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阮茜愣了一会儿,随即绽开笑颜:
“吃得很开心。不过……童老师下次还是别这样了。”
“怎么啦?”
“就是……太贵了。他们都乱点东西,也不吃完,还点了很贵的酒……我不想别人浪费你的钱。”
“这有什么浪费的,你难得同学聚会,表现一下,开开心心最重要。”
“童老师……”
她隐晦的抗拒在童老师眼中也只是软糯的撒娇。
说不出口的,是她的自卑。
其实她理解童老师的想法,如果自己有钱,肯定什么都愿意给童老师买,哪有什么浪费和舍得的概念。可问题是,她没钱,连花童老师的钱都不愿意。于是,年少的阮茜,真真切切地理解了一点——
穷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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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是有带薪休寒暑假的职业,以至于童谣寒假闲得发慌。同事们都在积极开办补习班,而她宅在家里,几乎要发霉。
晚上睡觉前,她看了眼手机,发现有条微信消息。
【软软】:“童老师了解比特币吗?”
问题突兀,让童谣足足看了好几遍。
【童谣】:“……听说过,你想了解?”
童谣站在窗边打字,回想上辈子的比特币。她其实并不了解这种东西,只是经常听说有人靠比特币赚了钱。但机遇越大,风险越高,这是每个行业都适用的真理。
【软软】:“我弟他喜欢上网搞这些……他说价格已经跌到了几年的最低,想让我买一些。”
【童谣】:“买一些,多少?”
小姑娘不回话了。
童谣一阵头疼,比特币,国内这个圈子其实非常小,波动又大,很多人大概认为这是传销。她不知道前世的比特币几年后会怎么样、有没有崩盘,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套进今生来——至少她前世就没听说过童家的产业,有的国家总统都变了。小蝴蝶的翅膀何止煽动了飓风,简直加速了地球自转。
她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小姑娘突然想赴汤蹈火地挣钱。
【童谣】:“急需用钱吗?”
【软软】:“不是……但是,我觉得这可能是个赚钱的机会。”
童谣犹豫着,没有立刻回复。
她觉得小姑娘愿意去了解这些东西是好事,可又不想软软把赚钱的希望寄托于这种高风险的事上。
但这不是她能决定的,每个人应该有自己的选择。
她慢慢打字,发送过去:
“这件事老师给不了你多少建议,投资不是坏事,但不能孤注一掷,把风险控制在自己能承受的范围,自己好好分析,不管结果如何,这都是个经历。”
她看完自己这段话,觉得通篇都是废话,这道理谁不懂呢?但不说又不安心。
她又捧起手机,输入一段“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老师不在乎你未来有没有钱”,又觉得太过露骨,跟倒贴似的,于是删了个干净。
童谣躺在床上,脸上燥热——自己……有那么饥渴、迫不及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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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的成绩出了。
徐茵,荣获九校联考第一名。四班和七班的数学成绩依旧稳健,童谣在名单里寻找,终于找到了小姑娘的名字——年级172名。
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她松了口气,拿起手机报喜。
但有进步的学生,就有退步的学生。成绩一出,报补习班的学生更多了,已经有好几个学生家长在群里请她出山补课,因为孩子总在家里吐槽补课老师讲得没童老师好。童谣哭笑不得,她补课是全凭自愿,并不想去当这个剥削孩子寒假的恶人,几次三番都婉拒了。
这天,家里来了客人。
童谣待在房间,隐约能听到母亲和哥哥的笑声,大概是聊得很开心。出于礼貌,她这个女儿总是要见客人的,于是她收拾了一下,走出房门,便看到楼下沙发上两个陌生的女性。一大一小,大的美艳,和童华年岁相近,小的花里胡哨,似乎只是个高中生。
“谣谣,来,”江妩看到她,笑着招手,“见见你嫂子。”
童谣看向沙发上英气而美丽的女人,又看向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的童华,有些震惊,这货居然真的要结婚成家了?
“……嫂子好。”她坐下道,“我是童谣。”
“我是吴律,你哥的女朋友,”女人一笑,“谣谣真漂亮,童华一直跟我说你有多优秀。”
吴律的声音让人舒心,似乎能传递她的真诚。据说是律所合伙人的女儿,在一起法律纠纷中和童华相识。
“过奖了,嫂子才优秀呢。”童谣看向小的那位,“这位是……”
“是我妹妹,吴忧。”吴律摸摸女孩的脑袋,“今年高二了,在一中读,忧忧,跟谣谣姐姐打个招呼。”
被摸了脑袋的少女似乎压抑着自己的不耐烦,横了姐姐一眼,意识到在客人家,又不得不端正姿态。她的头发染成了淡金色,发梢微微烫卷,化了点妆,一副放纵不羁的时髦少女模样。童谣愣了愣,心想一中还有这种学生吗?
“谣……童老师好。”吴忧看了童谣一眼,迅速低下头。
“你认识我啊?”童谣好奇,“你在几班?”
“……九班。”似乎是难以启齿的答案。
“九班?那我在你们班代过课呀。”童谣笑了笑,虽然那次代课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我怎么不记得有金发的同学?”
“她才染的,”吴律解释道,“谣谣放心,她就放假才敢闹,开学我就带她染回去。忧忧,谣谣给你们上过课啊?你之前怎么不说呢,我还以为你们不认识呢。”
吴忧垂着脑袋,不吭声,当初在课堂上讲小话、无视纪律的人,她就是其中一个。当时她想这老师怎么这么能装,不发火不生气,跟朵白莲花似的,越是温柔漂亮,她们这些坏孩子就越想惹她,可真让这位讲台上的人失望伤心时,她又有些后悔,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恶。
她其实没什么恶意,只是大多数老师都不管她们,突然来了个想管纪律、看她们浪费生命不顺眼的,她们就好像得到了新玩具一样兴奋。某天下课后,她看到这位童老师在七班和学生其乐融融的样子时,突然有些羡慕。
一对比,她们九班就乱七八糟得像坨屎。
吴忧本以为她和这位童老师以后不会再有交集了,她继续浑浑噩噩,童老师继续浇灌那些向阳而生的小花朵,但造化弄人,谁知道童老师的哥哥成了自己姐夫。
“谣谣是教数学吧?忧忧数学一直是短板,以后在学校,能让忧忧找你问问题吗?”吴律征求地问。
“当然可以,”童谣笑,“而且我寒假时间多的是,要是有问题也可以直接问我。”
“对了,”一边的江妩突然发声,“吴律,你是要跟童华搬出去住对吧?你爸在国外,家里就吴忧一个人吗?”
“嗯……”吴律迟疑地应道,她家父母离婚,她搬出去住后,确实只留下吴忧一人,“我打算给她请个保姆。”
“要不就到我们家住吧,”江妩提议,“谣谣还能给孩子补补课,是吧?”
她斜眼瞥向童谣,童谣一愣,下意识答道:
“……是。”
一句“不用”几乎要从吴忧嘴里脱口而出,但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好像有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她的喉咙。她偷偷看了童老师一眼,那张脸和记忆中那堂课上一样完美无瑕。听着姐姐和江阿姨客套,最后拍板决定让她住一阵子时,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在童老师眼里,这幅模样的自己,是否和渣滓一样?
第八十一章:教练,我想
家里多了一个人其实没什么感觉。
毕竟少了个童华,在童谣眼里算平换。午饭时,她见吴忧在餐桌上局促的样子,默默把菜往那边推了推,这孩子低着头,不是害羞,倒像是很紧张。
她对吴忧没什么印象,知道她是九班交钱进一中的也没有感官变差。一是她不记仇,上课吵吵也不是罪大恶极;二是这孩子长得好看,淡金色的头发大概用了很贵的染色剂,显得天生一般漂亮自然。
吴忧小心翼翼地夹菜,到了这个庄重大气的房子里,一身胭脂气的她似乎有点庸俗。她下意识揪了揪自己的头发,飞速扒了几口,夹菜时突然想起忘了用公筷,差点把菜放回去。
“我吃饱了,”她把碗里的饭吃完,站起来,“谢谢阿姨。”
“吃这么少,不和胃口吗?”江妩关切地问。
“没有没有,”吴忧赶紧说,“我饭量小。”
“这样啊,还是多吃点比较好。”江妩说,“对了,忧忧每天什么时候学习?谣谣也可以看时间辅导你。”
吴忧一僵,她能说她寒假不学习、作业最后几天抄吗?当然可以,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可眼睛扫过童谣时,她忽然又记起这个女人在讲台上对她们这些学校都放弃的学生失望的样子。她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抽了,胡诌道:
“一般……就按学校作息。”
“这么努力啊?”江妩还不知道九班是何许班级,“谣谣以前也这么勤奋。”
话题莫名拐到自己身上,童谣眨了眨眼,没有戳穿女孩的底细,说:
“妈,行了,让人家去学习吧。”
江妩笑了笑,吴忧松了口气,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大冬天的,外面难得风和日丽。
女孩倒在床上,微信里姐妹要她出去玩,她心情烦躁,只能说“没空”。她开始懊恼,自己干嘛要装出一副好孩子的样子?装得再像,童老师就会喜欢了吗?就能忘掉那些糟糕的印象了吗?
寄人篱下的日子难受死她了。
父亲发了一条消息,问她有没有给人家添麻烦,她冷笑一声,装没看见。
门这时被敲响。
“吴忧?”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嘴里喊着“来了”,心脏怦怦跳,打开门,门口的人一如既往的美丽,穿着拖鞋,和她差不多高,毛茸茸的家居服,腰间束了个带子。
“在学习吗?”
童谣问。
吴忧别开脸,低声说:“……正准备学。”
“嫂子想让我辅导下你的数学,你现在方便吗?”童谣笑笑。
女孩觉得被晃了眼,心里念了句狐狸精,小声说:
“方便。”
说着,让开。
吴忧的寒假作业很干净。
即便寒假已经过了一周,作业本还是崭新的,连名字都没写。女孩脸上有些挂不住,嘟囔着什么“前几天在写别的”,但见童老师静静地看着她,她慢慢就没声了。
“期末成绩出了,考得怎么样?”童谣坐在桌边,说起来,她和吴忧算是同辈,嫂子的妹妹,四舍五入也算自己的妹妹,所以她很关心,“能告诉我吗?”
吴忧沉默片刻,耸拉着脑袋,金发摇晃:
“没看,反正……就五百多名吧。”
一中高二的理科一共才六百人左右。
童谣终于知道这个妹妹成绩有多糟糕了。
她把数学寒假作业翻开,问:
“现在写吗?不会做的可以问我。”
吴忧轻轻点头,拿起一根笔,埋头开始写。
童谣不打扰她,把椅子挪远了一点坐着,自己拿了一本教师版作业看题。四十分钟过后,她轻咳一声,问:
“这节写完了吗?”
吴忧抿唇,把作业往前一推,童谣凑过去,一道一道题地对,发现错得简直体无完肤。
她面色凝重起来,蹙眉道:
“这些都不会做?”
比软软可惨烈多了。
吴忧低头,无声地玩着自己粉色果冻似的晶莹指甲。
童谣拿着作业本,突然问:
“你想学吗?”
吴忧一愣,大概没想到会面临这个问题。
老师,家长,从来都是质问“你为什么不好好学”,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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