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只留下夏尔待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魔女和牧师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明明前两天牧师刚出现的时候她们俩还势同水火，有你没我，可现在……
她们俩默契得甚至像一个人。
真是奇怪……
夏尔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声，接着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甩了出去。
如今最重要的事，果然还是觐见隆金一世。
所以他迅速跟上了魔女和牧师。
……
三人穿过街道，很快便来到了隆金一世的皇宫前。
夏尔原以为觐见隆金一世会很麻烦，就像在外界觐见其他国家的皇帝一样麻烦。
但事实和他所想象的并不一样。
他们甚至只需要向守卫表明身份说明来意，没过多久，便有人从皇宫内匆匆走出，对他们行礼后带他们进入了皇宫，穿过这片规模称不上有多大的建筑群，最后停在了某座宫殿前。
“陛下在里面等待诸位。”那位护卫颇为恭敬地告诉他们。
他说完，不等三人道谢，便转过身离开了。
三人不由对视一眼。
护卫并未检查他们身上是否携带着武器，甚至没有提出要查看夏尔腰间的圣剑……
虽说勇者的名头本身就是种保证，虽说隆金一世本人就是位相当强大的法师，但这是否……是否也有点过于简单了？
省去了那些不必要的繁文缛节，直抵核心——明明夏尔觉得自己是该为此感到庆幸的。
毕竟他向来不太喜欢那些麻烦的流程和礼节。
可如今真去掉了这些繁文缛节，他却反而觉得有些不适应，这或许就是蕾茜儿曾给他讲的，所谓的叶公好龙吧？
夏尔想着，用眼角余光瞥了魔女一眼，便率先踏出一步：
“那，我们进去吧。”
他身后的魔女和牧师则以行动代替了回答。
她们俩跟上勇者的脚步，随他一同步入宫殿。
……
至少从表面来看，宫殿中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而隆金一世似乎也正如夏尔之前所猜想的那样清廉，他的宫殿远不如外界人类诸国中夏尔造访过的其他皇宫华丽壮观。没有雕梁画栋，以宝石点缀的绚烂图腾，极尽奢华浮夸的金银装饰，名贵的地毯和来自东方的香料。
这里的一切甚至称得上简陋。
一切陈设都如此平平无奇，黯淡无光，甚至比不上外界那些富豪自行打造的乐园，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隆金一世或许也能被称为最富有的皇帝。
——他的宫殿之中，遍地都是书籍。
从门口一直延伸到最深处的黑暗中，只有中间有条弯弯折折的小径，其余全都是书。
那仿佛是片书海，
三人走在书海中央那条尚未被淹没的小径上，头顶有冷光落下，不带丝毫温度，亮度也不尽如人意，最多只能照亮小径周围的一小片区域。
或许他们该感到庆幸的。
毕竟书海不是真正的海，不会泛起涟漪掀起浪涛，即便他们行走在宛若独木桥般的小径上，也不必担心自己被大海吞没。
但夏尔依旧感到了……怪异。
隆金一世为什么要收集这么多书籍？他的目的是什么？眼前这一切又跟迪赛尔的异常有关系吗？
带着这些疑问，夏尔带着魔女和牧师缓缓穿过了书海，来到了宫殿的尽头。
［未完待续］
——
61.皇帝与信
三人在书海中遨游，于头顶冷光的指引下缓缓来到宫殿的尽头。
在那里，他们终于见到了迪赛尔的皇帝，隆金一世。
皇帝的容貌并不像他的臣民所称颂的那样气宇轩昂，雄毅魁伟，相反，虽然他头戴皇冠，身披华丽的法袍，但远远看去，他甚至比普通人显得还要消瘦许多，像位弱不禁风的学者。
可他或许本就是位学者。
白塔从不培养霸主或皇帝，白塔只向泛大陆输出优秀的法师和学者，至于他们离开白塔后会从事什么工作，白塔从不关心这件事，这是白塔自始至终坚持的原则，本来蕾茜儿和老登创立白塔的初衷就是探索真理，顺便……
顺便，她们希望能让泛大陆变得更美好一些。
隆金一世就曾在白塔留学，虽然他尚未完成学业就离开了白塔，但不可避免的，他身上还是留下了许多白塔特有的痕迹。
例如朴素的生活，对书籍的尊重，对知识近乎狂热的追求。
三人见到隆金一世时，他正坐在由书籍堆积而成的王座上小憩。
屋顶素白的冷光照下，落在皇帝的身上，宛若纱幔，轻柔地将之包裹起来，抹消掉了他身上仅有的一丝威严，让这位皇帝看起来竟有些……
可怜。
夏尔忽然想起，自从成为迪赛尔的皇帝之后，隆金一世就变成了孤家寡人。
以前他身边还有疯约翰，还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如今他被臣民称颂，被迪赛尔人狂热地拥戴，然而他的王座边却空无一人。
与皇帝终日相伴的，只有孤独和无边的书海。
可夏尔还是做好了随时拔出圣剑的准备，他身后的魔女与牧师也不约而同取出了魔杖和法杖。
或许是察觉到了迫近的敌意，书堆中的皇帝缓缓睁开了眼。
他那几近纯黑的瞳孔中闪过瞬间的惘然，但又迅速清醒过来。
于是皇帝合上双膝间未曾读完的典籍，将之小心地放在旁边的书堆上，接着起身，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勇者、魔女以及牧师。
他的视线在勇者和牧师脸上短暂停留，最终落在了魔女脸上。
皇帝露出了略带怀念的神情。
“你是……”他张开嘴，吐出沙哑低沉的声音，“晨昏魔女？”
魔女点了点头：
“没错。”
“真的是您……咳，”皇帝说着，忽然捂住胸口咳嗽了两声，“这叫我……有些意外了。”
“意外？”魔女下意识反问。
“是啊，意外。”皇帝平静地回答。
他那消瘦而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了朝露般模糊的，转瞬即逝的笑意。
然后，他说：
“三十年前，我还在白塔求学时，就曾听闻过您的名字……”
“晨昏魔女蕾茜儿，您是丝毫不逊色于维尔莉登院长的顶尖魔女，倘若没有您的帮助，白塔也不可能从无到有地被建立起来。”
“当年，我还在白塔求学时，您曾是流传在我们这些学生之间的传说……”皇帝顿了顿，开了个不大符合他气质的玩笑，“那时候甚至还有个传言——只要能见到您，就能获得法术之神的青睐。”
魔女闻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皇帝则点了点头：
“可一直到我离开白塔，都无缘得见您一面，维尔莉登院长告诉我们，您性格孤僻，不喜欢与人打交道，所以早早就离开了白塔，不知道去哪儿隐居了。”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细的叹息，像是在缅怀一些无忧无虑的，已然逝去的时光。
“见到您，叫我想起了以前。”
皇帝感慨道。
然后，他又转头，看向不动声色挪动脚步挡在了魔女面前的勇者。
“你似乎很担心我对晨昏魔女女士做什么，”他对夏尔说，“但你不必这样紧张，现世的勇者，我只不过是位世俗的皇帝，又怎么可能威胁到一位真正的魔女呢？”
隆金一世的语气分外谦逊，丝毫没有皇帝的威严。
但不知为何，他的话格外让人信服，就连原本如临大敌的夏尔闻言也不由得放松下来，低声解释道：
“抱歉，不过情况特殊，迪赛尔如今……”
说到这里，夏尔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没有将他对三十年前那场灾难的所有猜测都向隆金一世和盘托出。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反正他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隆金一世真的是他们的朋友而不是敌人，理应会猜到他的想法，并代替他，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而如果隆金一世已经遭到了瘦长鬼影的污染，或者就像其他迪赛尔人一样，被某种认知屏障所干扰了，那么……
夏尔的思绪中断在了这里。
因为他看到，隆金一世的脸上浮现出了不似伪装的疑惑神情。
“你说什么？”皇帝询问道，“迪赛尔怎么了？”
“……”
夏尔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果然，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隆金一世似乎和其他迪赛尔人一样，被干扰了认知。
但他没有放弃，他试图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让隆金一世察觉到迪赛尔的异常。
“在我们之前，还有两位白塔的调查员来到迪赛尔……您对他们两位有印象么？”他问。
隆金一世愣了愣，回答道：
“我确实接见过两位来自白塔的调查员，就是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他们两个。”
他一边回忆一边说：
“那是一位年轻人和一位老先生，他们都曾都到我这里来，但后来，他们都离开了迪赛尔。”
“……”
夏尔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位年轻人他不清楚，可最先来到迪赛尔的那位老先生……
那位老先生，真的离开迪塞尔了吗？
想到这里，夏尔忍不住追问：
“那……他们两位都和您聊了些什么？”
然而隆金一世远要比夏尔所认为的聪明，夏尔刚这么说，他就皱起眉，反问道：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难道，离开了迪赛尔之后，那两位调查员都出了什么意外？”
显然，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推论很有道理，于是紧接着，他又说：
“怪不得，早在接见第二位调查员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虽然我是在三十年前离开白塔的，可也听说过所谓的调查员守则，当然，在我离开白塔的这三十年间，调查员守则说不定已经有了不少变化……”
隆金一世忽然转头看向魔女。
“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调查员一般都是单独行动的吧，也极少会出现两位调查员接连到一个地方调查的情况，除非……”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黑色的眼睛染上了丁点迟疑：
“除非，那个地方真的出现了什么状况，而前去调查的调查员又未能成功完成任务。”
“三位，”隆金一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低声问，“你们这次来迪赛尔，难道是因为迪赛尔出现了什么异常吗？”
紧接着，他又询问道：
“你们三位的到来，又是否预示着，前两位来到迪赛尔的调查员都没有完成任务，他们是不是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