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执笔者骨
而后是耶拉冈德降下神谕，这又是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作为神明的耶拉冈德又不是什么24小时在线的游戏客服，万一圣石审判的时候，祂恰巧有事不在呢？那神谕谁来下达？
自然是有权“解读神明意愿和代表神明发言”的蔓珠院了。
退一万步，即便蔓珠院不去伪造神谕，光是耶拉冈德不做出反应这件事，也可以被解释为“神被气到了不愿意说话”，或者“这种事情也有必要来烦我？”，最后的解读和审判自然还是交给蔓珠院。
除此之外，还有种种可能。毕竟蔓珠院本质上是一种披着宗教外衣的国家权力机关，他所做的一切天生就具备神圣性。届时，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一只雪山羽兽落在了圣石之上又飞走，也可以被解读成为对恩斯特不利的结果。
反正大家都迷信，没人能够证伪，自然就没人会去质疑。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把拿到这笔钱的第一件事，定为投资教育。”
恩斯特叹息道，
“我知道这一次肯定是凶多吉少，但我没有别的办法。”
事实上，恩斯特预料的最坏的结果，是在借贷抵押这事暴露的当天，他就会遭到来自谢拉格人的刺杀和袭击，如今能够拥有一次审判的机会，即便是最谈不上公平公正的一次审判，也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你这家伙....怪不得尤卡坦说，喜欢恩斯特，聪明人，支持圣石审判，这三种条件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休露丝撇开头，又气又无奈的骂道，
“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的.....恩斯特，你今晚来图卡里姆，我可以安排你跟着一支商队离开谢拉格，去到哥伦比亚的！”
“我不去。”恩斯特一口回绝了这个提议，“一旦我逃去了哥伦比亚，那我就再也回不来了。你不明白吗？”
“但也总比死了好吧？”休露丝还有些倔，但却被恩斯特伸出手，捂住了嘴巴。
“你怎么就不能说点好的呢。”恩斯特无奈道，“比如，其实我还可以相信一下伟大的耶拉冈德大神会显灵之类的。”
“你说的轻松！”休露丝一把拉开了他的手，气急道，“你以为你是谁啊，连圣女都这么久没有见过耶拉冈德大人了，耶拉冈德大神凭什么会为你一个人显灵的！”
恩斯特撇了撇嘴：“那可不一定。”
“什么不一定？”休露丝实在不懂恩斯特的自信从何而来。
但恩斯特却耸了耸肩，也不解释，微笑着拍了拍休露丝的脑袋：“都不一定。”
恩雅有没有见过耶拉冈德，耶拉冈德又会不会显灵，这可说不准啊。
至少，在恩斯特的印象中，那位神可是有着“这是能成为我母亲的女人”的称号大好神啊。
树枝不会在变色龙的手臂上折断，是时候开始我的第一波横跳了！
第十六章 谢拉格需要一位天降猛男
谢拉格，喀兰圣山，圣石广场。
传说古时，耶拉冈德创造谢拉格，引导人们修德向善，随后便陷入沉睡。当祂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谢拉格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位暴君统治了彼时的谢拉格，他不信耶拉冈德，转而推崇自己的邪教，对子民苛以重税，大加盘剥，修建的宫殿足足有山峰一样高大。以至于整个雪国民不聊生，虔诚的耶拉冈德信徒死伤无数。
耶拉冈德因此大怒，降下足足一个月的暴雪，活生生掩埋了暴君和他的宫殿。等到暴君被推翻，祂再次接受信徒的朝拜时，面对已经十不存一的信徒，祂又悲从中来，不由得落下了眼泪。
这滴眼泪便化作了圣石，滴在了被暴风雪掩埋的宫殿之上。为了纪念耶拉冈德的神迹，这座暴君曾经宫殿化作的高山便被定为了圣山，而圣石所在的广场也成为了谢拉格的圣地，年年举办盛大的圣猎仪式，香火鼎盛。
当然，传说的真实性一直都是一个问题，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蔓珠院的成立时间便是在神迹发生之后，因为他们狗尾续貂的为神话添上了一段：伟大的耶拉冈德不愿谢拉格再出现暴君那样的人物，便差遣虔诚善良的信徒组建了蔓珠院，管理谢拉格的大小事务。
恩斯特只能说蔓珠院编故事一向是有一手的。他们这一手无中生有，就好像是天主教说上帝命令教宗建立了教宗国统御地上的事务。但事实上是怎么样，大家都很清楚。就算上帝真的存在，他顶多也就是派了自己的儿子下凡钉了一次十字架，至于教宗和教宗国，那是圣彼得干的事，和上帝可真是半毛钱关系没有。
当然，你如果说的上帝是某耶稣兄弟洪天王那个，那当恩斯特没说。
得益于蔓珠院编故事的能力，恩斯特登上圣山的过程同样无比艰难。
清晨六点，在办公室中呆了一个通宵的恩斯特在选定的时间从低矮的平房中走出，向着喀兰圣山的方向出发。
首先经过的是图卡里姆，作为谢拉格唯一的对外关口城市，这里的人们多少已经接触到了外界的信息，他们同样信仰耶拉冈德，但信仰的狂热程度却已经大不如前，面对独自一人行走在道路上的恩斯特， 他们只是从两侧房屋的窗户中探出头来，用不解与怜悯的眼神注视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位即将赴死的可怜人。
比起关心恩斯特的命运，他们更多是冷漠的看客。他们既享受到了恩希欧迪斯所推进的现代化带来的好处，便自觉的与希瓦艾什家族站在了相似的立场上，他们没有人出言嘲讽，却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说上一句话，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漠就是城市人的通病，而他们已经开始逐渐感染上了这种不治之症。
恩斯特默然的行过这一段路，他知道，这只是最开始。
沿着图卡里姆向东北方向走，便是恩斯特已经作为抵押物抵押给马格努斯银行的未开发地区。
这片往日鲜有人烟的地区如今已经被人群挤满，即便时间尚早，天气尚冷，也不能阻挡人们心中的一腔怒火。
眼见恩斯特到来，人群瞬间沸腾了起来，为首的正是佩尔罗契家族的古罗，他手持木牌，一声怒喝：
“叛徒！恩斯特你个叛徒！休想卖掉谢拉格的土地！”
他这一吼，就像是打开了水库的闸门，顷刻间，整片整片的人群开始发出怒吼。
“这是耶拉冈德大神赐予我们的土地，你凭什么卖掉它！”
“希瓦艾什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败类！”
“恩希欧迪斯和圣女大人都会为你蒙羞！”
“*难听至极的谢拉格粗口*”
这是恩斯特第一次体会到如芒在背这个词语的意思。
即便他已经走过了一片区域，那片区域的人依然会追上来，追到他的身边和身前，继续输出他们的怒火。时不时还会有像是石头，砂土，甚至家里的烧火棍之类的东西从人群中飞出，向着恩斯特的地方砸来。
若非是马格努斯银行早有准备，提前从哥伦比亚调来了不少的安保人员，挡住了现场的群众，恩斯特说不定就得被哪个莽汉追上，结结实实的来上几下。
一直走到接近离开图卡里姆周边的区域时，恩斯特才在道路上见到了卢瑟尔·马格努斯。
这位哥伦比亚的大银行家注视着狼狈的恩斯特，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道：
“早让你听我的了，这些刁民，他们哪里懂什么是开发，什么是拓荒，什么又是未来？”
他拍了拍腰间的仿制铳，仿佛在诉说一个真理一般：
“你再怎么和他们讲道理，他们也是不会听的。他们能听懂的，只有这个。”
但恩斯特却摇了摇头：
“这是我早就料到了的事情，卢瑟尔先生。”
“人民其实没做错什么，站在他们的角度上，他们只是在维护这片大地。”
卢瑟尔咂了咂舌：
“以这种愚蠢的方式？”
恩斯特点了点头：“是的。而且，卢瑟尔先生，你该感谢他们的愚蠢，如果他们是哥伦比亚人，那他们的投诉信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副总统先生的桌上，我马上就得面临下台的问题。而谢拉格人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我们的合同还可以继续履行。”
卢瑟尔·马格努斯愣了愣，无比惊讶的打量了一眼眼前露出倔强笑容的少年，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说实话，你要是个哥伦比亚人该多好。在那里，你的成就不会小于我。”
恩斯特抿了抿嘴，抬起头，望向了远处被白雪覆盖的圣山，缓缓道：
“如果当年哥伦比亚没有天降猛男，决定带领哥伦比亚反抗维多利亚的统治，会有如今的那片机会与梦想之土吗？”
哥伦比亚的天降猛男不知道，但他们依然选择了去做，这其中有哥伦比亚的土著，有维多利亚的反抗者，甚至有来自拉特兰，来自莱塔尼亚，来自高卢，来自五湖四海的志愿军。
他们成功了，所以哥伦比亚拥有了如今的日子。
但谢拉格呢？
谢拉格人的未来同样渺茫，在哥伦比亚，维多利亚，卡西米尔三大强国的包围之下，它的开局并不比哥伦比亚人要美好多少。
或许人们现在没有意识到，但再过十年，再过二十年，当他们意识到时，列强的陆行舰炮或许就已经抵到了圣山脚下了。
这个国家同样需要一位天降猛男。
这位猛男可以是恩希欧迪斯，可以是恩雅，自然也可以是他恩斯特！
如果没人愿意去开这个头，那就由他去做。至少好过，将自己的命运赌在这个已经被改变的世界线中，恩希欧迪斯依然会去发起那场雪山事变！
越过了陷入沉默的卢瑟尔·马格努斯，恩斯特继续向着圣山走去。
在他的身后，卢瑟尔·马格努斯的身旁走来一位身着黑色风衣的，带着洞穿牛仔帽的老萨科塔。
“克里夫先生。”卢瑟尔·马格努斯向着身边的男人点了点头，“劳烦您居然亲自过来这一趟。”
“桥夹”克里夫摇了摇头，目光却投向了恩斯特的背影：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保护目标？”
卢瑟尔点了点头：“一块从未遭受天灾袭击，且有独特雪山风景的土地，对于任何一位大人物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度假场所。恩斯特首相和我签下的单子足够让我发上一笔大财，为他花钱请一队黑钢佣兵，只是一笔合理的投资。”
“往常收到你的委托，都是让我的人去颠覆。少见的让我的人去保护某个政权。”
克里夫不苟言笑的陈述出一个可怕的事实，但紧接着，他又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不过，我现在大概理解你为什么会这么做了。”
他抬起头，望向恩斯特走去的那座雪山，欣慰道：
“老了，看到这么美的风景，又看到不错的小伙子，这一趟也算没白来。”
“你的度假区建好之后，给我预留一栋房子。”
第十七章 圣石审判！
大长老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巅峰。
当然不是身体上的巅峰，而是精神上的。
作为一个在权力之巅伫立了数十年的老人，大长老统领蔓珠院的这些年里，自认为早已看淡了世事浮沉，云卷云舒。本来，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应该就会这么干下去，直到自己老死在蔓珠院的宝座上。
但众所周知，在泰拉大地上，如果你觉得没什么意外的话，那多半就要出点什么意外了。
先是早年间被逐出谢拉格的希瓦艾什家族在布朗陶家族的引荐下再次回归三族会议，又是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在自己的领地大搞“贸易”，打着圣山喀兰的名头，赚了一大笔的钱，而且隐隐有扩大化的趋势。
而现在，他更是带头搞出了一个什么不伦不类的“谢拉格政府和全民议会”，还要从他的手上拿走行政的权利。
这是什么？这是叛逆啊！
虽然三族会议上另外两族的同意，让大长老一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反击机会，但这不代表他就已经甘愿认怂。
他风轻云淡，他不问事实，那是建立在他站在权利的山顶上的前提下的。有人想要薅他的帽子，那他就要砍人的脑袋！
而现在，就是这个机会。
杀鸡，儆猴！
“恩斯特·希瓦艾什，你可认罪？”
圣石广场之上，大长老朗声道。
过早的时间和皑皑白雪并没有阻拦人们的热情，广场的平地上挤满了围观的人群，阿克托斯·佩尔罗契，菈塔托丝·布朗陶，以及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分别坐在圣石平台之下专门预备的座椅上，而喀兰圣女恩雅·希瓦艾什则是坐在圣石之后，目睹着站在圣石两侧的恩斯特与大长老。
佩尔罗契家的民兵包围了整个场地，维持着现场的秩序，在这个神圣的场地和神圣的场合，谢拉格的百姓们也暂时收敛起了满腔的怒火，静静等候着伟大的耶拉冈德大神向它们裁决恩斯特的所作所为。
站在圣石的另一侧，面对着手杵木杖，开口便要定罪的大长老，恩斯特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无罪。”
大长老眉头一竖，当头喝道：
“你未经三族会议和蔓珠院的许可，擅自出卖谢拉格的土地，亵渎耶拉冈德大神赐予谢拉格人的祝福，这难道不是滔天大罪！？”
但恩斯特却并未被这突然扣下的帽子吓到，而是平静的反问道：
“首先，我需要澄清这个一直存在的误解。”
“我并非向哥伦比亚马格努斯银行出卖了谢拉格的土地，我进行的是一次贷款，贷款的年限为10年，贷款的金额为6亿哥伦比亚金券，这些在谢拉格本年度的财政报表上都有详细的记载，且都已经在我办公室所在的办公场所外，采用黑板的方式进行公示。只是没有人去看，没有人关心而已。”
“图卡里姆东北方的撂荒土地，只是作为贷款抵押物抵押给了哥伦比亚马格努斯银行，只要我在还款期限向哥伦比亚马格努斯银行支付相应的利息并还清本金，这块土地就依然属于谢拉格。所以，我出卖谢拉格土地这件事纯属谣言，我会追究古罗造谣的责任。“
恩斯特顿了顿，目光瞥了一眼站在台下人群中的古罗。
周围人的眼神也都投向了古罗，很显然，大部分的谢拉格人其实就和恩斯特所说的那样，压根没有关注这场闹剧的核心到底是什么，只是听到了古罗的谣言和煽动，就将矛头指向了恩斯特。
他们其中大部分人不清楚贷款的含义，自然选择向发布谣言的古罗求证。而古罗呢？
作为一个性情刚烈的乌萨斯人，生活在佩尔罗契家的他，很显然也不知道。
他尴尬的扫了一眼左右看向他的人群，红着脸咬了咬牙，扯起嗓子大声骂道：
“什么贷款，什么抵押！你就尽用这些词来忽悠我们！你现在说贷款不是卖地，过几天你要是又说贷款是卖地，我们上哪里说理去？你就是欺负我们听不懂罢了！”
他这一说，人群顿时回过神来，纷纷附和起来：对啊，恩斯特说的好像真的似的，但我们毕竟什么都不懂，他现在整些这些我们听不懂的名词出来，解释说自己没错，那不就是欺负人吗？
这就让恩斯特有些无奈了。
圣石审判毕竟是审判，不是课堂，他没能力也没时间一点一点给谢拉格人普及什么叫做借贷关系，什么又是融资投资。这些事情，应该是在课堂中学习，在现代化的过程中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