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格林
卫宫士郎脸上露出了同情的表情。“可以说，两仪式确实是不再存在了。现在活着的只有‘式’而已。我不能理解失去另一半灵魂的痛苦，但是可以想象失去‘存在’的基础是何种折磨。”
卫宫士郎拍了拍黑桐干也的肩膀：“我的世界观中，没有比生命更高贵的东西。无论是何种的绝境，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失去了家人的孩子在被领养之后也可以再次成长起来。‘式’失去了过去的前提，那么重新塑造新的‘自我’就可以了。如果心中因为失去‘织’出现了空洞，那么就用别的东西重新填满就好了。虽然你照顾式两年已经很辛苦了，但是现在这个状况，你还要继续辛苦下去呢。她现在多半很痛苦，这种心情下的人脾气可不会很好。”
交谈结束了。
黑桐干也走出门前，想到了什么一样，他回头对着卫宫士郎的背影喊道。
“卫宫先生，那个遭遇灾祸的小孩，你认识么？”
他头也不回地答道：“谁知道呢，你去调查调查看好了，如果够详细的话，我可以给你报酬。会是你做梦都想不到的东西都说不定。”
第五章 伽蓝之洞
“那么，今天的治疗就到这里了。”
假冒的橙色语疗师带着一如既往的轻快语调。结束了今天和两仪式的对话。
但是两仪式没打算放过她。
“你这份工作挣得钱也不免太容易了吧。明明只是在和我闲扯和装神弄鬼而已吧。”
这几天以来，苍崎橙子每天都会来拜访。对孤独的“式”……不，从两年前的车祸开始，“式”就已经变成两仪式了。对孤独的两仪式而言，苍崎橙子的拜访和离开已经变成一天的信标了。
大概是没有打算隐瞒的关系，从交谈中能够轻而易举得出结论：苍崎橙子对两仪式的了解深刻到不可思议。不论是从世界的表侧，还是“里侧”而言都是如此。
两仪式曾经对此提出过疑问，苍崎橙子的回答是：“大概是因为我有个好属下吧，关于魔眼的知识则是我早年求学的结果哦。”
本质上什么也没说。
魔眼，在魔术师的世界中的含义是，对自己的眼球进行了某种灵性手术之后获得的，让自己的眼睛获得了某些附属效果。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两仪式的眼睛并非是在车祸中获得。而是在天生的才能基础上加上在“无”中浸没之后，“觉醒”、“进化”的结果。
换而言之，如果没有两仪、七夜这种家族出身获得的天生的“净眼”，即便是同样在死亡中“活”了两年，也是无法获得直死魔眼的。
“明白了吧，魔术师世界的魔眼，是依附于眼球的，只要眼睛毁掉就会丢失。但是你这种来自于身体和血脉的能力，只要还活着，就无法离你而去。就像是诅咒一般。就算你解开纱布，再次尝试摧毁眼睛也是没用的哦。”
“没有意义的事情谁会做啊。”
两仪式的右手轻轻摸着纱布。
滋——
即便只是微微有拆下纱布的想法。
即便有厚厚的纱布遮挡。即便她现在本该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大概是苍崎橙子的位置吧，象征着“死亡”的裂痕就立刻出现在了两仪式的世界中。
“呜！”两仪式条件反射式的别开了头。
苍崎橙子微微叹了口气：“看到了吧，这双眼睛可不是只是一双眼睛的那么简单。凯尔特神话中的邪魔巴罗尔的直死魔眼，即便只是看到，就可以带来死亡，是在神话传说中都是最顶级的能力。”
“我的眼睛可不是那样。”
“确实不是。”苍崎橙子地掏出了一根烟，手指在空中划过，凭空诞生火苗将香烟点燃。
“用看就能带来死亡，和你先看到死亡的破绽，划过那道线就能带来死亡。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将你的魔眼也称作直死魔眼也没有什么错误。”
既然是神话中的魔眼，为什么你能知道它的本质啊。
苍崎橙子吐了个烟圈：“与其逃避这双眼睛，还不如开始学习适应吧。如果实在不想要的话，还不如卖给我如何，我会出个好价钱的。”
“这双眼睛离开我仍然起效么？”
“当然不会。”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两仪式猜测苍崎橙子耸了耸肩。
“如果这双直死魔眼能够转移给其他人的话，我就又得过上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了。只能作为纪念品而已。”
苍崎橙子摘下了眼镜：“这双看到死亡的眼睛，只要你还活着，你就无法逃离。”
两仪式沉默了一下：“……那自然就不可能再毁坏或者转交了。”
“再说了我又不缺钱。”
“……咕！”刚刚戴回眼镜的苍崎·穷鬼·橙子顿时遭到了迎头痛击。
“哎……看来你的手头不算宽裕啊。”两仪式立刻就从苍崎橙子的反应中领悟到了这一点。
苍崎橙子啧了啧嘴，不甘示弱地反击道：“不过两仪式家的近况也未必有你想的那么好，最近观布子市可是出了蝙蝠侠一样的人物，用惊人的效率把观布子市的阴暗角落掀了个底朝天，极道出身的两仪家可是被大受打击，我听说被人握住了把柄，不但黑道生意丢了个干干净净，连白道生意都大受影响呢。”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一拳又打在了空处的苍崎橙子捂住了脸低鸣了起来：“啊啊……好吧好吧，你是继承家业的少主，我是被赶出门的流浪儿，可以了吧。别说了——”
门外又响起了哗啦啦的病床推动的声音。
“最近出了什么事？这家医院这几天也太吵闹了一点吧。”
苍崎橙子摘下了眼镜：“这个医院附近出了一起瓦斯泄露导致的爆炸案件，出现了不少伤者，最近的医院就是这一家，所以伤者都被送到这家医院抢救了。”
“死亡率……相当的高。很奇怪吧，明明是没有人当场死亡的事故，明明伤者也只是普通的外伤而已，明明这家医院的外科水平在观布子市可以说是首屈一指，但是送来抢救的伤者中却有一大半没能活着离开重症监护室。一个接一个地躺进了太平间。”
“这几天可不会太平的，多加留神吧。你这种心中有着空洞，又精神状态不佳的人，可是新死之人的亡灵最渴求的载体。”
苍崎橙子站起身，在空中画出了一个符文。一朵火焰在半空中炸起，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惨叫，某个无形的灵体破灭了。
“那是某种幽灵么？”
“它们可算不上是幽灵，灵魂乃是完整的整体，而刚才那不过是无数灵魂的残渣堆砌起来形成的怪物罢了。仍然有着对现世的留念，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可是它们又不是任何人的灵魂，所以只能在世界中飘荡啊。医院这种地方，更是很容易诞生出这种东西啊。刚才那个说不定就是刚刚抢救失败的人的灵魂碎片呢。”
苍崎橙子摘下了眼镜：“通常而言，这种残响不会对人造成什么严重的影响，即便对虚弱的人而言也可能是受凉感冒，如果它们胆敢靠近意志坚定的人更是会瞬间消失。但是它们依然前赴后继，就好像是扑向火焰的飞蛾一样啊。”
冷言冷语地说完对这种灵体的嘲笑。苍崎橙子又切回了营业模式：“不过对它们而言，你这种状况比一般的身体还要甘美无数倍呢。”
不知道自己是谁。两仪式的体内有“式”和“织”。所以我不是两仪式。
“式”和“织”是从不分开的，所以，我也不是“式”。
人对事物的认知必然要经过结合自身，通过通感来理解所知所见。但是，在失去“另一半”之后，过去的所有记忆都已经如同是写在书本上画在纸上的外物，而非是铭刻在自己身上的“记忆”。
因为“式”的十六年中，没有一瞬曾是脱离“织”而存在的。“式”过去所认知的自我，已经不存在了。
所以，痛苦，想要死亡。
但是，已经在死亡中苟延残喘了两年的两仪式，恰恰是世界上最恐惧死亡的人。
“看吧，就是因为你现在这样犹疑的精神状态，体内又有灵魂死亡而出现的空腔，所以才让那些灵体垂涎三尺啊。”
苍崎橙子看了一眼手表，惊叫了一声。“哎呀，都这个时间了，居然拖堂了这么久。”
苍崎橙子把剩下的烟头抛了出去，落在了病房中的垃圾箱中。
“我现在说的话只能让你了解你的眼睛，教你眼睛的用法，你的胸中的伽蓝之洞，只能用新的生活来填补，这不是我能完成的工作。”
苍崎橙子拉开房门，就像想起来了什么一样，转身道:“我心爱的部下明天终于可以来探望你了，保持对明天的期待吧，对你恢复有好处哦。”
……来探望我？谁？
两仪式下意识地看了看左侧的蔷薇花瓶锁在的位置，虽然她看不见，但是芳香依然传进了她的鼻中。在她醒来那天破坏了一束之后，又有人托护士送来了一束崭新的蔷薇。
那个人一定和她关系非常紧密，但是她想不起来他的名字。
她还有什么东西，她最重要的东西，那个改变了她的牵绊，她还没有回忆起来。
第六章 炸弹魔
“出现事故的那栋楼是一栋八十年代的旧楼，管道质量不佳，警方怀疑住户使用瓦斯时未能遵守使用规范，多方因素加起来导致了这桩惨案。据医院最新消息，虽然并没有人在事故中当场死亡，但是事故中的18个重伤者中已经有16人抢救无效去世。我们再次呼吁，瓦斯安全关乎每个人的生命健康，不可对此掉以轻心——”
电视上对这件震动了观布子市的大事情在半夜中紧急进行了后续报道。从现场侦查来看，纯属意外，没有人需要为此负责。如果有的话，那也是住户的粗心大意。
警察确实怀疑过此次事件是人为导致的，但是在努力进行了数天的搜查之后毫无进展、如果并非事故的话，只能说明这场爆炸的设计者在此道之精擅绝非常人所能及。考虑到，本市本身就有着“炸弹魔”的都市传说的话……
即便这次事件是人为的，现在来看也不得不从另外的手段来解决了。
“这次事故的受害人，全部都是青壮年。”黑桐干也手中拿着他这几天调查来的资料，念到：“那栋旧楼由于状况不佳，几个月前几乎还没有人居住。招租一直是个大问题。但是几个星期前……”
秋巳大辅，黑桐干也的小叔，现任刑警，就在黑桐干也的对面，仰躺在椅子上。
“几个星期前，神秘人扫荡了几乎整个观布子市，做了大奸大恶的被连带着证据半夜绑到了我们门口。地痞流氓则是被暴打了一顿丢出家门。”
“现在那帮失了业的人不得不搬到那些租费便宜的老公寓里。然后这帮粗心大意的人因为使用瓦斯不慎被炸死了十几个。”
“其中最不正常的还是伤亡率。”黑桐干也补充道：“这次瓦斯爆炸规模大的惊人，几乎将半栋楼的人都送去了医院，而且足足有十几个人去世。如果是有人刻意这么做的话，他的目的是什么？”
秋巳大辅叹了口气：“恐怕不是那个炸弹魔干的，就那个人的操作精细来说，如果他想报复社会，这几年里早就能把半个观布子市炸上天了。”
秋巳大辅端起面前的一大杯啤酒猛地灌了一口。“算了不想了，反正现在这个状况，不管谁来调查都只能得出这是个意外的结论。”
“铃铃铃……”就在两个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黑桐干也的手机响了起来。
在深夜打来的电话？
黑桐干也和秋巳大辅对视一眼。
“你好，这里是黑桐……”
“黑桐干也对吧。”电话中传来了明显经过变声处理的不自然沙哑声音。
“……对。请问你是？”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哼，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叫我瓶仓好了。这都不是重点。我打来电话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告诉你有关前几天的瓦斯爆炸案的线索。”
“！瓶仓先生，你知道瓦斯泄露案的内情么？”
“没错，我甚至知道是谁策划的这场爆炸。我今晚打电话过来，就是为此。”
接二连三的重大爆料让黑桐干也和秋巳大辅都屏住了呼吸。
“这件事……是我干的。”
“瓶仓先生，愚人节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如果想自首的话，可以直接去警察局门口。”黑桐干也的语调冷淡了几分。
“哎呀哎呀，可真是不可爱的回答。”像是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一样，电话的另一端回以做作的嘲笑。
“黑桐干也先生，你不妨多考虑一下，就算我要作弄人……”
“我也是把电话打给刑警，为什么要打给你呢？”
“………………”
瓶仓没有在意黑桐干也的沉默，他直接公布了答案：“你的叔叔，现任刑警秋巳大辅，就坐在你的旁边吧。”
秋巳大辅对着干也摇了摇手。
“……没这回事。”
“哼，你可能不承认，但是没关系。”
“这次爆炸确实是我设计的，你可能以为找到了我就找到了杀人犯。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我确实是引发瓦斯爆炸的‘炸弹魔’，这样的称呼我就笑纳了，但是重伤十几人，导致了十几个人的死亡的黑锅我可不背。”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哼，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也是这个事件背后主使的策划的真正精妙之处。”瓶仓的情绪即便经过变音，也能听出激动。
“听好了，我是用炸弹布景，找最意想不到的人当观众，用焰火和膨胀的空气作为演员，受投资人委托的最完美的‘炸弹魔’导演。任何破坏我的表演的人都是我的敌人。完美的炸弹表演是不会伤到任何人的，而我迄今为止的所有表演都是完美的！”
秋巳大辅终于按捺不住，从黑桐干也手里夺过了手机：“你想说你引发了那场规模庞大的爆炸，还想说你没有伤到任何一个人？你以为我们警察会信你的鬼话么？”
“哼，头脑简单的刑警。你用你那愚蠢的脑子想想，爆炸，就一定会伤到人么？”
“你炸了居民楼，当然会有很多人受伤……“
“前提是当时居民楼里真的有人！我可是再三确认过内部没有人的时候才按下按钮的。至于那十几个人是怎么变出来的，我可就不清楚了。”
“这种离奇的谎言！”
“这可不是谎言，用你的猪脑子想想，雇佣我的人让我引发了爆炸，但是却凭空多了十几个伤亡数字。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是你们需要解决的问题！最后附赠，雇佣我的人自称是个魔术师，叫荒耶什么的。当然这个是不是假名假身份就我就不知道了，要不要把全市的魔术师抓起来就是你们的问题了。反正急急忙忙说这是个意外的又不是我。再！见！”
咔嚓，通话结束。
“雇佣了‘炸弹魔’制造一次爆炸，但是却在爆炸中刻意增加了死亡事件，这是想干什么？制造政治丑闻？”
这种离奇的事情秋巳大辅痛苦地捂着脑袋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黑桐干也的脑海中灵光一现。
“哎呀，式住的医院里最近死的人不少呢。天天有死者的亡魂在式的病房外绕来绕去，我都担心我做得护身符的功效不够了。”
“式醒来可是得到了不得了的能力，如果传出去，估计能让魔术师像闻到花蜜的蜜蜂一样蜂拥而至吧。”
苍崎橙子前几天闲聊中无意中提到的话在黑桐干也的脑海中闪过。
“式有危险！”
乒！
两仪式右手扯下眼上的纱布，左手将玻璃花瓶在墙上打碎，用手中的碎玻璃反手一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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