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要真是那样的话，蕾茜儿估摸着整个泛大陆都可以考虑重开了。
诸国不必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法师和凡人不必再争斗不休你死我活——在大冲击不可抵挡的宏大浪潮下，一切都将归于虚无，所有灵魂将融为一体。
蕾茜儿甚至觉得这样倒也不错。
起码，一个人类能够完全相互理解的世界就此达成了，而且人类诸国也不必再担心瘦长鬼影的侵袭。
不也挺好吗？
当然，以上都是蕾茜儿的一己之见。
她觉得整个泛大陆的所有灵魂都融为一体……其实也不算什么好事，反正她可不愿意让夏尔随时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想到这儿，小女仆忍不住抬起头，偷偷观察夏尔——偷偷观察主人的表情。
她发现主人正在沉思。
眉皱得厉害，略薄的嘴唇抿得很紧，神情郑重而严肃，看起来便……
「认真做事的男人确实有点帅哦。」
鬼使神差的，蕾茜儿想。
也正在这时，她忽然听到夏尔说：
“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
蕾茜儿闻言打出了个问号。
什么意思？
夏尔居然觉得维多利亚做好了跟法师世界开战的准备——他觉得这反而是件好事？
她下意识想骂夏尔是笨蛋，可很快她又想到夏尔可不是什么蠢人，他说这种话肯定有他的理由。
于是她便试着像夏尔一样思考。
如果是夏尔的话，在察觉到上述的事实后，会怎么想呢？
很快，甚至要比老登还快，她领悟了夏尔的意图——
「威慑」。
即便面对装配了禁绝力场的蒸汽甲胄部队，法师们也并非无计可施。
在蕾茜儿前世，在那个被理识光辉照耀的，不存在魔力和法术的星球上，人类以丢石头和烧开水这两种最简单朴素的手段从无到有地建立起了辉煌的文明。
而在这里，在泛大陆，法师们依旧可以用这两种手段中的一种——他们可以举起巨石甚至连绵的群山，向试图忤逆他们的凡人掷去。
禁绝法术能消除魔力，但却无法消除魔力为石头附加的动能。
“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这没错。
“要用物理来打败物理。”
这也是对的。
法师们就此对凡人们达成了“威慑”。
但单方面的威慑是无法促成平衡的，跷跷板一头高了，另一头必定会低下去。
所以凡人们也得拥有某种“杀手锏”，要想维持平衡，他们也得能对法师们达成“威慑”。
本来他们缺乏对法师们达成“威慑”的手段，但魔女西娅将这份手段赋予了他们——再加上从前代勇者那儿得来的圣剑碎片，如今，他们恐怕真已拥有了能够对法师世界造成威胁的能力。
「就是不知道，维多利亚所拥有的能力，究竟够不够形成“威慑”。」
蕾茜儿轻轻咬着手指头想。
什么是「威慑」？
威慑就是，维多利亚宣称它受不了了，要跟法师世界爆了，并且它得真具备跟法师世界爆了的能力——
在维多利亚横空出世之前，人类诸国之间最大的「威慑」是那六台有限许愿机。就跟蕾茜儿前世的核武器一样，正因那六台有限许愿机的存在，人类诸国间才始终没有爆发真正意义上的大规模战争。
维多利亚不曾具备有限许愿机。
这或许也正是人类诸国多年来放任维多利亚发展的重要原因——
因为少数大国具备有限许愿机这种杀手锏，其他不具备有限许愿机的小国最起码也都拥有几位高阶法师。
而维多利亚……这个纯粹由凡人建立的帝国，至少在明面上未曾拥有任何一位高阶法师。
所谓“邻居屯粮我屯枪，邻居就是我粮仓”。
虽然近些年维多利亚看似飞速崛起，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但任谁都知道，维多利亚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它之所以尚未被瓜分，单纯只是因为傲慢的法师们认为这颗果实尚未成熟——
还是等它熟透了再来采摘吧。
法师们恐怕都这样想。
尚未成熟的果实酸涩至极，无法入口，他们决定等待，但他们估计想不到，这颗果实熟透了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要是法师们依旧傲慢，依旧认为他们能够随意拿捏维多利亚，想瓜分这座已然成熟的凡人帝国，那恐怕，等他们下嘴了，维多利亚会硌掉他们的门牙，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凡人的力量。」
维多利亚或许算是颗果实——但，它绝对是颗饱蘸毒液，会叫人痛不欲生的果实。
蕾茜儿忽然有些期待法师们吞下这颗果实后会有什么反应了。
即便按理来说，她这个魔女也该被划分到“法师”的阵营中。
可她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你知道的，魔女西娅是我姐妹，我们曾并肩作战击败过许多对手，我和勇者夏尔很早就认识了，这家伙强得不可思议，我认为我们三人组队可以产生很好的化学反应。有时候做出决定很难，经过许多个日夜的思考，我决定把天赋带到维多利亚，我已经迫不及待要戴上维多利亚的徽章了，至于老登和白塔，祝他们在法师世界一切顺利。
她早就是维多利亚人了！
约律侧，不行！理识侧，行！
她可是来自纯理识侧的文明，论理识侧这块，她不仅门清——她根正苗红啊！
虽然严肃点说，她觉得她既不属于理识侧也不属于约律侧，她自认既非法师也不是凡人，她只是个旁观者，一位误入泛大陆的过客。
她本无意介入法师与凡人的争端，就像她协助老登建立白塔的初衷是中立一样，要是法师和凡人打起来了，她谁也不打算帮。
或许魔女西娅说的没错。
或许维多利亚蒸汽甲胄部队的那位将军，那个已经魔怔的独眼龙说的也没错。
她和她谁也不比谁来得光彩。
法师和凡人之间最大的争端不是对错，而是立场。
可立场之争本来就一地鸡毛，她懒得去想那些复杂的事，反正无论是对法师还是对凡人她都没什么归属感——能让她产生点归属感的就只有白塔了，所以要是法师世界和维多利亚干起来，她谁也不帮。
她怎么看？
她骑着夏尔看！
至于老登……
她了解老登，那家伙虽然是坏心眼了点，但本质上是个好人，是位纯粹的学者，她大概率也不会掺和维多利亚与法师世界的争端。
她大概只会尽全力斡旋，尝试促成凡人与法师和平共处……
——可和平共处的前提是凡人与法师得有相差不大的力量。
「所以归根结底，得看维多利亚那边能不能够拿出足够的“威慑”，以及维多利亚的那位皇帝是否真的野心勃勃地想要将法师们一个不剩地驱逐出泛大陆。」
蕾茜儿不认为如今的维多利亚拥有足以向整个法师世界宣战的能力。
过度的自信就是狂妄了。
她觉得维多利亚的那位皇帝陛下应该不至于蠢到这种程度。
念既至此，蕾茜儿忽然轻轻用指尖挠了挠夏尔的手心。
被她触动的夏尔本能地低下头，向她看来。
而她则尽量压低声音，问：
“欸！要是维多利亚和法师世界真打起来……你会站在哪边？”
蕾茜儿知道历代勇者大多会选择站在凡人那边，因为相对于法师而言他们是受压迫的弱者。
但夏尔不是真正的勇者——他是英雄，她心目中真正的英雄——所以她有点好奇夏尔的看法。
于是，在她的期待中，在短暂的沉默后，夏尔十分认真地，语气轻缓地告诉她：
“战争，不好……我不会站在法师那边，也不会帮助凡人……我想，我会努力阻止战争的到来。”
“可如果你做不到呢，战争可不会因为一两个人的反对就停下推进的脚步呢。”
“那我也要试试。”
“就算什么好处都没有？”
“……”
夏尔沉默了片刻，忽然放开了蕾茜儿的手，转而摸了摸她的头。
接着，他低声说：
“对我来说，和平就是最好的奖赏。”
“好！”蕾茜儿微笑，又贴近了夏尔一些，几乎把整个身体都靠在了他身上，“那我跟定你了！”
「真不愧是哥们看中的男人！」
她骄傲地想。
［未完待续］
——
14.装不存在
夏尔决定去趟维多利亚。
于公，是为了调查维多利亚是否真具备对法师世界造成威胁的能力。
于私，他得搞清楚前代勇者埃尔维斯的死因，还有当年毁灭了他故乡那场灾难的真相。
这下不管怎么样，都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了。
但在去之前，就像老登所担心的那样——为了避免夏尔连带圣剑被一同扣留在维多利亚——蕾茜儿认为他们得提前做点准备。
“首先，”蕾茜儿对趴在地上做俯卧撑的夏尔竖起食指，“我会以白塔联合创始人，晨昏魔女的身份造访维多利亚，而非勇者小队的牧师蕾茜儿。”
“嗯……”夏尔低着头，轻松以单臂撑起身体，呼吸平稳，“借助白塔向维多利亚施压，听起来是个好办法……”
在声音短暂的停顿中，勇者的身体重新沉了下去，同时，他补上了后半句话：
“——可维多利亚的那位皇帝，真的会在意白塔的施压吗？”
蕾茜儿让噎住了。
但她倒没觉得恼火，而是慢悠悠在夏尔面前蹲了下来。
女仆长裙的裙摆轻巧垂落，宛若铃兰的花骨朵，却带着馥郁的金蔷薇香气。
为了搭配女仆装，蕾茜儿特意穿了白裤袜和小皮鞋，她知道夏尔就好这口。
如果说维多利亚的蒸汽甲胄部队是专门用来解决法师的大杀器，那白裤袜和小皮鞋就是对勇者特攻的宝物了。
「看哥们不把你给钓成翘嘴！」
蕾茜儿蔫坏地想着，还故意往前伸了伸脚丫子，方便夏尔看到。
漆面的小皮鞋光滑锃亮，天鹅绒质地的白裤袜不染纤尘，衬得女仆小姐脚丫格外娇小玲珑，精致可爱。
——她甚至想就地把小皮鞋脱下来，给夏尔一点小小的玉足震撼。
足跟处白丝因拉伸而透出诱人的粉，色调宛若草莓巧克力，将之包裹起来的则是对比极为强烈的黑色皮鞋，给人以相当惊艳的视觉冲击力。
就连蕾茜儿自己都觉得她的脚丫子好看，有种秀色可餐的美。
夏尔似乎也挺喜欢她的脚丫子，但他……似乎还有点放不开，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不会是怕哥们嘲笑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