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
“维尔莉登女士,请问……蕾茜儿应该没事吧?”
换了身衣服,端坐在观察室小床上的夏尔隔着特制的玻璃窗询问外面的老登。
正用法术仔细检查夏尔是否遭到黑影污染的老登闻言抬起头,表情古怪。
她心想这小子……该说果然是年轻人?见到她之后的第一句话不是询问迪赛尔的状况,亦或是维多利亚那支蒸汽甲胄部队的去向,而是……
她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看向夏尔的视线也变得愈发慈祥。
“放心吧,”她和蔼地回答,“蕾茜儿没什么事,就是之前挡住唐纳德那一剑时稍微受到了点冲击……”
老登边说边观察夏尔的表情。
不出她所料,夏尔听了这话之后表情立刻暗淡了许多,声音也低落下来:
“是我的禁绝法术……要不是我的禁绝法术,蕾茜儿至少能使用防护法术……”
老登明白夏尔为什么要自责。
禁绝法术本就是双刃剑,它的确能够让使用者成为法师杀手,但也同样会让使用者的同伴无法操控魔力。
如果当时蕾茜儿离夏尔远一些,她至少能使用法术躲开唐纳德那一剑。
偏偏当时她和夏尔紧贴在一起,有力都使不出。
身为法师,却要与勇者并肩作战,主动将自己置于险地……
老登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接着告诉夏尔:
“那不是你的错,恐怕任谁都想不到维多利亚的蒸汽甲胄部队装配了独属于历代勇者的禁绝法术,也没人能料到唐纳德会突然对你出手。”
她摇了摇头:
“虽然唐纳德那老东西早就已经疯掉了,毕竟……在成为将军之前,在他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时,他曾眼睁睁看着法师毁灭了他的家庭,杀死了他的父母妻子和儿女。”
“他曾拥有凡人所梦寐以求的一切:美满的生活,健康的父母,贤惠的妻子和乖巧的儿女……但因为法师,他失去了他所珍视的一切。”
“那是在白塔建立之前的野蛮年代,所以作为罪魁祸首的那位法师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不,甚至可以说,像他那样的高位法师根本不会在乎几条凡人的性命。”
“而唐纳德——自打那时起,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他加入了维多利亚,并通过在战场上积累功勋一步一步成为了唐纳德将军。”
“他开始极端地仇视所有法师,变得冷酷无情,有人称他为「维多利亚之剑」,也有人叫他为「维多利亚的红眼疯狗」,可他从来不在乎那些称呼,他只想复仇。”
“但凡人始终无法抗衡拥有伟力的法师,因此唐纳德的复仇计划直到今天都未曾实现,听说当年那个毁灭了他近乎一切的法师如今已然成就超位……他实现复仇计划的希望也愈发渺茫。”
老登说到这里,观察室里的夏尔却摇了摇头。
他想起了装配在那支蒸汽甲胄部队每台机体上的禁绝力场。
禁绝法术对所有法师一视同仁。
无论是初出茅庐的学徒,亦或是强大莫测的超位,面对禁绝法术,都与凡人一样孱弱。
而蒸汽甲胄则赋予了那群维多利亚人能够轻松碾碎凡人的力量……
今非昔比。
恐怕那位唐纳德将军的复仇计划已不再难以实现。
「可在实现复仇计划之前,他为什么会来到迪赛尔,又为什么要对我和蕾茜儿挥出那一剑呢?」
「是为了灭口吗?不,他应该知道,白塔的先遣团就在附近,随时都能赶来,就算他身后有一整支蒸汽甲胄部队,想要杀死我这个冒牌勇者也需要一段时间。」
「如果不是为了灭口的话,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圣剑?维多利亚需要完整的圣剑?」
夏尔一边沉思,一边努力回想当时所有的细节。
在简短的对话后,唐纳德向他伸出了手,蕾茜儿想要保护他因此对唐纳德使用了炽炎法术,唐纳德丝毫没有在意炽炎法术,依旧用机械手向他抓来,为了抵挡唐纳德,他对唐纳德挥剑。
于是,唐纳德也对他挥动了制式圣剑。
——以剑脊,而非剑锋;是拍,而非挥砍。
与其说那是想要杀死他,倒不如……
「倒不如说,那是某种测试。」
夏尔皱着眉,产生了如此荒谬的念头:
「他在……测试我?」
[未完待续]
——
为防万一,离开迪赛尔后,魔女和勇者都被要求暂时待在白塔的观察室内。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会有专人负责每天查看他们的状况,以确认他们没有遭到污染。
按专业术语来说,这叫“无害化处理”。
蕾茜儿不是不能理解这流程的必要性,但……观察室里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
她甚至感觉自己变成了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虽然期限远没到五百年,她也不是屁股朝外,但被困在观察室里,时间久了多少还是会有些无聊。
「要不跟老登申请申请,去跟夏尔住一间观察室得了。」
蕾茜儿甚至有这么想过。
反正他俩是一块从迪赛尔回来的,要是其中一个被污染了,另一个也绝对逃不掉。
这下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要是跟夏尔一块死好像也不错。
最麻烦的,谁先死谁又留在人世间独自伤心这问题不就解决了?
只是,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夏尔。
到底是该以魔女的面孔还是牧师的身份?该说“好久不见”,还是干脆装作无事发生过,直接喊夏尔笨蛋?
蕾茜儿对此犹豫不决。
她只好在观察室的小床上辗转反侧,抱着枕头滚来滚去,用被子把自己卷成春卷。
然而丑媳妇毕竟要见公婆。
甭管她再怎么不愿面对夏尔,结束观察的日子还是如期而至。
她自由了。
迎接她出狱的是如来佛……噢,不对,是一脸慈祥的老登。
不过她没叮嘱蕾茜儿出来之后一定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而是笑眯眯地问:
“原来是他呀,我还奇怪呢,之前那小子为什么忽然找上我,问有没有能复活已死之人的法术……”
她笑得更开心了:
“正好呢,我又听说勇者小队里跟那小子走的很近的牧师被刺杀了——哎呀,我最亲爱的学生,人一旦上了年纪,记忆力就开始衰退,我都想不起来那位牧师小姐的名字是什么了……”
像荆轲刺秦,图穷而匕见。
老登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眼睛里却含着笑:
“——请问你能帮老师回忆一下,那位牧师小姐的名字是什么吗?”
“?”
蕾茜儿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心想我我我……我不到啊!
老登这么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去问问魔法海螺,而要来问她?
她可是……
“我可是死宅!”蕾茜儿大声声明,“几年都不离开森之海一次的,信息可闭塞了,你你你……你说那些我都不懂的!”
只可惜不是谁声音大谁就清白。
况且魔女已然变得通红的脸颊和不住游移的视线已经暴露了她的真实状态。
她已经彻底红温了。
然而老登还要火上浇油:
“不懂?什么不懂?为什么不懂?明明我还没说什么呢,怎么有人就要跳出来,想要努力证明自己的无辜呢?你说是吧我亲爱的学生?”
蕾茜儿闻言一个激灵,差点没蹦起来。
“我可没对号入座!”她说,“我警告你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是嘛?”老登对她歪了歪头,“那为什么,我听说勇者小队的那位牧师小姐,和你这位魔女一样,名字也叫蕾茜儿呢?”
“这这这……这肯定是巧合呀!毕竟蕾茜儿这个名字又不稀罕……我总不可能全大陆通缉和我取一个名字的人是吧……”
“哦~”老登拉长了尾音,抑扬顿挫,“原来是这样,只是巧合呀~”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十分感叹地说:
“我还以为,是哪个蠢蛋,笨到伪装身份时用了本名呢。”
“!”
蕾茜儿彻底被激怒了。
她对着老登指指点点,反驳道:
“我用本名怎么你了!反正……反正整个泛大陆都没多少人知道森之海有位晨昏魔女,而且听过晨昏魔女本名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好吧!我……”
她忽然闭上了嘴,表情也僵硬起来。
糟了个大糕,她不小心给说秃噜嘴了!
登果然还是老的狠!
算逑,小登不记老登过,说不过她难不成还跑不过?
蕾茜儿做好了打算,便低下头当鸵鸟,以野兽的心境毅然决然地开始装死,准备就此溜之大吉。
老登则笑吟吟地看着蕾茜儿从她身边埋头走过,像只贼头贼脑的小老鼠。
然而她这只大白猫却丝毫不打算拦下拼命逃跑的小老鼠,她只是目送小老鼠蹑手蹑脚地离开……
——但也没完全离开。
刚走到一半,蕾茜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一步一步又重新退回到了老登面前。
但她不敢跟老登对视,只敢低着头,吭哧半天,终于伸出手,结结巴巴地说:
“快……快给我爆金币!”
“嗯?”老登疑惑地挑挑眉,“你说什么?”
从耳垂红到了脖根的笨蛋魔女便用跟蚊子嗡嗡差不多大的声音催促:
“就……就那份避……避孕法术的法术原型!快……快把它给我!”
老登这才恍然大悟,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遭到她嘲笑的蕾茜儿变得愈发无地自容,恨不得想变出块豆腐把自己给一头撞死。
可她确实很需要那份法术原型,为了那份法术原型她……
「我也不是什么事都会做的!休想用一份法术原型就把哥们当猴耍!如果要求太过分的话信不信哥们转头就走!」
她如此在心里发誓。
然而出乎她的预料,老登并没有借此良机狠狠取笑她,相反,老登相当爽快地就把那份法术原型交给了她。
她简直都要感恩了——直到她听到老登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叮嘱她要注意保护自己,千万不要搞出人命……
她才再次意识到老登嘴里果然吐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于是立马捂住耳朵,拼命嚷嚷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脚底抹油夺门而出。
她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