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那……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很好吧。”童谣说,“都出名了,肯定不会差的。”
“哦。”
许冬阳轻声说,头上的灯在她乌黑的眸子里亮晶晶的。
童谣打量着房间,身后有一个书桌,桌上印着26个英文字母、乘法口诀,还放了几本书。她翻开一本,发现有些字标了拼音,好奇地问:
“这些书是你看的吗?”
“嗯……但很多字不认识,要翻字典。”
童谣看向抽屉,果然,有本小号的中华字典。
“这么小就会用字典,冬阳真厉害。”她不禁夸赞。
在她印象里,字典是小学老师才教的。
“还好……”许冬阳的脸更红了。
“要不要小姨念给你听?”她挥挥手里的书,笑。
小孩的表情分明是想的。
“那我就念咯,”她翘起唇角,念出书名,“《青铜葵花》,这本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跟我走吧
“葵花很孤独,是那种一只鸟拥有万里天空而却看不见另外任何一只鸟的孤独。这只鸟在空阔的天空下飞翔着……”
轻柔的声音让故事也变得温柔,仿佛其中有一种抚慰的力量,深入人心,让幼小的女孩渐入梦乡。
呀,睡着了。
童谣合上书,在床边托腮,打量女孩恬静的睡颜。这哪里是小孩子,分明是小天使。冬阳的脸蛋没有小孩特有的红色,额前的刘海一丝一丝,放下来的头发有些内卷。乍一看像个精致的娃娃,但童谣又想到,很多人说小时候漂亮的孩子以后容易长残……呵,怎么会呢?
一定会越长越好看。
她轻轻起身,不发出一点声响,关掉了灯,用手机照明。她暂时还不困,便下楼走走,院子里的灵堂灯火通明。
四处都有桌椅,桌子上还有茶水点心,几个烟头在地上,火光闪闪。她找了个明亮的地方坐下,正好旁边隔一个座位的男孩在玩手机,用的最新的苹果机。她无聊,就在旁边看着。那游戏似乎是打仗的,男孩低着头,带着一群小人去打别人的大本营。
知道旁边来了人,男孩显然紧张了起来,但仍然聚精会神地打游戏,直到将对手推平才松了口气。他扭头,发现是个漂亮姐姐,然后……更紧张了。
“额,姐姐你好。”
“你好啊,”童谣颇有兴趣地指指屏幕,“什么游戏啊。”
“部落冲突,”男孩抓耳,这个年纪的男生一说起游戏就来劲了。
童谣笑:“你是灏明吧,马上初三了吧?”
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冬阳二伯的儿子,在外地上初中,生活条件看起来不错。
“嗯……”许灏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听你爸爸说你成绩很好。”她知道怎么说话让孩子有成就感和开心。
“嗯,”许灏明骄傲地说,“期末考试我年级第七。”接着,男孩还讨好地递过来手机,“姐姐,你要不要玩这个?很好玩的,我可以带你,给你支援兵。”
“什么姐姐,这是你小姨妈,”冬阳二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拍拍儿子的头,“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手机,眼睛就是这么玩坏的。”
话语中倒是没什么责备,毕竟儿子成绩好。
“啊?”许灏明张大嘴,“小……小姨妈……”
童谣应了声,抿唇笑着,心想还是冬阳叫的“小姨”好听,像棉花糖,又绵又软,还粘人。
她看看许灏明其乐融融的一家,又想,这是个幸福的孩子。
幸福大多是相同的。
她在楼下待了一会儿,那个小小的身影又从心里蹦出来。时间越来越晚,有的人熬不住了上去休息,童谣看到许家老大的妻子领着她家双胞胎上楼,那两个白天活蹦乱跳的小子现在蔫蔫的,也是困了。
冬阳要是醒来看见自己不在,会不会害怕?应该不会,毕竟从小都是一个人睡。
但现在没事干,还不如去守着那孩子。
她起身,朝楼道走去。刚进门,就发现冬阳的房间亮着灯,有女人在小声说着什么。
“星星,你们两个今晚在这挤一挤好不好?冬阳啊,抱歉,吵醒你了,他们两个没地方睡,能睡这吗?这床这么大……”
童谣进了房间,看见许冬阳愣愣地坐在床上,轻轻点了下头。这张床是老太太生前的床,双胞胎才七岁,三个孩子确实可以睡下,这种事在情理之中,只是……对于一个小女孩而言,又缺了些尊重和理解。
许冬阳一声不吭地挪到了边缘。她其实不太愿意让男生睡她的床,但没爹没娘的孩子没有任性和哭闹的资本,或许……以后她还要在婶婶家住,因此更不敢说一句反驳的话。
“庆华……”庆华是女人的名字,童谣费了好大劲才想起来,喊了一声,她看着冬阳的缩在角落的模样,心里难受又堵,“星星都上小学了,不适合和妹妹一起睡了。”
“这么小,哪有关系啊。”庆华不以为然,“现在培养感情,以后能保护妹妹。”
童谣叹了口气,七岁,不小了,现在小学的孩子谁没看过电视剧,都知道谈恋爱牵手亲嘴了。兄妹之间尚且需要亲密有间,她更替冬阳心堵的是私人空间被侵犯。
“我怕影响冬阳睡眠,她今天都没怎么休息……”
“没事,我这两个小兔崽子睡得很死,也不踢被窝。”庆华给儿子盖好被子,也叹气道,“总不能让孩子睡地上啊。”
童谣还想继续说,这时,冬阳跳下床,拉起她的手,摇了摇:
“小姨,我想上厕所。”
哪怕是夏天,童谣也怕女孩冷到,赶紧拿了件外套给冬阳披上,说:
“好,小姨陪你去。”
许冬阳抬起头,把小姨的手握得很紧。
她没有想过小姨为她说话,也没想过有人会考虑她。这种感觉很少体验过,但……她很满足。
她常常和小区里的小孩玩,惹祸时,他们的家长会过来为他们撑腰,那副样子,就像刚才的小姨,那些孩子,只管躲在爸爸妈妈的身后,然后,一切就解决了。
“好黑啊,”童谣走到卫生间,打开手机的光,“灯是这个吗?”
那是一条悬挂的线,是老式的灯泡,按理说一拉就会亮,但童谣拉了一下,还是黑漆漆的。
“灯是坏的。”冬阳说。
所以她最害怕晚上上厕所了,那些故事里的鬼怪,都藏身于黑暗中。
“哦,没事,小姨有手机。”童谣说着,又不禁蹙眉。
一老一小住在这个房子里,灯坏了也没人来修吗?
童谣站在外面,一会儿后,卫生间里传来一声颤颤的“小姨”,她忙回答“怎么了”,冬阳又支支吾吾地说:
“没什么……”
童谣懂了,原来只是确定她在不在。
可爱的孩子害怕时也怪可爱的。
出来后,童谣打着光,说:
“要不要和小姨去外面住宾馆?很近的。”
反正江太后已经开好了房间。
冬阳脸上出现了犹豫的神色,但最后,女孩摇摇头,说:
“我想去陪曾爷爷。”
太乖了。
童谣摸摸她的头,柔声说:
“好,小姨陪你。”
她们怕吵到别人,走路都很小声,刚踏出家门,却听到楼梯间里两个男人的谈话。
家在二楼,他们在二楼和三楼之间的地方。
“……冬阳就送到你家养,我每个月给你打点钱,成吗?”
“哥,灏明现在初三,我压力多大,你不是不知道,我还贷款买了套学区房,一百多万啊,我一点积蓄没有了,拿什么养她?你那点工资能给我打多少?”
“养一个是养,养两个也是养。我家两个了,你家再分担一个,不正好吗?”
“不是亲生的能一样吗?!她生病了我要给她治,她到年龄了要给她找学校,万一她不学好以后还给灏明拖后腿怎么办?哥,我是真养不过来了!”
“那怎么办?庆华也不同意,难不成你要看冬阳住福利院?那别人不是戳着我们脊梁骨骂?”
他们的声音唤醒了楼道的灯,借着灯光,童谣看见了冬阳苍白的脸。她觉得自己的心也在疼,她难以想象这种悲伤,世界上唯一对自己好的人不在了,一个孩子该何去何从?
葬礼结束,这套老房子被大人卖掉分钱后,这个孩子会在哪?
她轻咳一声,楼上的男人察觉到有人在,各自缄口,童谣则拉着冬阳走到楼下,到了灵堂里,她才发现女孩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冬阳……”
她抱着女孩,轻声安慰。
“小姨,我想曾爷爷……”女孩泣不成声。她突然理解了一个从大人口中学到的词,拖油瓶。
童谣抚摸冬阳的头发,幽幽地叹息。
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大胆的念头,在脑中慢慢成型。
-
-
第二天清早,送葬的车就来了。
唢呐的声音响天彻地,鞭炮炸得遍地硝烟。长辈说女性亲属不能送行,只能跪在路边,目送运棺车远去。
童谣站在人群里,待车走远,她立刻上前把冬阳拉起来,拍走她膝盖上的灰。冬阳也愿意偎着她,眷恋和依赖溢于言表。
兴许是因为看见有童谣照顾冬阳,其他大人都忽略了她,只记得自己的孩子。后面的车来了,童谣招呼小孩上车,冬阳迷茫地看着前面,问:
“去哪?”
“去殡仪馆。”童谣说。
冬阳知道后,又变得安静。
江妩瞥了眼靠在女儿怀里的女孩,若有所思。
车在目的地停下,殡仪馆的空气有些阴冷,冬阳茫然地等待,直到大人们涌出,商讨,一切准备就绪,她感觉小姨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她说:
“去见曾爷爷最后一面吧。”
火化前的最后一面。
透明的棺中,上妆的躯体面色如常,一如生前,众人默默地看着,冬阳突然扑上去痛哭,拉都拉不开,许家二兄弟也到了伤心处,低头擦了擦眼泪。
童谣抱着几乎要哭晕过去的女孩,回到了车里。
喜怒哀乐,生老病死,生活就是如此。
她想了想,说:
“冬阳,小姨打个电话,你在车里等,知道吗?”
女孩哽咽地点头,童谣叹了口气,走到车外,拨通了电话。
“童老师?”
“软软……”她是有些不安和内疚的,“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身世,亲属关系,这些都很容易讲清。
阮茜听完后,轻声问:
“童老师想养她吗?”
“……嗯。”
“这是童老师的自由啊,”小姑娘笑着说,“问我干嘛。”
“怎么是我的自由呢……”她小声道,“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们要一起生活,这种事肯定要和你商量啊。”
阮茜听到这,已经乐开花了。
“童老师的想法,我都支持。”她说。
童谣松了口气。
上一篇:人在假面骑士,加入特摄聊天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