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童谣怔住,鼻子突然有些酸。
“你去吧,我先走了。”江妩转身,按了下电梯的开关。
童谣赶忙说:“我送你。”
“不需要,我就是送你上来的,你下去浪费时间,这也太蠢了。”她仿佛在嘲笑女儿的智商,可童谣一点也不觉得恼。
“童老师,江阿姨?”两人对话之外,突然插入了另一道温润的声音。
是阮茜。
她手里拿着保温饭盒,刚洗完的模样。
小姑娘又说:“阿姨您好。要不要坐坐?我那有苹果……”
“你好。”江妩的声音偏冷,带着敌意,“不用,我还有事。”
电梯门开了,江妩果断地进去,按下了关门。
“妈,到家给我……”童谣呆了一会儿,赶紧说。
——门关了。
“……打电话。”
她咬咬唇,心里像是堵着什么。
母亲依然强势,却会对她服软,离开的背影似乎比以前单薄落寞。
“童老师……”阮茜轻轻喊了一声。
童谣回神,转身,捏捏小姑娘的脸:
“没事。”
一切都会变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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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阮琛的入睡,给了一家人喘息的时间。
顾艺文趴在病床上,折垫床铺在病房里,几人互相谦让,谁也不肯去躺,最后顾艺文拗不过两个孩子,躺上去,几分钟后就进入梦乡。
阮小北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睡得歪歪扭扭。
“童老师不回去吗?”阮茜低声问,“很晚了,明天还要上课……”
“我请假了。”童谣笑了笑,“有老师帮我上。”
“可是……也很晚了,”小姑娘抿唇,“这里有我就够了。”
“可我想陪你啊。”童谣轻轻撩开小姑娘额前的头发,“今天没梳头吧。”
阮茜低头,扭了扭脑袋,深深呼了一口气。
她想童老师陪她。
可她不能任性。
江阿姨不喜欢她,她才更要努力。
所以,她拼命摇头:
“我不要陪。”
“可这么晚了,我也懒得回去了。”童谣弯眼,“让我住一晚,好不好。”
凡人拒绝不了天使的诱惑。
发自内心的渴望,像蚂蚁噬咬着身体。阮茜颤抖着,最终忍受不了这样温柔的刑罚,屈服于自己的私心。
她躺在童谣的腿上,那些噩梦般缠身的、痛苦的和悲哀的真实,终于再也无法侵扰她。
“童老师,”小姑娘扭头,脸颊去碰童谣低垂的头发,“你看过《三体》吗?”
“嗯?没有。”
“《三体》里面有一个人,叫史强,他得了白血病,通过科技冬眠了180年,苏醒后在医生把他身上的病都治好了。”
童谣的手顿住,在这一刻,她忽然感受到了她的小姑娘心中刻骨的绝望和悲观。
“要是能让爸爸冬眠到未来,一个治疗癌症就像治感冒的时代就好了。”阮茜轻声说。
童谣低下头,一会儿后,她在小姑娘的脸颊落下一吻,坚定地说:
“不用等到未来。
“我们今年就把叔叔治好。”
第一百一十八章:你给我的幸福
深夜。
顾艺文睡得并不安稳,她听着阮琛无力的哼声惊醒,又发现丈夫只是难受,并未醒来,她稍稍安心,起身喝了口水,缓缓推开病房的门。
阮小北身体斜着躺着椅子上,而女儿,躺在她童老师的腿上。
“童老师,你还不睡啊?”她微微皱眉,问,“小茜睡你腿上你不方便吧?”
“没有没有,”童谣放轻声音,“我平常都是睡得比较晚的。”
顾艺文只当她不忍心吵醒自家女儿。
她不想女儿给别人添麻烦,哪怕对方是女儿的恋人。于是,在童谣想制止又不敢的欲言又止中,顾艺文轻轻拍了拍女儿,小姑娘身体猛地一抖,贴在童谣大腿上的脑袋一仰,朦胧的眼睛看着母亲。
“妈?”
“起来。”顾艺文轻声说,“你童老师不要睡觉啊?”
小姑娘弹射似的坐起来,怯生生地看着童谣,童谣朝她笑笑,让她安心,又说:
“阿姨,我真的不困。”
“不困也要睡会儿啊。”顾艺文叹气,瞥向女儿的眼神像是在说“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体贴人”。
阮茜羞愧了,她居然只顾着自己睡,没有在意童老师的感受。
童谣连忙说:“阿姨,软软还在长身体,需要多睡会儿。”
“不用,”小姑娘小声说,“童老师你也要好好休息。”
说着说着,就有些腻歪和肉麻了。
顾艺文摇摇头,转身进了病房。
童谣眨眨眼,靠在椅背上,空出了珠圆玉润的腿:
“继续睡?”
阮茜摇头,把脑袋磕在墙上,歪着头:
“童老师睡我腿上吧。”
“才不。”
“睡一下嘛。”
一个死缠烂打,一个宁死不从。最终,要脸的比不过不要脸的,童谣老脸一红,侧躺在了小姑娘的腿上,可以感受到蓬松的校服裤下柔软的大腿。
“童老师,累了就睡吧。”
阮茜说着,把童谣耳朵上的发丝拨开,手指在她的太阳穴上按揉。
童谣的眉轻颤一下——小姑娘按得还挺舒服的。
昏暗的走廊,蓝色的幕布把视线隔开,不知哪个病房传来咳嗽声,又有蹒跚的病人提着水壶,颤巍巍地去水房接水。
不是每个病人都有人陪护。
阮茜盯着那个身影单薄的病人,心里为他担忧。她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住院没有人帮忙照顾会怎么样?病痛的折磨之中,又多了一丝孤独和悲凉。
时间一分一秒,从不停留。阮茜的腿有些累了,她心里意外,她本以为只要坐着,哪怕腿上躺着人也不会累,但事实告诉她,会累,尤其是还不敢动,生怕打扰了睡美人。
原来以前那么多次的辛苦,童老师都是在忍受。
“累了吗?”
童谣突然出声。
阮茜愣住:“童老师,你没睡着吗?”
接着,她补充,“不累。”
童谣起身,伸了个懒腰,双手搭在脑后,解开了头上的青色丝巾——她的头发白天扎了个简单的马尾,现在柳枝一般散开,她偏着头,笑的样子温柔且妩媚:
“不麻烦你啦,我靠着墙睡就行,你也早点休息。”
阮茜呆了呆,心里好像有只猫爪子在挠,挠得意动,挠得心痒。
童谣披散着长发,后脑勺和墙壁来了个亲吻。这样睡并不舒服,但只要够困就能睡着。她迷迷糊糊,忽然身子被人往旁边一拉,她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阮茜怀里,小姑娘低下头,说:
“就睡我这。”
好像有点霸道的意味,童谣笑了笑,慢慢躺下,匍在小姑娘的腿上。
“累了跟我说。”她强调。
“不会累的。”阮茜道。
“怎么不会累。”童谣压到了头发,抬了抬头,“别逞强,你还小,不用想那么多,现在还不是需要你承担这些责任的时候。”
“可我愿意。”小姑娘的唇严肃地抿起。
“这么好啊?”童谣笑道,“小大人。”
“哪里好了,”阮茜咬唇,轻声说,“我什么都没为你做过……”
在这个世界上,她那么弱小,除了一些细小的关心,比如带晚饭午餐,过生日,送礼物,让童老师睡得舒服一点……除此之外,她再怎么努力,也给不了童老师原本就拥有的条件。
仙女喝的是琼浆玉液,可凡人只能给仙女一杯矿泉水。
她的声音太小,以至于童谣没有听到后面那句。
遇到这么多事,阮茜有时分不清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但能遇到童老师,一定是上帝可怜她,所以派来一位天使来将她拯救。
她的天使,她的女神。
“童老师。”
有句话,她一直就藏在心里。
“嗯?”童谣在半梦半醒中回应。
“谢谢你……赐予我的幸福。”她轻声说,“你绝对想不到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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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半,童谣被刺耳的铃声惊醒。
“15床呼叫……”
阮茜也醒了,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顾艺文急急忙忙地跑出病房,泪止不住地流:
“医生,医生!”
阮茜吓坏了,跑进病房,才知道阮琛吐了一床的血。
病人家属的悲哀在于,无论亲人承受怎样的痛苦,她们除了哭之外都无能为力。
阮茜又哭了。她站着,拼命擦着眼泪,哽咽着握住父亲的手:
“爸……”
疾病,直到现在才向她们展示出生命残酷的一面。
童谣觉得有什么从眼角滑落,她低下头,深吸了口气,现在才三点多,可她没有办法,甚至六神无主,只能拨通江妩的电话:
“妈……阮茜她爸爸的病拖不了了,能不能现在就联系你那边的医生……”
原本是打算过一两天再准备转院的事,可现在事态不知道在朝什么样的方向发展,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更好的医疗条件上。
“谣谣,你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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