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虎鲸
克洛维尔微微侧过脸，看似无意地用带有伤痕的那一边对着科什埃。
“抱歉，这是我第一次来拉特兰，在此之前，并不认识任何一名萨科塔，”对于这种问题，科什埃还是搬出了这个标准答案，“或许是您认错人了？”
“……啊，也是，毕竟年龄也对不上呢，”克洛维尔盯着科什埃的脸看了许久，这才怀着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或许我确实认错人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克洛维尔却依然盯着科什埃，全然没有如他自己所说一般打消怀疑。
他就这么盯着科什埃，不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这种无言的注视有时会比任何语言都能让人感受到压力。
而正当此时，服务生过来打破了尴尬的氛围，他重新填补了茶壶里的茶水，并为科什埃和克洛维尔都各倒上了一杯。
克洛维尔微笑着对服务生点了点头，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那不妨让我们换个话题，”克洛维尔放下茶杯，一转话锋，“关于叙拉古的铳械走私问题，可是让我和教宗都感到非常头大呢。”
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不得了的话语，有那么一瞬间，科什埃差点慌了神。
但他也只是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杯中的茶水，以掩饰自己的慌乱。
“危言耸听，”科什埃作出一副被逗笑的样子，摇了摇头，“叙拉古有多大，有多少实力，想必克洛维尔先生也是清楚的，其实我也有点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谣言，落在叙拉古的头上。”
“叙拉古拥有多少实力，不论这点，而我只想知道，作为叙拉古这个国家的领导人的你，又有多少能耐呢，科什埃·喀斯喀特，”克洛维尔身体微微前倾，他放在身前的手也收到了怀里，用那对危险的目光打量着科什埃，“我听说，你携带的武器是短刀，所以专长是用刀么？但当遇到一些特殊情况时，刀，可没有铳好用。”
“是，最擅长的武器是刀，因为铳很危险。”
科什埃微笑着作出回应，这种两个人假惺惺地笑着交谈的场景让他感到不适，尤其是克洛维尔话中时不时透露的暗示，但他也只能希望对方可以快点离开。
“那么……”克洛维尔闻言，他伸出收在怀里的手，手中举着一把手铳，对准了科什埃，“如果遇到这种状况，你又要怎么应付呢？”
他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表情变得冰冷，毫不掩饰自己对科什埃的敌意。
而现在的场面，其实最尴尬的应该当属阿撒兹勒。
一边是拉特兰的教廷军事统帅，一边是公证所顶层下达命令要他保护的人，你说他该帮谁好呢？
“……您是认真的吗，克洛维尔先生？”
科什埃脸上的笑容也一僵，但他不能作任何动作，或许克洛维尔确实是和他撕破脸皮了，但他若作出任何抵触的举动，就是落实了叙拉古铳械走私的嫌疑。
“如果说，你的专长是刀，那么在这个距离下，应该能在眨眼间干掉我，”见科什埃依然保持着冷静，克洛维尔变本加厉地想引诱科什埃进行反抗，“我们现在的距离有两公尺，这把铳没有上膛，而你只需要向前一公尺，就能在我上膛之前出刀。”
“这种玩笑……还是算了吧，克洛维尔先生。”
科什埃有些僵硬地保持微笑，或许以前在叙拉古的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如此处变不惊的时候。
但对于科什埃的推辞，克洛维尔却没有那么容易就放过他。
“咔哒。”
手铳上膛的声音，声响不大，却足以让整个招待室都安静下来。
有些代表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幕，在拉特兰被萨科塔用铳指着脑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同样，他们也在期待科什埃的反应。
而薇薇安娜和骎骑士，则担忧地盯着克洛维尔的动作。
骎骑士甚至已经握住了剑柄，虽然知道薇薇安娜大概率不会掺和这件事，但他还是做好了随时出手搭救的准备。
“要试试看吗？”
克洛维尔的手臂伸直，正如他刚刚所说，现在的枪口距离科什埃确实只有一公尺的距离。
但唯一的区别是，他随时可以要了科什埃的命。
“我说……”就在情况已经超出科什埃的预期时，科什埃身后的特雷西斯转过身，目光从科什埃的肩膀上方与克洛维尔对视，“不论你们有什么恩怨，都别在这里闹事，行么？”
科什埃没有说话，他能注意到，克洛维尔扣着扳机的手指正在微微颤抖，他是真的想开枪。
“我们都清楚铳械的威力，拉特兰的教廷军事统帅，你能保证在开枪的时候，子弹不会伤及到我吗？”特雷西斯用那对暗粉色的眸子盯着克洛维尔，语气中带有一丝威胁，“还是说，你想同时与三个国家开战？”
“……”
克洛维尔无言，片刻后，他将手铳的保险挂上，并收起。
“抱歉，是我冒犯了，卡兹戴尔和维多利亚的王，以及叙拉古的，喀斯喀特，”克洛维尔站起身，最后不善地看了眼科什埃，“那我就先离开了，希望你们在拉特兰有一段愉快的经历。”
第六十二章 高卢王女
走廊上，鸢尾花找了借口来到外面，她扶着墙，满脸震惊。
而就在这时，那个紧随她出来的身影也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你是……莎莉塔？”
那人的语气中也充斥着不可置信，并且唤道一个陌生的名字。
鸢尾花回过身，她背靠着墙，心里似乎生出一种想逃走的想法，但她的双脚却不听使唤，定在原地。
“你真的是莎莉塔？莎莉塔·纽斯特里亚？”见鸢尾花的反应，那人情绪有些激动地向前走出一步，“是我，莱诺，莱诺·贝尔格莱德，您……您竟然还活着？”
“别过来！”鸢尾花伸手拦在自己身前，她的瞳孔剧烈抖动着，伴随着沉重的呼吸，“我已经……我早已经和那个名字没有任何关系了！”
“您在说什么啊！莎莉塔小姐！”出乎意料的是，在确认了鸢尾花的身份后，莱诺对她的称呼也瞬间改变，“您可是帝国继任的王女，您可是高卢的——”
“闭嘴！”鸢尾花的表情变得惊恐，她显然不愿承认，或者说接受莱诺的说法，“早在十一年前，早在那一天，我就不再姓纽斯特里亚了！”
“不，不能这样！”见鸢尾花对这个名字有如此大的抵触后，莱诺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帝国还有希望，在莱塔尼亚还有不少的高卢遗民，我现在已经成为了护国将军，包括我麾下的绝大部分军士，他们都在等待着帝国重新崛起的那一天！只要有您……只要您还活着，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就会付出一切！我们会推翻双子女王的统治，我们会从那些莱塔尼亚人的手中夺回他们从我们这里夺走的东西！”
“不……不……”鸢尾花不住地摇头，莱诺一往前跨出一步，她就会向旁边挪动一步，“我现在是叙拉古人，我已经拥有了新的生活，不要再妄想把我拉回那人间地狱了！”
“叙拉古，叙拉古……”莱诺的目光不断地动着，过于激动的心情让他的想法也变得激进，“如果是因为叙拉古，才导致您不愿回来，那我就会先将那个国家覆灭，再将您带回莱塔尼亚，重建高卢帝国。”
“……你，说什么？”
莱诺此言一出，鸢尾花立刻沉下了脸，方才的慌乱消失不见，她用一种恶狠的眼神盯着他。
“为了复兴高卢帝国，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而莱诺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全然没有发觉鸢尾花的态度变化，“无论在这条路上有什么阻碍，我都会将它清除，我不在意代价，我只在意高卢的——”
“咚！叮——”
沉闷的一声撞击声，伴随着清脆的金属声，在莱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下，他被鸢尾花一把按在墙上，短刀扎入他头旁的墙壁中。
“叙拉古，那里有我的住所，我的菜园，还有书和音乐，以及我爱的人，”鸢尾花瞪着眼睛，仿佛下一刻，刀刃就会划过莱诺的脖颈，“我仅有的小小生活，绝不能被你们破坏。”
“可是——”
“高卢已经灭亡了，早在十一年前就已经灭亡了，给我认清现实吧，”鸢尾花的语气冰冷，以莱诺唯一的希望的身份，毫不留情地击碎他的幻想，“我从未想过复兴一个入侵他国反被吞并的国家，也从未稀罕过什么王室继承人的身份，我只想过安静的日子，如果你非要以王女的身份来看待我，那我对你也只有一个命令——有多远，滚多远，如果你还想着夺走我现在拥有的这些，我不介意就在这里，让你去见你那心心念念的高卢。”
莱诺沉默了，鸢尾花的这一番话，无疑是将他至今的信仰以及仅存的希望彻底覆灭。
而鸢尾花拔出插在墙里的短刀，并收起，她没有去管陷入呆滞状态的莱诺，只是自顾自地，回到接待室。
就在她进入接待室的同时，克洛维尔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擦肩而过，克洛维尔突然停下脚步，他回头看了眼鸢尾花的背影，注意到她头顶的狼耳，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
……
“呼……刚刚真是谢谢了，特雷西斯。”
招待室里，科什埃靠在椅背上，侧过头向特雷西斯道了声谢。
“我只是担心子弹会击穿你的头部，命中我罢了。”
但特雷西斯只是点了点头，在默认接受了感谢的同时，也不忘给自己找一个理由。
“鸢尾花，你回来了。”
看着回到他身边的鸢尾花，科什埃说道。
不过也幸亏方才鸢尾花不在，或许他自己可以顶着克洛维尔的枪口勉强保持镇静，但如果鸢尾花在场，那在克洛维尔掏铳的一瞬间，可能冲突就已经发生了。
而那样的后果，则不堪设想。
见这场闹剧结束了，那些别国的代表也纷纷识相地挪开了视线，继续他们自己的话题。
“喀斯喀特先生，刚刚是什么情况？”
薇薇安娜此时也小跑了过来，关切地问道。
骎骑士跟在她身后，与站在科什埃旁边的阿撒兹勒擦肩而过，有些不满地看了眼阿撒兹勒。
自始至终，阿撒兹勒都没有做出选择，甚至没有抬起过枪口，虽然确实是因为立场矛盾的原因，才导致这样的局面。
但对于骎骑士而言，阿撒兹勒的这种无动于衷，是一种软弱的行为。
“不，我也不知道，”科什埃摇摇头，放下了一直举在手中的茶杯，因为紧张，他没有松开手过，“我甚至没有见过他，他却对我抱着这样的态度，属实令人费解。”
“科什埃，我刚刚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作为唯一不在场的鸢尾花，她对几人的话题感到疑惑，于是问道。
“不，没事，不用担心，鸢尾花。”
科什埃的目光从茶桌上，逐渐转移到了鸢尾花的身上。
看着她的面庞，不知为何，科什埃的心中油然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像是危机感，天生的直感告诉他，必须时刻关注鸢尾花。
“只是，接下来的这一小段时间里，我们都得分外小心了呢。”
看着鸢尾花疑惑中带着担忧的神情，他这样说道。
第六十三章 后生可畏
“关于和平，一直是困扰我们许久的话题，”此时，第二场会议已经开始，教宗坐在最前方，继续先前未说完的事宜，“正如上场会议的末尾所说，诸位对于我接下来要说的，应当也是心照不宣。”
语毕，一道身影从教宗身后的阴影中走出。
是克洛维尔，作为教廷军事统帅的他将一张纸质文件递到教宗的手中，后退之余，也不忘抬头看了眼科什埃所在的位置。
似乎是发觉了克洛维尔的小动作，教宗褪去脸上的笑容，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看着克洛维尔的表情。
片刻后，他回过头，重新挂上那副和蔼的笑容，并调整了一下眼镜的角度，拿起文件。
“首先是乌萨斯的代表，”教宗看着文件上列出的一个个国家与其对应的事宜，同时抬头与那名乌萨斯的贵族对视，“雅罗斯·阿利萨，关于乌萨斯对感染者的压迫，以及那些传闻中，源石矿场羁押感染者作为奴隶一事，是否属实。”
“并无此事，”雅罗斯·阿利萨低了下头，他站起身，否认道，“乌萨斯国力强盛，并没有如此压迫感染者群众的必要，他们只是病人，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所以这些都只是无稽之谈，只是谣言罢了。”
“信口雌黄，”特雷西斯坐在科什埃旁边，突然低声来了这么一句，“乌萨斯人对感染者的压迫，天下皆知。”
或许是作为萨卡兹族的原因，以及感染者数量最多的种族，对于雅罗斯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即使是特雷西斯也颇为不满。
“装糊涂的明白人，这是你和我说的，”对此，科什埃也回应道，“而且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这样，不是么。”
两人看着教宗和雅罗斯的一问一答，将那些板上钉钉的事情模糊成谣言和诽谤，不禁感慨这所谓的‘和平’是有多么虚假。
“卡西米尔代表，薇薇安娜·德罗斯特。”
在雅罗斯坐下后，教宗唤道了薇薇安娜的名字。
薇薇安娜提了提衣角，优雅地起身，她所表现出的贵族气质完全不比雅罗斯弱。
“卡西米尔拥有骑士竞技赛，这一点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但在骑士竞技的基础上，所延伸出的其他产业，是否有些出格了呢？”
看着薇薇安娜，教宗如此问道。
“请问您指的是什么？”
对此，薇薇安娜也知道必须装傻，虽然那些无视人权的事情连她自己也接受不能，但在万国会议上，她只能为自己的国家开脱罪责。
“奴隶贩卖。”
似乎是提前就知道薇薇安娜的回答，教宗毫不犹豫地提出。
“不，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教宗先生，”薇薇安娜摇摇头，否认了此类事情的存在，“卡西米尔崇尚骑士精神，这种背弃传统的事情，是我们卡西米尔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做的，骑士精神，是我们所有人的救星。”
薇薇安娜说着自己都感到违心的话语，只为保全自己的国家，骎骑士站在她的身后，双拳紧握，一言不发。
对于他们两个真正崇尚骑士精神的人来说，这种对话，相当于用钝刀子磨心口。
“这样吗，我明白了，希望您不要在意我的冒犯，这是照例行事，”教宗点点头，表示理解，并唤道下一个国家，“炎国代表。”
听着这些各不相同却又内里完全一致的无意义问答，科什埃渐渐地开始分心。
他的目光一直在教宗身后的克洛维尔身上，而同样的，克洛维尔的视线也一刻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科什埃千想万想，就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和他有过什么矛盾和冲突，才会导致对方那么大的恶意。
至少，不完全是因为铳械走私，如果拉特兰真的对铳械管制到这种几乎要灭口的地步，那么叙拉古也根本不可能从拉特兰运出货物。
私人恩怨？但科什埃能百分百确定，自己是没有见过克洛维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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