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站在许愿井前的蕾茜儿警告牧师。
牧师轻轻点了点头：
“我早就想好了。”
既然如此，蕾茜儿也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本来就没什么好说的，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完全能够理解牧师的想法。
——就像牧师所说的那样，如果她们俩交换了身份，那她大概也会做一样的事。
蕾茜儿一边在心里感叹恋爱脑真可怕，一边为牧师让开了位置，站到了一旁。
在这件事上，作为既得利益者，她一直都没什么意见。
反正要承担代价的是牧师，而不是她这个魔女，更何况，如果牧师真能成功创造出另一个夏尔，那岂不是能极大地增加他们解决迪赛尔境内异常的可能性？
进是赢，退是赢，她赢麻了都！
当然，之前她和夏尔也不是没有想过利用那台有限许愿机来解决迪赛尔的异常，但考虑到要付出的代价……他们俩最后还是明智地放弃了这个打算，并将之列为走投无路的最后一搏。
所以她丝毫不打算再劝牧师。
而这时牧师已来到那口许愿井前。
她低下头，十指相扣于胸前，开始许愿。
她旁边的蕾茜儿盯着她看了会儿，莫名联想起曾在此许愿的夏尔，还有告诉他们，这口许愿井其实没办法实现任何人愿望的疯约翰和老妇人。
事实已经证明，疯约翰和老妇人所说的大概率是错的。
这口许愿井，或者说，这台有限许愿机的确能够实现愿望，而最好的证据就是如今站在许愿井前的牧师。
她不正是愿望的……产物？
蕾茜儿的思绪忽然停顿下来了。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愿望的产物，真的能够向有限许愿机许愿吗？
无论是疯约翰还是老妇人都坚持他们的观点，他们认为许愿井无法实现任何人的愿望……
但如果……
如果，向许愿井许愿的，并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某个愿望的产物呢？
蕾茜儿不清楚为何许愿井不会实现外乡人的愿望，但她大概找到了许愿井无法实现迪赛尔人愿望的原因。
她下意识抬起了头，环顾四周，看向那些聚集在满愿广场上的，与常人无异的迪赛尔人。
然后，一个令人脊背发寒的猜想猛地从她脑海中跳了出来：
「他们，他们到底……」
……
“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助手小姐竭力压下了惊惧，低声询问肩头的黑猫。
而黑猫凝视着面前屏障后那些游荡在大片废墟之中，身形瘦长四肢纤细，却如同常人般生活的鬼影，还有极少数夹杂在瘦长鬼影中，却浑然未觉的几个维多利亚人，瞳孔不由缩成了尖锐而富有攻击性的一条细缝。
“麻烦了……”
它从助手小姐的肩头跳下，低声道：
“看来迪赛尔的异常，绝不只是一台有限许愿机那么简单。”
［未完待续］
——
53.刚刚开始
作为维多利亚距离迪赛尔最近的边陲小城，以往的乌哈儿向来和平宁静。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毗邻森之海的乌哈儿哪有不利用这得天独厚地理优势的道理。
依靠森之海丰富的资源，这座边陲小城竟也发展得像模像样，丝毫不逊色于那些邻近首都的大城市，甚至成为了维多利亚最早铺设铁路的城市之一。
毕竟，森之海的产出急需铁路运输到其他城市，乃至出口到其他国家。
而乌哈儿人也大多为那条直通首都的铁路而自豪，他们甚至执拗地认为那条铁路应当是贯穿了维多利亚这钢铁巨人全身无数条血管中颇为重要的一条，甚至只逊色于帝国的主动脉。
而今天，没有任何征兆的，这条铁路被封锁了。
在某个宏大意志的支配下，一场前所未有的变故，如同在乌云间翻滚的雷霆般，悄无声息却不可阻挡地发生了。
最初，从首都到乌哈儿，沿途所有站点都收到了某个极高密级的通知，于是铁路工人们紧急离岗，无关人员被暂时遣散，原本往来于这条路线上的所有蒸汽列车在调度和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停止运行。
就像有什么至高无上的存在将要降临了。
但在维多利亚，又有什么人，什么东西要比那位皇帝更至高无上呢？
有些人猜到了答案。
渐渐的，开始有流言蜚语于市井坊间扩散：
“不会错了，绝对是他们！”
“没错，除了他们，谁又能搞出这么大动静啊！”
“可为什么他们要去乌哈儿啊？”
“蠢猪！你忘了，乌哈儿旁边就是迪赛尔，我猜这次啊，一定是陛下终于下定决心，要一举拿下迪赛尔了！”
到最后，所有的议论都变成了对维多利亚那位皇帝陛下的赞美。
人民近乎狂热地称颂他们的皇帝，而皇帝却并未给予他们分毫回应。
维多利亚这位冰冷的钢铁巨人，有一颗同样冰冷的钢铁心脏。
但无论如何，在维多利亚人的翘首以盼中，在魔女与勇者察觉到笼罩了迪赛尔的那面叹息之壁后，在白塔的大型监测阵列像三十年前那次一样发出了异常魔力震荡警告时……
皇帝发出了命令。
于是，数节漆黑的，仿佛通体由钢铁打造而成，沉重又冷砺的蒸汽列车，自午夜驶出了那座蒸汽与钢铁之城，宛若幽灵一般，以令人惊叹的高速奔行在直通向乌哈儿的铁轨之上。
帝国对铁路的封锁尚做不到毫无疏漏，因此，终归有少数的幸运儿亲眼目睹了这班蒸汽列车。
怀着亢奋与没由来的恐惧，他们为它取下了名字。
他们叫它……
——「铁王座」。
……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乐于见到铁王座顺利抵达乌哈儿。
即便就连代表了新派法师们意见的白塔都已承认维多利亚的存在，但仍有一部分旧世界的残党，那些将法师塔涂黑并深深埋入地下的老派法师无法接受维多利亚的主张。
在他们眼中，毫无法术天资可言的普通人是且只能是他们的耗材和实验品，而由这些耗材和实验品建立起的国家，则毫无疑问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们不愿承认维多利亚的存在，甚至，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会不遗余力地阻挠维多利亚的发展和进步。
自诩高人一等的法师老爷们理应无法接受被他们视作耗材与实验品的普通人踩在脚下，偏偏近些年，维多利亚在各个领域取得的成就越来越多，他们几乎已经开始隐隐对法师老爷们的地位产生威胁了。
但多数法师老爷依旧对维多利亚取得的成就不以为然。
即便是“维多利亚已经开始着手建造蒸汽甲胄”的消息几乎传遍了整个泛大陆，法师老爷们依旧没把维多利亚放在眼里。
他们瞧不起凡人的创造。
不过凡人的态度的确令他们恼火，他们认为凡人就应有凡人的自觉，老老实实为他们工作，为他们提供资源就够了。
至于建立国家，以及争取所谓的“应有的地位”……
那完完全全是痴心妄想！
凡人不应有如此奢望！
因此，法师老爷们决定给那群不听话的，狂妄的凡人一些教训。
虽然他们并不清楚维多利亚的皇帝为何要派铁王座去到乌哈儿，但他们知道，所谓的铁王座，就是维多利亚已然建成的那支蒸汽甲胄部队的别称。
凡人试图以蒸汽与钢铁挑战神明赐予他们的，无上的权威，而他们将摧毁凡人的幻想，让那些所谓的蒸汽甲胄变成一地废铁。
到那时，凡人将再次认清，究竟谁才是泛大陆的主人。
那群法师是如此想的，也正是如此做的。
他们潜入了维多利亚，在铁王座的必经之路上等待着它的到来。
他们甚至没有丝毫掩饰行踪的打算，他们傲慢地认为，凡人以蒸汽与钢铁打造出的甲胄无法对他们造成丝毫威胁，所以他们甚至懒得截断脚下的铁轨。
直到铁王座到达之前，他们甚至都还在争吵——
他们都想要争夺摧毁维多利亚蒸汽甲胄部队的荣誉，尽管他们中的每个人都将之贬低到了不值一提的程度。
在他们的争吵中，漆黑的铁王座撕破了浓雾，在铁轨上留下大串的火星，缓缓减速，最终停在了法师们面前。
法师们的争执终止了。
即便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凡人的他们，也本能地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向了铁王座，投向了那列迄今为止，由凡人自行创造出的至高杰作之上。
正如蒸汽甲胄部队面世时，维多利亚那位发言人所宣称的那样：
“打造这样的一支蒸汽甲胄部队需要什么？”
“需要无数位工人夜以继日地工作，需要无数位学者废寝忘食地钻研，需要数个大型煤钢联合体，需要充足的预算和足够的试错机会，需要专业的建造车间，成熟的设计院及其附属的几十家零件厂几百位高级工程师；同时还需要全国上下数以千万计的纳税人，需要一位足够高瞻远瞩的皇帝，一个足够伟大，不被那群‘高贵’的法师老爷们奴役的国家，和它同样伟大的人民！”
“我们将终结法师的时代！”
尽管法师们大多对此番言论不屑一顾，但当他们亲身面对铁王座时，他们还是不由感到了震撼。
大概因为是在此之前，整个泛大陆从未出现过这样的造物。
不过很快，一声异响打断了他们的震撼。
那声音来自铁王座。
“嗤——”
在那静止不动的钢铁巨兽身上，忽然有炽热的蒸汽喷发出来。
紧接着，伴随齿轮咬合与铰链收紧的悦耳响声，铁王座两侧封闭的舱门忽然向外缓缓弹开了。
法师们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魔杖，他们明白，接下来，他们就该见到传闻中的那支蒸汽甲胄部队了。
可不知为何，铁王座漆黑的车厢内再未向外传来一丝声响。
数节车厢都安静得可怕，仿佛蛰伏起来，随时有可能暴起伤人的猛兽。
过了许久，终于有法师按捺不住了，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了句“装神弄鬼”，便小心翼翼地攥紧了预读好攻击性法术的魔杖，在身后众多法师的注视下，缓缓走进了离他最近的那节车厢。
但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惨叫没有哀嚎也没有呼救，那车厢仿佛成了个黑洞，走进去的法师就此消失了。
恐慌的情绪渐渐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但终归有法师还保持着理智，于是他高高举起魔杖，试图告诉其他法师，只要对铁王座进行覆盖打击就好了，只要这样做就能完成他们的目标。
然后，那位法师忽然感到手腕传来一阵剧痛。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却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他手腕以上的部分已被悄然截断了。
无可抑制的恐慌伴随着剧痛一同袭来，他不自觉尖叫起来。
然而，他的尖叫正如同他那被截断了的手一样，戛然而止。
有利刃自他身后出现，贯穿了他的整个胸膛。
那法师呆愣地低头看了眼从他胸前冒出头的剑锋，又吃力地转过头，想要看看杀死了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后，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他们曾翘首以盼的，来自维多利亚的蒸汽甲胄。
高约三米的钢铁造物屹立在他身后，冰冷，坚硬，明明有类似人体的结构，却浑身涂抹着漆黑的颜料，几乎完全融入了无边夜色之中，唯有那对眼睛正放射出血腥的深红。
它甚至未曾披挂装甲，甚至因此显得有些……单薄，大片大片的复杂管道裸露在外，正不住地向外喷射着炽热的蒸汽，有些部分甚至只有简陋的支撑结构，看起来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