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MNESIAN
陈胤拉着她走到了一旁，也跟着盘膝坐了下来。
两人静坐之际，日上三竿。半空中突然仙气缭绕，鹤鸣之声不绝于耳。
一位青丝眯眼，手持拂尘，仙风道骨的人驾鹤而来。
“各位道友，欢迎来到蜉蝣山。”
“从今日起，由我为各位讲解道经，若各位悟出道经真谛，即可获得蜉蝣山传承，离开此地。”
“没有时限，诸位可以放心潜修。”道人眯眼轻笑。
在场的无数虚影全都齐刷刷地起身鞠躬，态度似乎十分恭敬。
清影本来皱着眉头，她觉得此人神神叨叨的，有些神棍，所以不愿鞠躬的。
可是半空中，那道人的眯起的眼睛视线仿佛透过无数人群，直直照在了清影身上。
清影突然觉得心里有些悸动和紧张，想了想，还是站起来鞠了躬。
可是，她视线的余光却发现，身旁的陈胤没有鞠躬。
他只是平静地望着半空中的道人。
而那道人却也仿佛没有看到陈胤一样，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很好。各位道友，我每日都会替各位讲解一遍道经。每日结尾，各位若有所得，可以尝试告诉我道经真谛。若无所得或说错，也不碍事，明日继续即可。”
说着，道人清了清嗓子，开始缓缓讲述起来。
“道经一篇，天为道，君子不器。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他的声音很清澈，如同山顶上冰雪融化的甘泉，入耳让人心旷神怡，心绪安宁。
在场那么多人，全都盘膝坐下，静静听着他的讲述。
清影也在很努力的去听。只是这道经通篇过于玄乎其玄，缥缈难懂，她不过听了半刻钟，便开始蹙眉不语。
一旁的陈胤也没有在听的样子，而是平静地看着半空中的道人，似乎在发呆出神。
“喂。”
清影轻轻戳了戳他：“我们就要这么听他讲完吗？”
“你没听他说吗？”
陈胤朝半空中的道人努了努嘴：“只有悟出道经真谛，才能从这里脱身。”
“不然，日复一日，就只能听下去。”
“那你悟出了道经真谛了吗？”
陈胤没有回答她。
清影很不满意他这种故弄玄虚的态度。视线又忍不住瞥向了清尘所在的地方。
清尘此时正仰起一张小脸，专注而认真地听着道人的讲经。面色时而沉思，时而迷惑，时而懊恼，也时而惊喜。
一时间，清影也忍不住有些发呆起来。
……从小，这个弟弟就比自己聪明，悟性好。
在还是流浪儿的时期，他总是一对流浪儿中鬼点子最多的那一个。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是那群流浪儿中的孩子王。
即便是后来入了雾灵宗暗门预备弟子，他也一样是其中最为翘楚的佼佼者。修为进展之快，比拥有系统的自己还不遑多让。
平日里，他就最是喜爱阅读那些晦涩难懂的经书，有时还会兴冲冲地来跟自己讲解书上的见闻。
其实清影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但是依然会满足他孩子气的分享欲，耐心听他讲完。
……这个地方，或许对阿尘来说，也是一片世外桃源般的净土吧。
他肯定很喜欢这个地方。清影默默地想到。
就在这个念头闪过之后，清影又没由来地闪过了另一个念头。
……那陈胤呢？
他的种种异样，又是因为什么？
清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只是不经意的扭头偷瞄，看见陈胤平静清淡的侧脸。
清影突然觉得，这个家伙安静起来的时候，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一百二十五、人生一梦
第一日，道人讲解完了道经。
“各位，今日道经讲解已然完毕。可有所得者？上前说与我听。”
说完，道人笑眯眯地看着在场众人。
很快，时不时就有人站起身，朝道人走去，或朗声开口。各种对于道经的理解此起彼伏，一时间嘈杂的如同菜市场一样。
而半空中的道人则是丝毫没有被这等杂乱的场间影响，依然面带微笑的摇头。仿佛对每一个人都做出了回应。
渐渐的，一些回答错误的人也不再继续试探，而是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原处，广场上的人渐渐稀少起来。
清影的实现自始至终都在弟弟清尘身上，而清尘却没有主动上去讲解所得，而是盘膝坐在原地，蹙眉深思。
很快，广场上只剩下了稀少的几个人。
清影忍不住扭头问陈胤：“你知道谜底吗？”
就在她发问的时候，半空中的道人视线似乎也停留在了陈胤神上。
陈胤只是浅浅低眉，良久沉默抱拳。
“……明日再来。”
“无妨。”道人颔首，随即渐渐驾鹤远去。
而原地盘膝而坐的清尘也似乎打算放弃了，他长舒一口气，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罢了罢了，明日再想。”
说着，便朝着山上的洞府走去。
清影焦急地看了陈胤一眼，陈胤平静点头：“跟上去。”
两人便跟着清尘，一路朝着另一侧的洞府走去。
——
一进洞府，清影便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座洞府从门外看，只是一间正常的仙家洞府，也住不下多少人。
可是一进门内，仿佛进入了另外一片洞天之中。
在一座无比宽广、看不到尽头的广场之上，无数间房屋平整的排成五排。
清影注意到，之前广场上的那些人都分别进入了房屋里，似乎这里就是专门为这些悟道者准备的住处。
正当清影好奇之际，身前的清尘突然拱手朝身前深深一拜。
“雾灵宗弟子清尘，第五百六十九位进入蜉蝣山悟道。”
“后来者，你好。”
说完，他便直直朝着自己的房屋走去。
清影怔怔地盯着他的身影半天，才扭过头来：“什么情况？”
“还没明白吗？”
陈胤视线淡然地望着前方：“你所见到这这些人，全部都是无尽岁月里到过这个地方的修士。”
“只要进入此地，你的一切都会变成虚影被记录下来。你可以看得到在你之前进来的人，你的身影也会被你之后进来的人所看到。”
……仿佛是这么多人，跨越了时间的局限，同时在一起悟道修行。
“你弟弟是第五百六十九位。”他认真地说，“咱们两个是第五百七十和五百七十一位。”
清影恍惚了很久，才苦涩地追问：
“也就是说……我是见不到阿尘的，对吗？”
“你可以通过这些虚影，看到你弟弟在这里生活的模样。”
陈胤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默默扭头：“看下去，你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清影不再多言，而是静静地跟在自己弟弟的身后。
清尘走到自己的屋子后，又礼貌地朝他邻居的方向鞠了一躬，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清影也想跟进去，但是屋子里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拦住了她。
“房屋一旦认主，就只有屋主自己能进。”
陈胤来到了清尘旁边的屋子：“你就住这里吧。”
“那你呢？”
“我住你隔壁。”
清影犹豫了一下，缓缓点头。
认主了自己的屋子后，清影进去，发现屋子也比想象中宽敞一些。布置得古色古香，桌椅茶具，厨房食材，床铺枕头，什么都有。
而且这些东西似乎是不怕消耗的。无论是食材还是桌椅，一旦消耗损坏，很快就会在原地出现一个完好无损的全新物品。
一切都不需要人费心，只需要你悟道就可以了。
躺在床上，清影觉得自己脑子里乱糟糟的，对这里的一切都觉得诡异而古怪。
“系统。”她忍不住出声问道，“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正好奇着呢。”
系统也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看样子，这里像是有你们人类的大能制造出来，选拔天资聪颖者授予传承的地方。”
“可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的确。
清影也觉得不对劲，可是她说不上来。
只是看到弟弟阿尘的样子，还是暂时圆了她日思夜想的一个心愿。
翻来覆去睡不着，清影索性又出门，打算随便逛一逛。
谁知道，刚一走出门，就看到陈胤一动不动地站在屋子前，望着不远处的房屋发呆。
“你在看什么？”清影好奇地凑过去问。
陈胤视线悠长而平静，手指向一处房屋：“那间屋子，住着一对道侣修士。”
“两个人都很好，明知道自己面对的只是虚影，还是会热情地给后来者留下记录，教他们怎么做出好吃的饭菜，讲述他们留家中还有一个等他们回去的孩子有多可爱。”
说完，他手又指向了另一处：“那间屋子里，住着一个小姑娘。进入这里的时候，她才十四岁。显然是她那个时代里绝对的绝世天骄。”
“但是她没有一点架子，给后来者自我介绍的时候只是柔柔地浅笑着，声音很甜很软。整个人的性子也像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
清影不知道陈胤为什么突然介绍起了这里的人，只能在一旁静静听着。
“……还有就是你弟弟。”
陈胤轻声说：“我对你弟弟印象也很深。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在我之前上一个进入这里的人。”
“也是因为他很有礼貌，待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会把每日所见所感在回家前告诉后来者，路过了前辈们的住处也会礼貌鞠躬。”
……明明他也知道，自己面对的只是一些虚影而已。
那些人根本就见不到他。他也没有义务给后来者留下帮助和提示。
但是他依然这么做了。
陈胤每次路过他的家门口，都能看到他用带点孩子气的干净笑容，对着一片空地认真地说：
……后来者，这些是我今天的感悟，不一定能够帮助到你，但是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听到陈胤的话，清影莫名地觉得有些难过，忍不住垂下了眼帘。
“阿尘他……一直都是这么烂好人。”
她微咬红唇：“因为他这个性子，已经吃过不少亏了。可是这孩子就是改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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