精怪,其实‘木灵’(mokurei)的称呼更加恰当。”
“那为什么变成了‘木魅’?”涟有点好奇这方面的演变。
他并非学识渊博,只是有着比常人丰富的知识而已,并不代表真的无所不知。
“这还用问?”诗羽巧笑着看涟,“被舍弃了‘灵’的称呼,而换上了‘魅’这个字,大概是当时的人们更希望,或者说在心里认为,木魅是能够迷惑人心的妖怪,而不是什么需要崇拜的神灵吧。”
“名字会束缚怪异的存在形式。”涟倒不是很意外,“对我来说也不例外。只不过……木魅如今的存在,更像是人们历代的信愿所致。”
第97节 第二十八章 帝·木魅(2)
一路上,聊了十几分钟的怪异后,诗羽就放下些许车窗,吹着风闭上眼养神,涟也不是没人陪着说话就耐不住寂寞的人。
所以直到车子抵达高砂市,他才把诗羽喊醒了过来。
高速公路的岔路不算很复杂,加上GPS的辅助,涟也勉强算是抵达了目的地,但进入市区后,还是需要诗羽帮忙观察路况。
晚上的城市和白天的城市,对于路痴来说就是两种存在,更何况还是陌生的高砂市。
在加油站给车加油时,诗羽费力的打听了一下本地民俗的事情。
“不擅长和陌生人沟通就别做啊,很难受不是吗?”涟看到诗羽那副样子,有点不忍心。
诗羽很自然,“我这是不喜欢跟人交流,并不代表没有交流能力,这种程度的小事交给我就好了。”
“你傻吗?这里的民宿这么多,一家一家找,能找到下个星期去。”涟靠在车窗上,对诗羽摇头。
“那你说怎么办?”诗羽略显不满,她可是为他才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结果连句慰劳都没有。
“辛苦你白费力气了。”涟做了个鬼脸,“根本不用那么麻烦。”
“哈啊……”诗羽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讷讷地点头。
只见涟伸出手指指向夜空,“已经可以感觉到所在地了,只要跟随风的指引,很快就能到。上车。”
涟放下了车顶篷,切换到露天跑车的模式,能够更加直接地感受随风飘荡的怪异气息。
顺着气息寻找木魅并不困难,只不过比预想中要偏僻一点,几乎是在高砂市的另一头,需要驱车穿越整个城市。
“你在看什么?”涟注意到诗羽用手机放大了一张图。
一株枝繁叶茂的老松树上,老翁老妪二人拿着清扫器具打扫落叶。
“这个?”诗羽举起手机,“这是著名的能剧《高砂》中的场景,讲的是一棵名叫相生松的木魅的故事。”
顾名思义,《高砂》的故事即发生在古时候的高砂。
相传高砂的一株古松和住吉的一株古松是夫妇相生松,但高砂和住吉两地相隔遥远,所以有很多人对此不解。有一次肥后国阿苏神社的神主友成在游历高砂的时候,看到了一对老夫妻在一边赏景一边打扫松树荫下的杂物,于是上前询问了此事。
老人回答说是夫妇的默契使他们跨越了地域的界限,而这两位老人正式高砂和住吉的松树妖怪。
在目的地的民宿外下车之后,涟和诗羽往民宿后院走去,一边寻找那棵树的所在,一边听诗羽讲述那个能剧的故事大致内容。
“……故而在如今的日本传统婚礼上,也能见到演唱谣曲《高砂》的习俗,意思就是要祝贺夫妻二人白头偕老。”诗羽微笑着讲述着。
“很浪漫的故事,对吧?”涟忽然笑了。
“啊啦,真意外,我还以为你会说这个故事太老套,或者内容太好猜到之类的。”诗羽讶异地表示,“毕竟这个故事是根据传说汇编出来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也不好说。”
“你在小看我吗?”涟挑眉,“虽然没有生长在同一片土地上,彼此之间的爱情却跨越了地域的界限……对我来说并不难理解。毕竟我知道有人甚至跨越了种族和年龄,乃至寿命的界限啊。”
“是、是吗……”诗羽一慌。
以为涟在暗示自己。
“你是在指什么?”她试探道。
“我在说父亲和母亲的事情。”涟在一棵树前停下脚步,“母亲是活了数百年的吸血鬼,父亲却只是个四十岁不到的人类。”
“……这样啊。”诗羽一阵沮丧。
她果然想多了,以致于忘掉涟不用思考就能联想到的案例,自然会对《高砂》里关于木魅的故事有所感悟。
“不过能剧到底只是能剧,是人们赋予浪漫的想象。”涟看着面前的那棵树,“木魅并不会有具体的形象,只是能感觉到的确有灵居住在其中,庇佑着一方土地。”
“这就是……被足球部的人弄伤的木魅吗?”诗羽围着那棵松树转圈观察,“完全看不到任何伤痕之类的。”
涟伸出手去,触摸到松树,“那只是从人类的角度而已,如果从树的角度,又或者从怪异的角度,看到的又是另一种情形了。”
“等一下,就这么触碰没事吗?”诗羽担心地问。
“花了这么大的工夫,从关东一路跑到关西的高砂来,为的不就是这件事吗。”
涟不以为意,他的手在诗羽的视线里,一点点地失去了皮肤的颜色,蜕变成树皮的暗褐色。
更准确地说,是涟的手与树皮融为一体,仿佛他整个人与树连接在了一起似的。
“涟……”诗羽胆战心惊地后退。
“吸血鬼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让自己的身体异化成别的东西,比如树木——”
涟说着,像是掰断树木一样,扯断了自己的手,却没有流出血来,断面就像圆木一样整齐,残留在树上的手逐渐化为树皮的一部分。
整个过程都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等到诗羽回过神来,涟的手也已经恢复如初。
“你做了什么……”诗羽捧着手弱弱地问。
“用自己的手作为代价,补偿了木魅的伤害罢了。”涟活动右手,
献出了身体的一部分后,平复了木魅的怒火,然后,足球部成员们遭受的诅咒就会消散。
如果不是帝出了事,涟压根不想跑这么远,又断掉一只手再重新长出来。
“我还以为你会像之前那样,斩断这棵树呢……”诗羽幽幽地调侃。
“木魅本身是无害的怪异,如果不是被人冲撞,也不会散布出去这种规模的诅咒。”涟叉着腰,“而且这棵古树是民宿的财产,砍掉了你觉得该赔多少钱?”
“的确呢。”诗羽会心一笑,“那么,我们现在就回去吗?”
“我想在这里留宿,你要是急着回去,我可以帮你买飞机票。”涟摊手,然后望向高砂市的东南方向,“这里离京都很近,我打算明天过去看看——”
“去京都做什么?”诗羽以为涟要观光。
她觉得这种学生都在上学的季节,景点应该会很空。
“没什么,看看而已。”
第98节 第二十九章 one night in Takasa(1)
吃过晚餐后,涟坐在房间里休息,从推开的窗户望去可以看见高砂东南方向的湖。
“请——”
霞之丘诗羽把一杯茶放在他面前。
“……我说,你可以回自己房间了吗?”涟的眼角抽搐,“我给你选了最好的房间,不用非得待在这里吧?”
就结果而言,处理完高砂这边的事情,已经很晚了,再吃过晚饭,时间就过了十点。
不管从哪方面说都不适合让霞之丘诗羽一个人回去,所以涟就地在民宿开了两个房间。
为了尽可能堵住诗羽的嘴,他特地选了最好的VIP房间和最便宜的房间,并把前者丢给霞之丘诗羽,好让她乖乖地呆在房间里过夜。
然而事实上却并没有任何用,晚餐不仅非要在一起吃,吃完了也没有老式回房,而是一副就住这里的房客架势,自顾自开始喝茶,还不忘给他倒一杯。
“有什么关系,我还是第一次跟男生跑到关西这么远的地方来旅游。”诗羽捧着茶杯,轻声说,“虽然知道是为了怪异的事情跑到这里来……但心里还是很兴奋呢。”
“哪里兴奋了?”
“明明不是周末却突然出游,注定第二天要缺席学校的授课,你不觉得充满了叛逆的快感吗?”诗羽略显兴奋地说,“偷偷摸摸地跑到这种偏远地区来,就跟私奔一样呢。”
“……都私奔了就不能再跑远点,比如直接去国外之类的。”
“那样的话,北欧或者阿拉斯加也许会更好,如果可以的话去格陵兰也可以,我还没有见过北寒带的风景。”诗羽认真地倡议,仿佛明天就真的要出发一样,“对了,你说去非洲怎么样,开着越野吉普一路穿越大草原。”
“希望你半路不会被狮子当成午餐吃掉。”涟笑了一声,“就你这种细皮嫩肉的,狮子估计都不用嚼的。”
诗羽不以为然地表示,“说什么呢,不是还有你么。”
“你被吃的场面太血腥,我看不下去,所以会尽快脱离战线。”涟耸了耸肩,不在意地说。
“真是冷血——”诗羽故作失望。
其实迄今为止,涟有不止一次可以对她置之不理,任由诗羽自生自灭的机会,但他一次都没有那么做。
不管理由出于什么,至少诗羽知道此刻的涟是在认真地讲冷笑话。
“这个梗已经玩过一次了。”涟提醒道。
“但是不管多冷血的男人,直肠里面总归都会是热的。”诗羽一本正经地继续说出不得了的台词。
涟顿时用手捂着自己的屁股,“喂……还能再没节操一点吗?”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
“啧……”涟拿起手,“所以你能回去了吗?”
“这么晚了我怎么回东京?”
“我是说回房间?”涟瞪了诗羽一眼,“放着上好的VIP客房不住,非要赖在这里。”
诗羽幽幽地叹气,“哎呀,我一个普通工薪家庭出身的女孩,过惯了普通的日子,不太习惯住得太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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