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尘4195
靠在牢房的角落里，红发的王女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那么久远的事情，虽然记得，但这些年几乎都没有在脑海里出现过。
为什么现在突然回想起来?
是因为今天看到的景象吗？
责任与荣耀互为表里，本该是这样的。
但不管对上还是对下，这帮该死的贵族早就被荣耀和责任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剩下的只有恶心的利益算计。
真是烦人。
海蒂叹了口气，开始打量身处的环境。
如之前说所，这是一个地牢。
和大部分地牢一样，昏暗，压抑，沉闷，让人透不过气。
区别也是有的。
这个地牢的规模，远远超出了正常的范围，甚至一眼都看不到尽头，极其广阔的同时，还异常地拥挤。
每一个房间都塞着囚犯，甚至包括海蒂的这一间，在她不远处的另一侧，都有个卷着破被子缩成一团的“室友”。
管理也很糟糕，各种难闻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几乎要让人窒息。
也算是侧面说明了这座城市的治理情况之糟糕吧。
“嘁……”
海蒂满是轻蔑地撇了下嘴，便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首先，虽然过程很难看结果不良好，但自己至少是进城了。
而且身份没有暴露。
那么，接下来依然要以见到本地领主，请求对方帮忙为第一要务。
看这牢房的管理状况之差，指望对方主动来这里巡视，或提审犯人什么的，显然也相当地不现实。
还是得越狱。
问题是，怎么跑呢?
海蒂摸了摸腰间。
之前偷过来的那把小刀，依然在原处没有被没收。
这帮卫兵口口声声把自己叫做魔族奸细，结果处理起来如此大意连基本的搜身都不做，可见就是滥用职权在搞事情。
当然，对现在的王女殿下来说，这倒算是好事情。
她走到了牢门边，检查了一下门锁的情况。
异常老旧而且缺乏维护，靠自己的力量应该很轻松地就能破坏掉。
至于守卫——在海蒂看不到的拐角处，传来了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
应该是凑在一起玩着点啥，根本没有人在注意这边。
真是一群乌合之众。
但总之事不宜迟，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好。
这么想着，海蒂把手按在了门锁上。
“呃……”
突然间，背后传来了模模糊糊的声音。
海蒂下意识地转过头，发现躺在牢房另外一侧地面上的“室友”，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自己的动静，居然掀开被子坐起了身。
是一位白发苍苍，皮肤黝黑，满脸沟壑纵横的老者。
这醒的也太TM是时候了。
海蒂在心里如是咒骂着，只能暂时放弃行动，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而刚醒的老者显然还处在意识模糊的状态，一脸懵地看了海蒂好几眼后，才终于是确定了她的存在。
便问道：
“小丫头，你醒啦?我看那帮当兵的打你打得不轻，怎么样了?”
身影异常浑厚，口音也很重，以至于海蒂要听懂都得多费点力气。
但没办法，海蒂也不可能当着他的面越狱，只能是先应付应付他。
便摆出了一脸忧愁的表情，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
“我……我的父亲被魔物杀了，我想要进城投奔亲戚，却因为给不起钱被抓了起来，还说我是魔族奸细……”
梗不在新，好用就行。
反正一路走来人设都已经立起来了，现在神经衰弱的海蒂也懒得再从头开始去编新的身份，就这么着吧。
果然，老人家听完后满脸惋惜地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唉，这帮天杀的，真是作孽啊……”
看外表应该是农夫之类的，以海蒂的段位要骗过去，还是很容易的。
想着跟他聊聊然后赶紧糊弄过去，海蒂问道：
“那……爷爷你是怎么进来的?”
老人家又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没能交够田里的税，所以被抓进来了。”
海蒂眨了眨眼：
“税?收多少的税会交不起?这附近的农田应该挺肥沃的才对啊？”
老人家摇了摇头。
“小姑娘，一看你就是外地来的，有所不知，自从老领主死后，我们这里的这个小领主啊，就要求我们所有的田产必须三七分。”
“三七?”
海蒂皱了下眉。
按照她掌握的知识来说，这在本世界应该算是个正常的税收比例，一些贪心的家伙会把比例提到五五，但那也很少见。
三七的比例，怎么会交不起……
“对，三七，我们三，领主拿七。”
“……你说什么？”
海蒂愣住了。
从艾泽曾经的评估来看，在考虑了魔法等奇幻存在的情况下，该世界的综合生产力大概介于文艺复兴与工业时代之间。
但对于农夫来说，魔法这种东西一般是用不上的，那些强大的魔物也不可能抓来耕地。
所以，农业生产的状况并不比艾泽老家中世纪的状况好多少。
在出产本就稀少的情况下被拿走七成，海蒂都想象不到日子要怎么过。
而且，好像还不止于此——
“这还仅仅是农业税，我们收了东西去卖，要交货物税，我们的孩子出生，要交生育税，我们买东西，还要交采购税……最后落到手里的，有两成就很不错了。”
老者摇着头，满脸的哀怨：
“还有人家被诬陷犯了事的，甚至还要交罚款，交不起的就延后，有的甚至已经被收到100年后去了，这附近的百姓啊，早就都成穷鬼了！”
海蒂不住地摇着头：
“可是……不，王室百年前颁布的税法就已经规定过了，农夫各种税务的最终总和不能超过产出的一半，他们怎么……怎么敢……”
老人露出了无奈的苦笑，说道：
“傻孩子，你在说什么呢?王室的法律，怎么管的到我们这里的领主呢?”
突然被cue的王女殿下的表情，直接石化了。
“……你说什么？”
“在这里，在这块地盘上啊，王室什么的，可能是最没用的东西了！”
第25章 王室与茅草
王室，没用。
在任何情况下，这两个词汇组合在一起，都会让海蒂当场红温，直接暴怒，甚至扑上去掐死对方也不是不可能。
但唯独现在，在刚刚经历了一系列小小的贵族震撼后，她发不出火。
嘴唇与脸色一并发白，手连带着全身都在不住地缠斗，甚至冷汗也冒了出来。
强忍着各式复杂的情绪，她小声地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王室没用是……什么意思?”
环境昏暗，对面的老人家也不是什么有心机的人，没有注意到海蒂的状况。
只是一拍大腿，苦笑着摇头道：
“小丫头，你既然是从其他地方来的，那父亲一定是商人，对吧？”
“嗯。”
海蒂点点头。
“和商人不同，像我们这样的农夫啊，是不被允许随意离开土地的。”
在现有的贵族体系下，封地之中的农田、土地、森林、河流等等，全都是属于贵族的私人财产。
而要让这些财产发挥价值，人，或者说领民，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贵族们很乐意通过法律、税收、债务等各种手段，阻止领民离开自己的领地，以免自己无人可以压榨价值。
这在事实上，也让领民成为了领主贵族财产的一部分。
“我活了60岁了，一辈子，就是在一个小村子除了种地，赶集，就是跟领主派来的税官打交道，就连这城，也只进过三次，这次被抓进来就是第三次。”
“在我们这样的村里啊，哪怕一根茅草，都是有用的，可王室什么用呢?在我们被贵族加税的时候，王室会帮我们吗？在我们被强征劳役的时候，王室会帮我们吗？”
“不会的，从来都不会的，谁见过王室?谁见过王室派来的人，那王室有什么用呢?”
在通讯以及交通手段的限制之下，农村这种存在，天生就会具有极强的封闭性。
一个小小的税官，就足以让一整个村子的农夫抬不起头来。
要是再加上几个卫兵的话，甚至家破人亡都是有可能的。
在这种情况下，所谓的王室啊，国王啊之类的东西，都只是个单纯的概念，对大部分的平民来说毫无意义。
毕竟，国王是谁，王女是谁，根本无关紧要。
还不如祈祷新来的税官能多一点良心——虽然这通常也是奢望。
总之，在经历了之前几天的事情后，这样一席话的杀伤力是异常惊人的。
如同惊雷一般，在海蒂的脑海里炸开，而又不断地回响。
以至于她的思绪，陷入了新一轮的宕机状态之中。
当然，骄傲也好，顽固也罢，亦或者只是某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作为王室象征的王女殿下，并不打算就这么承认这一观点。
纠结了一阵之后，问道：
“那……述法者呢?王室应该每年都会派出述法者才对，为什么你们不……不把这些事情告诉述法者呢?”
述法者，是王国在百年之前，最为强盛之时定下的制度。
通过各种政治博弈，王室制定了一些各大贵族在明面上也承认的通行法律，以此限制贵族，保护平民。
每年，王室都会派出一些被称为述法者的官员，巡视各个贵族的领地，以便确认他们是否有违反律法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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