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喂?”
电话里的声音轻轻的。
“童老师,”阮茜躲在楼梯间,时不时探出脑袋防止别的老师过来,“你在哪?”
“软软?”电话里的人一惊,“我……在外面。”
“我想来找你。”阮茜说。
“可是……你不上课吗?”
那头骚动,隐约有“传球”的吼声。
阮茜站在走廊上,在这里可以看见白茫茫的足球场上奔跑的少年们,冰雪让草地变滑,但他们依然踢球。她握着手机,笑了笑:
“童老师,我马上到你那去。”
上课的钟声敲响。
操场上,童谣愣愣地拿着手机,坐在跑道边的椅子上。软软要来找她?为什么?
没等她想明白,眼中就已经有了小姑娘的身影。小姑娘远远地跑来,差点滑了一跤,童谣吓得赶紧过去,嗔怪道:
“不好好上课跑过来干嘛?”
小姑娘吐吐舌头,蒙混过关,气喘吁吁的:
“他们说……童老师你哭了。”
童谣不语,眨了眨眼,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小姑娘系上。
“童老师,你……哭了吗?”
“没有。”
童谣低头,又很快抬起,温柔地笑。
阮茜突然握住童谣给她系围巾的手,双手捧着,暖在手心:
“童老师,我换个愿望,不摸你丝袜了。”
她认真地说: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告诉我好不好。”
她想离童老师近一点,悲欢相通,推心置腹。
她想在童老师眼中,自己能慢慢成为可靠的人。
童谣怔了一会儿,面前的小姑娘,在她心里越来越不像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她眼神柔和,忽然笑道:
“真不摸了?”
小姑娘点头:
“但你要告诉我你的烦恼。是不是那个偷东西的何泽雨惹你生气了?”
童谣惊叹于软软的敏锐,在这样赤诚的目光下,她微微抿唇,把手缩回,仿佛在说难以启齿的秘密:
“软软……年级里有很多人讨厌我吗?”
她的心思很细,像细腻的面条,像飘落的枯叶,柔软又脆弱。童大小姐有一颗玻璃般的心,过于顺利的第二次人生把她养得这般易碎。信心像是游戏里的装备强化,有的人一事无成次次失败装备也不会降级破损,有的人一路强化成功,最后一下强化失败,然后就碎了。
阮茜瞪大眼,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似的:
“怎么可能!大家都很喜欢童老师!”
“不会觉得我……”童谣闷闷地说,“喜欢多管闲事吗?”
“不会啊!”小姑娘咬牙切齿,“那个人这么说你?他就是嫉妒!”
“嫉妒谁?”
“嫉妒……”小姑娘一噎,小声说,“嫉妒我……”
“噗,”童谣忍不住笑,“看来还是对你太偏心了,都让人嫉妒了。”
“哪有!”
阮茜脸红,“童老师……难道不该对我偏心一点吗?”
童谣笑容一滞,这是……暗示让她负责?
那个吻,记忆犹新。明明只是碰了一下,却深入人心。
毕竟是她这么多年第一个吻啊。
“是是是……”她赧然地偏开头,“以后继续对你偏心一点……行了吧?”
阮茜没回话,她捏着脖子上的围巾,心里默默地说——
她才不要童老师的偏心。
她想要的,童老师的全心全意。
第七十四章:拨云见日
阮茜得了七万元奖金的事,很少有人知道,但并不是秘密。
学校那么多人,有人看爱看漫画网并不稀奇。一点进网站首页,推荐栏就有《梦中行》这部漫画,还标明了这是大赛银奖。再点进去,还有作者的照片——一个穿着白衬衫、看起来很清爽很邻家的小姑娘,熟人自然能认出这是阮茜。
照片是编辑代表网站要求的,阮茜明白他们想利用“美少女高中生漫画家”这个噱头,她权衡之后,答应了下来。漫画的热度快速上涨,粉丝群扩了一次又一次,不过,来骚扰她的人也开始变多。
有的人一开口就是恶意的揣测,还有一些是露骨的骚扰,或者明晃晃的诱惑。
“呵呵,高中生?不上学,画漫画,这种女的不知道和多少人睡过了。”
“鉴定完毕,还是个雏。我给你们分析,先看腿……”
她只是默默删掉这些让她反胃的评论和私信,有时会一个人在宿舍的阳台上发呆。
从开始用自己来营业时,她就知道会遇到这种事。她不想让这些肮脏的东西被童老师看到,所以埋在心里谁也不肯说。纯洁的世界好像以前家里死掉的小狗,她一个人在山上挖了个小坑,然后亲手将它埋葬。生活似乎没有变化,可心里有什么已经变了。
顺带一提,她的手机和钱都拿回来了。何泽雨的那两千就是翻的她包,同伙还没处理的手机中也有她的,警察抓到人后在第二天就还给了她,可不是所有人都有她这么幸运——徐茵的班费,一分都没回来。何泽雨偷的高二这一层,盗窃犯坚持说何泽雨只分了他2000,而且钱花掉了,死猪不怕开水烫,拿也拿不出,徐茵当场就急得哭了出来。
“他明明全都拿走了啊,”徐茵哭着说,“我没碰钱……”
监控很糊,没人能证明徐茵钱包里当时有多少,也没人知道何泽雨拿了多少。若不是在男生寝室搜的钱何泽雨承认是阮茜的,钱八成也回不来。
“没关系,大家不会怀疑你的。”童谣安慰她,“老师帮你找人,判他久点,让他卖家产也要给你赔。”
徐茵眼睛湿润,又很担心:
“谣谣姐,他们不会报复你吧?”
童谣笑,揉揉她的头发:“你怎么这么可爱。放心,他们不敢。”
嘴上恐吓得再狠,关个几年,报复心也会被磨得老老实实。
她说:“老师帮你再去问问学校的处理,别丧着脸啦,安心复习。”
徐茵抱了抱她,依恋地说:
“谢谢谣谣姐。”
七班门口,阮茜远远地看着从年级组办公室出来的两人,一脸醋味。
——真讨厌。
仗着自己丢了六千,天天要童老师安慰。
小姑娘心说要是从男寝翻出的是徐茵的六千该多好。
她酸溜溜地想,没什么可羡慕可吃醋的,自己和童老师都接过吻了,才不是其他女生可以横插一脚的。
但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燕芷时,燕芷却直接泼了她一盆冷水:
“哈?没伸舌头?那叫接吻吗?有的闺蜜之间接吻都会伸舌头吧?你确定童老师不是用手碰了下你?”
阮茜沉默。
她的初中在又偏又穷的城市,校风很差,学生以“社会”为荣,催生出了很多光怪陆离的现象。抽烟,上床,和这些相比,她寝室里的女生互相接吻,摸胸,仿佛也不算什么事了。
有人说女生对待友情的方式本就有对待爱情的影子。
但到了一中,大家似乎都是矜持的孩子,彼此的亲密度一下子就下降了很多。
“你跟闺蜜接过吻吗?”她小声问燕芷。
燕芷看着杯子,凝视里面的水波,轻声说:
“嗯。”
“感觉……怎么样?”
“……这个啊,”燕芷撑着脸,偏头望着别处,“当时就是玩玩,想试试什么感觉。其实……就是很软,很紧张。然后我弯了,她没弯。”
她说完,喝了口水,阮茜忽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怜悯又感同身受地看着她。
接吻,有的人只觉得刺激,可有的人一下子就沦陷了。就像落水,有人落进一米深的小池塘,站起来就卷着裤腿上岸,有人直接掉进深不见底的大海,好不容易脱离挣扎,浮出水面,却未必能找到接纳她的小船。
而童老师大概是一艘豪华游轮,水里的,岸上的人都觊觎着,自己穷尽一生也未必能追上。
心中有一道声音问,真的要尝试吗?
阮茜想,当然要。
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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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下午,刚下课,冬天的太阳躲在云中,天气越来越冷,学生们本不想出去,走廊上却有一阵骚动。学生处主任张振华和年级组长叶伟在办公室门口,一脸为难地挡着一个老人。
这是一个老奶奶,她看上去是枯瘦的,像冬天的树,不同的是树明年还有繁荣的时候,而她老得仿佛已经站不稳。她风干的手臂被张振华抓着,袖子上套着黯淡发黄的袖套,一身暗红色的棉衣有点破烂,戴着自己织的棉帽,苍苍白发从里面搭出来,是街上随处可见的拾荒老人。
“……我们在上课,请您别打扰我们的学生。”张振华面有不忍,但依然坚定地一边搀扶一边拦着。
老人几乎想要跪下,老泪纵横:“我求求你们,别开除泽雨啊……泽雨从小就听话,初中就一直是年级第一,还说以后要考清华呢……你们开除他,他以后怎么能有出息啊……”
“这……我们也很难办,但您孙子是犯罪啊!是要坐牢的!”叶伟忍不住说,“他偷了同学的钱,这是伤害了别人啊!”
走廊是下课接水的必经之地,这场闹剧开展得正是时候,学生们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纷纷跑出教室,在远处围观,指指点点。
童谣从四班下课,前面的路被堵住,她望了望,听旁边的学生说:
“是何泽雨的奶奶。”
“他几天没来了,真坐牢了?”
还有人说:“这人太垃圾了,让自己的奶奶这么没尊严。”
徐茵握着水杯,也被堵在路上,她静静地看着前面的老人和老师,微微抿唇。
“我知道泽雨犯了错……我代他向你们道歉……”老人佝偻着,擦了擦眼泪,哀求地看着老师,嘴里的话断断续续,“能不能不要开除他啊……”
事态就这么僵持着,老师不想当恶人,但更不可能让步,为难地说您先回去,但老人就是不肯。
“他偷的钱都没还,我们班班费都没了……”有人声音不大不小地说。
空气突然安静了,老人看过来,然后缓慢地走来,像一只笨拙的企鹅,下巴似乎都在发抖:
“孩子,泽雨……偷了你们多少钱……”
刚刚说话的人突然不作声了,他后退一步,不忍正视这艰难的老人。徐茵犹豫了一下,身为班长,上前说:
“奶奶,他偷的我们班的班费,但……这件事应该他自己承担,他触犯了法律,学校也帮不了他。”
接着,却见这位老人哆嗦地点头,手伸进腰间的小布包里,颤颤巍巍地拿出一叠钱,里面还有零碎的、用胶布粘起来的五块一块,眼泪在她充满皱纹的脸上滑过:
“我……我把棺材都卖了……这有三千多块钱,够不够……娃娃,你原谅他好不好……别让泽雨坐牢……我求求你了……”
大多数学生没有见过生活的残酷。
有女生扭过头去擦眼泪,徐茵僵着,她怎么敢收这钱?这样孤苦的老人……为什么何泽雨要偷东西呢?
“我不能收,奶奶……”
徐茵捂着脸,眼泪突然流下,哭着跑回了教室。
闹剧最终随着上课铃响而结束。
学生们不得不回去上课,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位步履蹒跚的老人,她依然在祈求着张振华和叶伟。而目睹了这一切的学生,生活,已经给他们上了最生动的一课。
——不要让你的家人这样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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