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滑稽的幽默
李昌平尚不自知,但也懒得去想,乐得享受这畅通无阻的快感。
直到眼前出现一哨军兵将他拦住。
正疑惑时,却是为首兵丁开口,脸色和和气气,说话更是小心翼翼。
似乎生怕这位小脸一沉,再开红眼。
“李公子,我们歧王有请……”
“歧王?”
李昌平皱皱眉。
倒不是疑惑为什么会来人,而是不明白来的怎么是歧王?
他抓了幻音坊的人,不该是女帝派人来么?
随即又看向前方正欢快逛吃的陆林轩。
旁边的军兵颇为懂事,立马开口道:“公子请放心,陆姑娘在凤翔的一应消费,皆由我歧王府买单,若是有所需要,我们也会派专人照应。”
“态度不错!”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于人家这种周到的安排,李昌平也挑不出理,于是随意摆了摆手道。
“头前带路!”
“呃……还有一件事,就是这位……”
军兵一脸为难的指向马背。
李昌平回头一看,干脆把手一松,缰绳自然脱落。
“这两匹马你们可一并带走,不过需告诉歧王,女帝欠我两个人情。”
说到这,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是歧王来请他了。
合着是女帝脸皮薄,怕提起前日和今日的事,失了先机。
隔这玩偷梁换柱呢。
女帝不出面的歧王出面,歧王干不了的女帝来干。
这身份转换自如,还真是聪明。
嗯……学会了。
领头军兵一使眼色,身后军兵一分为二,一波带着李昌平前往歧王府,另一波则默默跟在陆林轩身后。
果真如同跟班一样,一边保护着,一边负责结账。
“公子放心,陆姑娘出任何差错,小人都可以命偿还。”
“你的有些不够,她若有差池,这歧王府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最后撂下了一句狠话,李昌平径直向城中心走去。
而一直看着他背影消失,方才还恭恭敬敬的军兵才后怕似的抚了抚胸膛,接着是抹去额角冷汗。
“他娘的,比跟漠北打仗还累,这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又骂骂咧咧踹了身边人一脚。
“看什么看?忘了歧王怎么交代的了?这可是大天位,江湖外号玉面血手的李昌平,看到刚才城外的血光了么?你有能耐你去跟他聊聊?”
————
军兵的吐槽声,李昌平当然听不见。
此时,他已走到一座磅礴大气的府门面前。
在这个礼乐崩坏的时代,哪还有人遵循礼制?
只要占据一地便能做太上皇。出行可以用超规格的标准,住宅也尽量往皇宫方向靠拢。
连一县之尊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像歧王这种诸侯三巨头了。
也就是为了抵抗朱温,还需要高举天佑年号。
否则,眼前府门就不是恢弘大气,而是金碧辉煌了。
门口两尊石狮傲然蹲立,高高的门槛能绊死一头牛,府门牌匾上龙飞凤舞,写着“歧王府”三个大字。
李昌平一眼望去,瞬间就被这宅院给迷住了。
这一刻,他真想把还在死溪林吃虫子的老妈叫来,给她好好开开眼界。
瞅瞅人家这地方,再看看自己那狗窝,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将来有一天,自己也要建一座如此庄园。然后把老干妈从泥坑里刨出来,给她好好享受一番,惊掉她的下巴。
想到这,李昌平伸手入怀中,摸了摸正在沉眠的小蛇。
自一出世起,举目无亲,抬头无故,在这满目皆敌的环境里,那确实是唯一对他好的人。
“哼!”
心里虽然震惊万分,但李昌平脸上依旧平淡。仿佛对这宅院习以为常,只一撩衣袖便走进了歧王府。
七拐八拐,由一名丫鬟领着穿堂过院。
走了也不知有多远,穿过了多少宅院。
眼前终于是豁然开朗。
随着轻柔的音乐声入耳,一股清香自正堂当中扑面而来。
目光穿过堂中飘摆衣袖的舞女胡姬,李昌平一眼看到了正坐在中央,满脸享受之色的歧王。
“哼!装什么?”
别人不知道歧王底细,他又岂能不知?
别看这家伙表面一脸陶醉,实际上心里别提有多煎熬了,摆出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不过是迷惑他而已。
“公子,歧王就在里面,您自行进去吧。”
领路的丫鬟飘飘万福后,便退了下去。
李昌平也就径直走进了大堂。
“歧王可真会享福!”
又看了看旁边有座位空着,他毫不客气坐了上去。
“李公子若是愿入我岐国效力,这福同样享得。”
隔空击了击掌,一众歌舞人员默默退了下去,李茂贞也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同时,两只眼睛直落到堂下的少年身上。
李昌平微微一笑:“呵……这福我可享不了,起码现在还享不了。歧王如此挖不良人墙角,就不怕大帅找你算账么?”
“不良帅虽然恐怖,但我歧民人人向歧,他横压当世又如何?杀的了歧王,还改的了民意么?”
“杀你当然改不了,但只要大帅愿意,可直驱漠北,绝那耶律一脉。再以天子名义招兵买马,收复旧都,大唐便可浴火重生。这滔滔民意,自然也会归附。”
“说的轻巧,但其中艰险,岂是用嘴就能办到的?而且你那所谓的天子,愿意这么做么?”
李茂贞撇了撇嘴,神情颇为不屑。
可李昌平却是同样站了起来,很认真道:“这片大地上,烽火狼烟从未停歇。但亦不缺心怀理想之辈。天子站不出来,自然有人替他站出来。”
“先秦诸子,为何苦心游学?嬴氏子孙,又如何奋六世余烈?诸葛孔明,怎愿将一生耗费北伐?”
“他们岂知自己成功或失败?还不是为了心中那一道缥缈无望的理想么?”
“嗯?”
听完这番话,李茂贞惊咦一声,眼中的不屑之色尽去,心中隐隐有所触动。
他的王兄也是如此……
为了自己的理想,只听虚无缥缈的一道传言,便放弃岐国,孤身前往十万大山。
至今都杳无音讯。
可想而知,其中受了多少罪。
这个世间,有人作威作福,有人混吃等死,有人安逸享乐。
但也总有一些人,愿意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放弃生命。
可偏偏就是这些可笑的幻想,在推动着整个世界前进。
而这些幻想的背后,却是史书上一页一页带血的人名,有的是一人,有的是一代又一代……
或许是想到了那个眺望山水,向身后男子许下宏远的少女,李茂贞眼眶微微湿润,但瞬间便平复下来。
曾经的少女已然死去。
现在的她,心中只有岐国。
就如李昌平所说,为了岐国歧民,自己亦百死无悔!
“你可知,不良帅来我歧国,所为何事么?”
“不知,但因与天子有关。”
“不错,他叫歧国,向天子称臣!”
“大帅心中的理想,便是复那贞观之盛,他有此意,并不奇怪。”
“那你觉得歧国,该向天子称臣么?”
这一次,李茂贞是将李昌平放在了同等位置上。
“不该!也该!”
“什么意思?”
“站在歧国的角度,说不该!”
李昌平淡淡说道:“李星云如今还担负不起重任,押宝在他身上,怕是会血本无归。况且歧国本就内忧外患,内有诸侯暗斗,外有契丹虎视。一旦参与梁国局势,讨不了好处,反而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站在天下的角度,说该!”
“有大帅布局,加上诸侯联合,梁国覆灭已成必然。若能趁此时机尽夺其地,便可借天子名号逐鹿中原,横扫寰宇。”
“但我观歧地,自上而下,并无争取天下的将领。”
李昌平摇着头,说自上而下,他是连李茂贞在内都包括进去了。
人别的地方都人才辈出,能征善战者数不胜数。但歧国这一票子,一眼望去没一个顶事的。
唯独能用的,还是幻音坊九天圣姬。
可让这些弹琴唱曲的杀手上战场,是打仗,还是给敌人撒兴奋剂去了?
这一地,天生就不具备征战天下的资格。
一旦梁国灭亡,有人吃成胖子,那人可不会像朱温一样躲皇宫里满足现状,下一步定然吃歧。
反而是梁国不灭,大家互相牵制最好。
“嗯……”
李茂贞沉吟着陷入深深思考。
一直等了大约有半炷香的功夫,终于是将头抬起。
“我去!若真能使歧国更好,这歧王,不当也罢!”
“当真决定了?我倒有第三条路,可两全其美,不妨听听?”
“不听!”
对于李昌平的诱人话语,李茂贞却是直接选择了拒绝。
“虽不知道你的方法,但我歧国并没有争斗之心。这天下谁能坐得,谁能让百姓安稳。我便把岐国交给他,你若能引人心所附,歧国我同样给你。”
失败了……
有些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
本想找个盟友,但现在看来,一切还得自己干。
李昌平无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