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格林
俊美而优雅的独裁官将皇帝趁势提上了栈桥：“陛下，现在至少，我们的登陆十分顺利。那么这次战争最大的不确定性就消除了，那么只要我们面对的真的只是普通的反叛，我相信您可以赢得作为战争胜利者的桂冠而凯旋了。”
“唔！”尼禄踏在木质的栈桥上，将手从恺撒的手中抽了回来。虽然她可不是什么纯情的少女，但是恺撒的气息和提问还是让她面红心跳。
她轻咳一声，一手放在胸前，昂然答道：“请安心吧，恺撒卿。倘若在你的辅助下，仅仅是荡平心怀不轨的总督余尚且不能取胜，不用你说余也羞于回到万神殿面对神祖了。”
“……神祖么。”这个词让恺撒若有所思，他笑着说：“羞于面对神祖，这话还是不要说得好。神祖罗慕路斯·奎里努斯大人爱着所有的罗马，凯旋的罗马固然会让他欣喜，但是落败归国的罗马人也不会被神祖抛弃。”
恺撒悠悠地叹道：“即便你失去所有，万神殿中的神祖大人也不会离你而去，只要万神殿还在，罗马人就还有绝地反击的机会。”
“……恺撒卿？这些话是如同特洛伊战争一样的传说么？”
“传说？”恺撒闻言，露出一个遗憾的笑容。
“原来如此，这就是祭司们说的神代的结束啊。曾经让人震撼的神迹才过了短短百年，就已经沦落为诗人的故事了。我虽然不曾亲眼见过，但是，大西庇阿获得了万神殿祭司们的全力支持，奎里努斯的神力与迦太基的主神巴力的神力在战场的上空对撞的故事也是我小时候很喜欢的传说啊。”
尼禄想了想，突然一合掌：“——那传说中，第三次布匿战争罗马胜利后，在迦太基上撒盐，让迦太基的土地从此寸草不生，那也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撒盐吧？明明阿非利加行省依然是正常出产的肥沃之地。”
“自然如此。”恺撒答道：“小西庇阿借由马尔斯与克瑞斯（希腊神话的德墨忒尔，农业之神）的神力扭曲了迦太基的土地，斩断了迦太基的灵脉，隔绝了他们与神明的联系，从那以后，只要是迦太基人耕种的田地就几乎毫无产出，他们捕鱼也得不到渔获，直到他们迦太基人彻底消亡方止。”
“——”这种凶厉到堪称丧心病狂的处置手段让尼禄脸上有点发青，她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万神殿的神明回应真的会如此显化么……？”
恺撒点了点头：“——我刚才说的都是认真的。如果您真的已经无计可施，就回万神殿去吧，去祈求神祖的帮助。那里是罗马最后的底牌。”
如同诗歌与戏剧一样的情节被百年前的罗马前辈以无比认真的语气说了出来，这幕无比荒诞的情景让尼禄瞪大了眼睛。
“——开玩笑的吧！？余为什么没听说过这种事？老师明明是【守卫官】但从来没提过！”
（是塞内卡老师故意隐瞒么？——不，不可能，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会瞒着身为皇帝的余的，应该是余多虑了。）
“有可能是因为，在这个时代，这件事已经真的变成传说了吧。”恺撒轻轻吐了口气：“我当独裁官的时候当然知道了这件事情，但是毕竟在这个时代神代已然结束，或许神祖确实已经远离了我们。我也只是给出一个建议而已。”
“——未必就是塞内卡阁下心有怨怼。”
“……唔姆，余明白了。”
（塞内卡老师被前两任罗马皇帝都处罚过，但是余对他可是没有任何亏待的！他……会隐瞒余么？）
尼禄用力地摇了摇头，用力吸了几口带有地中海海风的空气。
现在可不是把精力又放回到宫廷斗争的时候。
“唔姆，等余讨平了高卢的叛军之后，余就回罗马和塞内卡老师吹嘘一番，无所不知的大贤者也有不了解的事情，这可是能让元老院和罗马的市民都目瞪凯的大事！”
就在这时，尼禄怀中的通讯转轮几乎微不可闻地轻轻震动了起来。
两条信息同时传入了她的脑海中。
“陛下，我们发现了高卢叛军的主力痕迹，至少有万人!距离港口大约是几十公里！”
“陛下，这里是塞内卡，虽然仓促行军是军事大忌，但是我不得不告知您，罗马城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个自称汉尼拔·巴卡的人把罗马城搅了个天翻地覆，急需恺撒阁下作为从者的支援！您获胜之后请尽快回军！”
……啧！果然那个预言说的事情不会是高卢叛变这么简单么！
尼禄躲着恺撒的视线，悄悄地把手从转轮上放开。
皇帝软糯的声音也在盔甲与武器的撞击声中显得锋锐而且杀气腾腾。
“——全军注意，我们加速行军！我们没有时间和高卢的这些胆敢跟着总督背叛帝国的蛮子浪费时间！”
————
“——欧迈内斯，如你设想的那样，他们上岸了。”
“嗯，接下来，就交给您和陛下的牛车了。毕竟，【您亦是伊斯坎达尔。】”
二十四 急转直下（推荐票加更四千字）
赫费斯提翁。
征服王伊斯坎达尔最为亲密的部下。
克拉特鲁斯与赫费斯提翁，孰更得王之信任？
王曾如此说道：“克拉特鲁斯是马其顿国王最信任的人，赫费斯提翁是亚历山大最信任的人。”
如此可见一斑。
只不过，赫费斯提翁并不是以擅长指挥作战而闻名于后世。
有意亦或者无意？在与赫费斯提翁合作指挥伙伴骑兵的另一人未曾现世的情况之下，另一名将领欧迈内斯被伊斯坎达尔丢到了伙伴骑兵的指挥官的位置上。
欧迈内斯，他被马其顿人排斥在外，一生中多次被人背叛。
但只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一定很擅长军事指挥。
“——罗马人真是谨慎，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要先原地修个营寨么？”
赫费斯提翁睁大眼睛仔细观察着已经成功登陆的罗马军团，此刻先头部队已经登陆数个小时，但在极速行军一段时间之后，却不知道为何突然停了下来，马略的骡子们开始在离港口不远的地方修建工事。
此刻，欧迈内斯与赫费斯提翁就坐在【神威车轮】之上。
只不过，在这一刻【这一辆】战车的主人并非是伊斯坎达尔。
在马其顿大军向东征讨，击溃波斯帝国，志得意满的得胜者巡视他们的战利品之时，传说波斯太后误认为俊美而高大的赫费斯提翁是伊斯坎达尔，这种事情毫无疑问是极大的僭越与冒犯，然而征服王以一句话解决了这场争端。
【“只因他亦是伊斯坎达尔。”】
这句传说流传到后世的结果，就是赫费斯提翁与【赫费斯提翁】兄妹作为从者，都可以模仿伊斯坎达尔的部分宝具。
而赫费斯提翁没有妹妹那样的魔术才能，而他与伊斯坎达尔的关系也确实更为紧密。因而，这项模仿伊斯坎达尔各项技能的能力的等级也比妹妹更高。
因而，他同时也拥有【神威车轮】。
毕竟，在东征的大部分时间，他就坐在这辆战车上。
只不过，此时他因为某个理由，不得不与王分开作战。
“——欧迈内斯？”赫费斯提翁用手肘捅了捅正在捏着下巴思考的千夫长。
黑发文质彬彬的前书记官这才如梦方醒，对着同样黑发，但却远远比他俊美迷人，能让无论男女都为之倾倒的赫费斯提翁答道：“嗯？嗯，啊，我在想，为什么【赫费斯提翁】小姐和孔明先生还没有回来。【王之军势】中的其他人也都说没有见到他们。”
赫费斯提翁一脸不在意：“我倒是觉得反而更好，那个疯丫头毕竟是情报官，直接向王负责，如果知道王在她出发之后，却突发奇想决定从阿尔卑斯山翻过去封锁罗马人的退路，少不了又要对我发火。她找到了什么要做的事情反而更好，反正敌人已经近在眼前了嘛。”
欧迈内斯轻轻叹了口气。
王如果说是粗中有细，或者说用粗犷的外表掩盖他细腻的心思的性格的话，那么赫费斯提翁就恰好相反。
虽然外表优雅而秀美，但是其内心却是开朗而直爽的。
只能看见眼前敌人的人显然是没办法单独指挥军队的。
他是所有人的朋友，却没办法当所有人的统领。
“……是，不管那两人决定做什么，我们都没有办法干涉。而且既然罗马人没有仓促急进，那战机稍纵即逝，我们不能等罗马人修好营寨再进攻……可惜，如果对面上岸的时间再早一些的话，就可以在深夜无光之时发动夜袭了的。”
欧迈内斯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精光。
“——现在，就只能先用他们自己的船堵塞港口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临时搭档说：“赫费斯提翁阁下，能请您拜托克拉特鲁斯先生立刻发起进攻么？”
“……？”赫费斯提翁摇了摇头：“你也连接着【王之军势】，这种事你直接向克拉特鲁斯大人通告即可吧？”
这可不是仅仅是杀身之仇的关系啊。如果不是王亲自下令让我指挥伙伴骑兵，我在军势中就仅仅是一个书记官而已，任何超出这个职位的权限都不会被马其顿人认可。
我在军中只是一个孤家寡人而已啊。只不过这些思考没有必要和赫费斯提翁阁下抱怨。
欧迈内斯在马车上站起身来，向赫费斯提翁行礼：“总之，赫费斯提翁阁下，就拜托你了。”
王最亲密之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了解了解。哎，为什么时间就不能回到刚刚离开马其顿之时呢？”
就在神威车轮下方的大地之上，同样还有另一场争论刚刚结束。
“——好吧，恺撒卿，这下就万无一失，余可以进军了吧？这座营寨应该只需要让辅助军驻守就可以了吧。”
皇帝陛下刚刚下令进军，恺撒就提出了反对。
他建议在进军之前，先修好可以作为大本营的营寨，休整一下再继续前进。
尼禄在犹豫了很久，在看到身边士兵脸上掩盖不住的疲色之后，意识到他们已经连续行军几个星期之后才勉强同意。
不过皇帝的忍耐也很快就到达了极限。
“罗马士兵们愿意忍耐苦劳也是因为盯上了高卢总督和这些高卢部落的财富，如果你下令让一座军团留守营寨，不让他们参与战斗，那就要你来付他们的工资了。”
“……。”
罗马的最后一任终身独裁官却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手掌，示意陛下稍等。
他疑惑地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到地面上。
很吵闹。
罗马士兵行军时嘈杂混乱的踩踏声，在前线的士兵挥舞斧头砍伐树木的撞击声，正在二线的士兵挥动铲子挖土修营的沙沙声。
但是，这些原本已经很是吵闹的噪声此时已然被越来越响亮的声音遮盖了过去。
无数细小的声音，依靠时间上的协同，在大地中汇聚成一道强大的轰鸣声。
这强大的轰鸣声如同铁匠铺中的重锤，一击又一击地敲击在铁砧上。
——那是脚步声。
那是几万人的军队前进时步调完全一致，分毫不差才能形成的恐怖震动。
而此刻，这脚步声正在变得越来越密集。
那是在冲锋时才会有的脚步声。
恺撒猛地站起身来，握住在手中浮现出来的金色转轮。
“第三军团注意！我是恺撒！现在立刻停止修建工事，列阵！”
“敌袭！”
第三军团指挥官看着正在远方的正午的太阳之光下熠熠生辉，向着他们坚定走来的枪之森林，回应道：“——恺撒阁下，您可能反应得稍微慢了一下。”
一个黑发的彪形大汉从马其顿方阵之间的空隙中大踏步地走出，手中提着几杆数米长的巨大军旗，右肩上挂载着一面金色的盾牌。
罗马辅兵丢下了手中的采伐工具，慌忙地逃回军团之后，而士兵们正开始迅捷而不慌乱地列队，罗马军队那标志性的大盾正在他的面前如海浪一样堆叠起来。
他不为所动，仅仅是张口大吼：“来自亚平宁的罗马人！是时候结束这场哑谜了！吾乃枪之英灵，马其顿的大将，克拉特鲁斯！你们军中可有英灵在场？速速出来与我一战！”
“不必再想你们莱茵河畔的军团了。”
克拉特鲁斯将手中军旗向前抛了出去，这几面巨大的旗帜在空中猎猎作响。
那是罗马军团的鹰旗。
“——你们就会去陪他们，连同你们的帝国一起。”
然而鹰旗并没有掉落到尘土之中。
在它们落地之前，一只修长健美的右手先一步将鹰旗们捞起，高举向天。
“一、二、三……”
恺撒在将军旗揽入手中，长吁了一口气。
七面鹰旗。
高卢行省内的军团已经全灭了。不论是被俘虏了还是战死了，不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有余力来支援他们了。
“我乃是从罗马城的历史堆中爬起来的古人，罗马共和国最后的影子，盖乌斯·尤里乌斯·恺撒！”
恺撒微微招手，他身旁的空气中微微波动，一辆金色的战车在他的身边浮现，两匹神骏拖着马车走到了罗马之花的身前。
他将鹰旗插到了战车之上，随后跳上了战车，转身看向了面对鹰旗正在犹豫不前的军团。
“——你们在畏惧什么！你们看到了敌人的强大，难道没看到这些旗帜依然在飘扬么！你们。你们看到了敌人的嚣张，难道没感到你们的骄傲已然被刺痛了么？你们看到了敌人的雄壮，难道没看到他们身后的财富么？若是畏惧，那就逃跑吧，丢下武器、盾牌和盔甲，去告诉所有罗马人，你们抛下了恺撒，抛下了奥古斯都，为了自己的性命，从战场上逃走了！”
“——没错。”
金发的少女手持着如同鲜红火焰一样的长剑，也从军阵的空隙中走到军团之前，她比身边高大强壮的罗马士兵几乎要矮两个头。她说话并不声嘶力竭，却同样清晰：“若是有人害怕了，那就走吧，但是，在那之前，你们要明白，在你们全都逃离战场之前，我，尼禄·克劳狄乌斯·德鲁苏斯·日耳曼尼库斯，你们的皇帝，都不会离开战场一步！”
原本喧嚣的战场为之一窒。就连马其顿方阵的脚步声都仿佛被她们两人的演讲震慑。
罗马士兵们面面相觑。
随后，他们一齐看向了前方。
尼禄将长剑高举向天：“——罗马万岁！”
此时的军团早已趁机完成了整军，一排排整齐的罗马士兵跟随着皇帝一同将自己的剑高举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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