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笔名玉藻。
江妩嗤笑,这贼心真是昭然若揭。
自己那个蠢女儿不会不知道这个学生的心思吧?
她随手翻开画册,画风果然相比其他的作品要清奇,远看像张草稿纸,但黑白的色调反倒让她觉得比其他作品更舒适,画面有种……张力?
江妩不懂漫画,但不影响她表达自己的评价。
被欺负的主人公……梦中杀人?
有点意思。
她一点一点往下看,警察的到来没有让主角绳之以法,主角恐惧了几天后,心态开始变化,自认为是天命,要杀掉恶人,贯彻正义。
太中二了,太幼稚了。
江妩一边想着,一边翻开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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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句实话,你这个作品,让我90岁的外婆画都比你强。”
台下一阵哄笑,台上的作者尴尬地咧嘴,笑容苦涩。
阮茜皱眉,她觉得台上德高望重的漫画大师不仅陌生,还有些……过分。
她不喜欢“说话直白”这个人设。
被称为三空老师的男人喝了口水,挥手道:
“下去吧。”
作者狼狈地下台,主持人快速补位,笑容满面:
“三空老师还是这么毒舌,点评犀利,一语中的!”
下一个上台的是阮茜。
她深吸了口气,抬头,果然,江阿姨盯着自己,一定是认出来自己了。
她和童老师之间……应该……不会被怀疑吧?
她接过话筒,开始讲解自己的漫画。所有漫画评委都是提前看过的,讲解主要是讲给观众听。起初她有些怯场,但到底经历过艺术节,很快就稳住心神,清澈的声音声入人心。
台下的观众看到漫画家是个赏心悦目的小姐姐,注意力一下都集中了过来。
《梦中行》这部漫画连载到“警方中有人意识到存在超自然力量犯罪”,然后在剧情高潮终止。
阮茜讲了这么多,一阵口干舌燥。
而台下的观众一个个欲求不满,觉得台上的小姐姐像古代的说书人说“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一样欠扁,恨不得让她把后续剧情都吐出来。
但阮茜很开心。
她本以为自己的漫画很一般,却没想到能得到这么多观众的喜爱。
她很少被童老师之外的人认可过。
但点评环节打断了她的喜悦。
三空拿起话筒,浑浊的声音充斥在会场里:
“关于你的漫画,我有几点要说。
“首先,分镜太单调,人物透视没怎么练吧?人体结构省略这么多,不用心啊。
“然后是画面,画得太粗糙,你这有些地方乱七八糟的我都不想说,用脚画的吗?”
阮茜愣住。
“还有啊,你封面这个上色是刚学的吧?临时抱佛脚?我建议你啊,小小年纪不要想着走捷径,一笔一划才能练出来。”
他说得唾沫横飞,把这部漫画贬得一文不值。
阮茜默不吭声,嘴唇微颤,她想说什么去反驳,又发觉自己身份的渺小。她只觉得伤心和失望。这份恶意突如其来,把她原有的期待打破,而且……还是当着江阿姨的面。
江妩手背撑着半边脸,瞥向台上,那个小姑娘孤苦伶仃,怪可怜的。她画得很差吗?怎么自己不觉得?好像还是唯一看得下去的一本。
她承认自己是抱着审视警告的态度和意图来的,但现在,那小姑娘被批得那么惨,她也不打算落井下石了。
虽然在她眼中,学生画漫画,确实有点不务正业。
下一位漫画家嘉宾显然地位不高,听到三空前辈这样点评后,打着哈哈,敷衍地点评了几句“画工不行”。
赛场简直成了批斗会。
说她水平差,说她内容黑暗,说她画得面盲。
连观众都看不过去,发出阵阵嘘声。
阮茜垂着头,将那些话过滤掉。她早就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阮茜了,其他人的认不认可都不重要,只要有童老师支持她,她就能走下去。
更何况,她没有忘记刚才观众的喝彩。她是画给观众看的,不是画给这些大师看的。
她在自己的世界跟自己说话,直到听见台上意料之外的女声——
来自江妩。
这个女人扶着话筒,一坐正就有藐视众生的气势,缓缓说:
“那我也说几句。”
“就我而言,这是一部很有意思的漫画。”
“一部漫画,最重要的,是剧情。”
“虽然画面有些潦草,但表达的信息没有减少。中学生想看的是什么?就是这种剧情。这种我能改变世界的剧情。读者喜欢王道漫画,也喜欢邪道漫画。我很看好它的潜力。”
“虽然前面几位眼里似乎只能看到刺,但我觉得都不是问题。女主角很漂亮,时间都用到她脸上了,很聪明,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
“我不懂漫画的术语,但要我评价这部漫画的话,我会说,好看。”
话音一落,场下爆发出掌声——终于有人替觉得这部漫画好看的人说话!他们早就想为台上的小姐姐鸣不平,但周围总有人说“你难道比评委还懂漫画”,让他们争辩得心累。
江妩往椅背上靠,也不去看台上的小姑娘。她本来是不打算开口的,但想到要是回去女儿知道自己学生被一群人围攻,自己这个当妈的在一边看戏,肯定要炸毛。
一码归一码。
若这部漫画真的火了,也是为自己赚钱。
至于这姑娘对自家女儿的肖想,她还是要找机会敲打的。
第六十三章:信念
教室的窗外下着大雨。
雨水伴着风,飘进走廊,窗边的学生失措地关上窗,心疼地擦拭放在窗台上的书本。每当下雨时,阮茜待在教室就有种莫名的安心,外面的雨越大,好像屋子里就越安全。
弥勒佛一样的劳改在前面声情并茂手舞足蹈地朗诵戴望舒的《雨巷》,在这样大雨的天气里是很有意境的,但无奈他的造型做派有点出戏和滑稽,台下隐隐有笑声,让劳改去朗诵抒情诗还真是难为他了。
“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
阮茜心不在焉,阴雨天仿佛容易让人陷入回忆。她回想那天的漫画大赛,心中是说不出的复杂和苦闷。
她最后获得了银奖。
七万元,她人生中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以前上学的时候带着几千块的学费都能让她胆战心惊,现在多了这样一笔巨款,她完全没想过如何处置。
宣布结果时,她听见身旁的闲言碎语。有人事前被通知是银奖铜奖,结果吹了,银奖变成了铜奖,铜奖两手空空,谁捣的鬼已经十分明显。
自己没有这个能耐,能让自己变成银奖的,只有台上的江阿姨。
小姑娘深知德不配位的后果,颁奖结束后,她跑到后台,找到了江妩,表达了感谢之外,又希望比赛不要因为她而变得不公平。
然后,江妩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
“你喜欢谣谣?”
阮茜当场愣住。过了好一会儿,她硬着头皮,承认道:
“是……我喜欢童老师。”
江妩没多惊讶,支开助理,轻描淡写地说:
“我不看好你们。”
小姑娘瞳孔微缩,手指轻轻蜷起,没有吭声。
“谣谣如果喜欢同性,那我也不会再给她介绍男性了,但不代表我谁都会接受。门当户对我不要求,但总不能太寒碜。你是她的学生,师生之间,还是同性,有多大阻碍,不用我多说吧?你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价值观,阅历,对情感的要求都不同,很难有好结果。一旦这段感情失败,损失更多的是谣谣,对于她的工作,她的情感,她的名声,都是巨大的打击。”江妩看了眼时间,点到为止,“我大致了解了一下,我欣赏你这种孩子,但也希望你知难而退。”
整个过程是风平浪静的,像是在签署和平协议。但阮茜如置冰窖,望着江妩的背影,获奖后脆弱的喜悦像沙子堆起的城堡,被海浪一拍而散。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奖金其实是江阿姨委婉的支票——给你钱,离开谣谣。
江妩当然没这么无聊,她真的只是觉得这部漫画配得上银奖而已,但小姑娘却忍不住胡思乱想。
“阮茜。”
“阮茜!”
直到江一鸣踩她一脚,阮茜才回神。
一抬头,劳改怒目圆睁,问她:
“表达了诗人什么情感?”
她在慌乱中起立,坐第一排就是这个不好,一走神就会被老师看到。她课文还没读几遍,哪里知道戴望舒怎么想的,于是胡诌:
“表达了……对丁香一样的姑娘的钦慕……?”
然后她被罚站着听课。
但坐第一排,站着劳改嫌她挡了后面的人,又让她坐下了。
一节课,如果被批评过,接下来的时间就变得漫长。
阮茜想,她现在确实配不上童老师。也许以后配得上,可以后的事谁信呢?说我会努力让童老师幸福,这种话现在的她说不出口——这种空话每个人都能说,没有任何意义,真正有意义的,是她成功后再说出的这句话。
谁会让一个穷姑娘拐走自家的小公主啊。大家都会觉得穷姑娘照顾不好公主,委屈了公主,让公主过苦日子,人之常情,更是事实。
但即使这样,她也不可能放弃喜欢童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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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谣坐在办公室,很意外小姑娘一上午课间都没来找她。
也许在忙学习吧?
她拿起水杯,去水房打热水。刚进去,就看到第一排饮水机前,一条眼熟的麻花辫。小姑娘低头接着水,然后,手中的杯子被另一个人的杯子轻轻一碰,她一吓,抬头才知道是童谣。
“不高兴啊?”童谣眨了眨眼,“看你板着脸。”
小姑娘结结巴巴:“没……没有。”
“不开心的事跟我说呀。”童谣笑,“漫画大赛落榜了?”
“不是……”阮茜后退一步,让出位置,“我拿了银奖,奖金有七万……”
但却是靠的江阿姨。
“那很好啊。”童谣惊讶,“你们奖金提高了?那你不是可以买很多东西了?”
“嗯。”小姑娘轻轻点头,“以后不用妈妈给我和弟弟打钱了。”
七万块,够她和弟弟支付一两年的各种费用,这个疲惫不堪的家,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但还不够。
她看向身边的童老师,告诉自己,还差得很远。
她要让江阿姨刮目相看。
她要让童老师未来可以无忧无虑的。
“很能干哦,”童谣打完水,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这么小就能给家里赚钱了。”
阮茜不知为何有些鼻酸,低声说:
“哪有……”
“很累吧?”童谣凑近她,道,“这几个月这么忙,黑眼圈都消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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