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然后，不知为何，勇者忽然再度转过头来，看向那具盛放着牧师尸体的棺材。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便垂眸，用手盖住那块手帕，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的笑意扩大，最后竟然蔓延到了整张脸上。
那笑容有些沉重。
但他忽然变得很轻松，像甩掉了千斤重担，但他的神情却依旧温柔。
“你要好好的……”
勇者轻声说：
“你要好好地……等着我。”
这次蕾茜儿听到了夏尔说话，可她又没听清，于是皱眉问道：
“你又说什么？”
夏尔把头转了回来，只是这次，他再没有乖乖听话，而是悄无声息地使用了禁绝法术。
勇者以禁绝法术抵消了他与魔女主仆契约的力量，然后，他摇摇头，告诉蕾茜儿：
“没什么，我只是在感叹——”
他看了看爱人的棺材，又看了眼蕾茜儿，继续微笑：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复活死者，幸好我遇见了您，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蕾茜儿听得都有点心虚了，她嘿嘿地笑了笑，说：
“哪里哪里，这算什么，小意思啦。”
不过她可没得意忘形，她笑到一半忽然绷住了，用很严肃的表情对夏尔说：
“不过呢，我帮你可以——但我帮你复活了牧师小姐之后，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能复活死者。”
“毕竟，复活死者这种事实在是……你懂的，如果这种消息传出去，那我下辈子恐怕是别想清净啦，绝对会有来自泛大陆各个地方的人过来求我……我可最怕这种事了。”
夏尔闻言愣了愣，随即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帮您隐藏身份的。”
蕾茜儿“嗯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虽然她不太喜欢夏尔，但即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勇者的承诺是足够有分量的，在整个泛大陆上，都向来有人以得到了勇者的承诺为荣。
就和黄金白银，或是珍贵的法术卷轴一样，夏尔的承诺是得到广泛认可的，很有价值的“可交易品”。
这样她就不必担心她把牧师“复活”之后，会为她接二连三召来和夏尔一样，想要复活死者的人了。
毕竟她的确没有能够复活死者的能力。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需要考虑的则跟这个无关——
蕾茜儿抬起头想说什么，可看了眼身旁身材高大的勇者后，她想说的话暂时停在了嘴边。
该死的勇者！
魔女恨恨地想。
凭什么他就能长那么高，还强壮得不行，她却得是个矮冬瓜，又一推就倒呢？
蕾茜儿几乎想对着夏尔的鞋面一脚踩下去了——不过她最后还是按捺住了这来自身高的怨念。
“夏尔，”她喊勇者的名字，“你觉得咱们先去哪儿开始收集材料比较合适？”
夏尔闻言便向她低下头，下意识回答：
“我不清楚，您应该比我更了解这些吧，我听您的。”
由于身高的差距，每次蕾茜儿跟夏尔说话，她都得仰着头，而夏尔则可以俯视她——于是蕾茜儿刚刚平息下去的怨念再度沸腾了起来。
还好她有比较强的情绪管理能力，所以并未对夏尔展露出太大的情绪波动。
她只哼了声，说：
“离森之海最近的，适合收集材料的地方就只有两个，一个是你们人类的城市，一个则是精灵们的居所。”
“那座人类城市的名字我忘记了，我只隐约记得它好像属于你们人类的某个刚兴起的帝国，不过说起来，不管是对那座城市，还是那座城市所属的帝国，我都很感兴趣。”
蕾茜儿说着，远远眺望她口中那座城市的方向。
然后，她低声念叨出几个名词：
“差分机、蒸汽甲胄、隐秘守卫、铁甲战舰、污染、科技、燃金、活塞与齿轮……”
“——即便在森之海最深处，我都时常听说那座城市……还有那个国家的消息，我听说他们不曾信奉任何一位神明，他们唯独信奉人类自己的力量。但他们依旧不曾输给任何一个信奉神明的国家，他们从无到有地建立起了一整套……哦，如果我没记错，那玩意儿应该叫工业——他们建立起了几乎一整套的工业体系。”
蕾茜儿看向夏尔，眼睛里闪闪发光：
“恰好，我对这些一向都非常感兴趣。”
夏尔愣了愣，下意识回答：
“那……我们要去那座城市吗？”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蕾茜儿闻言果断摇了摇头：
“不，我们不去那座城市——虽然科学与神秘并不相斥，但如果有更好的选择，那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在一座工业城市中寻找神秘学意义上的，珍贵的施法材料呢？”
蕾茜儿转过头，看向与那座城市截然相反的另一座城市。
“我们去那儿！”
她抬起手，向森之海的另一边指去。
魔女宣告道：
“神秘学仪式上要用到的施法材料，当然要去神秘学氛围更浓厚的城市寻找——”
“在森之海的另一边，就是精灵们的居所，伦蒂海姆，在那里，我们肯定能找到合适的材料！”
然后，她用魔杖敲了敲勇者的膝盖，就像用鞭子抽打马匹般，她发出命令：
“走！我们出发！”
［未完待续］
——
25.狡猾勇者
折跃法术并不能让人或物随心所欲地出现在任何地方。
不然它早就被人当做攻击法术用了。
毕竟人体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只要往几个关键点里送入些异物，然后理所应当的，整个人体系统就会随之崩溃。
心脏，大脑，动脉……
救人很难，但杀人却很简单。
虽然蕾茜儿从来都没亲手杀过人，可作为魔女，她却不知道有多少种能杀死一个人的办法。
但折跃法术显然不在其中。
需要提前记住目的地坐标，还有相当长的咏唱前摇，极其容易被打断，而且大家都有就约等于大家都没有，现在哪位高阶法师还没掌握着一手反折跃法术呢？
所以，折跃法术说方便也方便，说不方便也不方便——至少现在，它没办法直接把蕾茜儿和夏尔带往伦蒂海姆。
因为蕾茜儿只造访过一次那座属于精灵的城市。
“话说起来，”魔女低头，看向正埋头穿行于林间的勇者，问，“那群吝啬的尖耳朵是怎么舍得把他们最珍贵的母树枝干交给你的？”
然后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禁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你不会把尖耳朵们的女王给绑了吧？”
忙着赶路的夏尔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我不会做那种事。”
蕾茜儿心想也是，夏尔确实不太可能做出绑架尖耳朵们的女王，以此要挟尖耳朵们给他母树枝干这种事，可她又不记得夏尔什么时候帮过尖耳朵们。
于是她狐疑地问：
“你帮过他们？”
“应该……没有。”
“那他们为什么要给你雪中送炭？”蕾茜儿狐疑地问，“难道是因为精灵女王暗恋你？”
“……”
夏尔终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他抬头，看向像只风筝一样高高飘在天上的蕾茜儿，但又担心这样会看到魔女小姐的裙下风光，于是便迅速重新把头低下去。
“我从来都没去过伦蒂海姆，”他尽可能简短地回答，“也从来都没见过精灵女王。”
蕾茜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那群尖耳朵就是无事献殷勤咯？”
无事献殷勤，肯定非奸即盗。
更何况是那群吝啬的尖耳朵，当初她为了换那八瓶陈酿了，曾和精灵们打过交道，因此，那群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家伙曾给她留下过相当深刻的印象。
如果说，可以用“夏尔”这个词来形容一个人，或是一个种族思维僵化的程度，那么精灵一族就是“特夏尔”，以及“超夏尔”。
或者说，越夏尔越夏尔，用这六个字来形容夏尔本人和那群尖耳朵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虽然泛大陆不少人都觉得那群尖耳朵既神秘又优雅，浑身上下举手抬足间都充斥着一股子贵族范儿，可蕾茜儿丝毫不这么觉得，她只觉得她上次去伦蒂海姆时，每个见到她的精灵都好像在对她说：
“臭外地的，上伦蒂海姆要饭来了！”
他们打量她的眼神便是如此充满戒备与警惕，就好像伦蒂海姆从来不曾有过一位访客。
——虽然事实似乎的确如此，不管是在勇者小队的三年，还是宅在森之海深处时，蕾茜儿都很少听到关于精灵的消息。
那些吝啬的尖耳朵似乎比她还要宅，极少会踏出那座名为伦蒂海姆的城市，因此关于精灵们的传闻多见于吟游诗人们口中传颂的诗篇。
而在那些诗篇中，精灵是神明的宠儿，是大自然的精粹，是世间所有美好概念的范本，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
蕾茜儿完全不明白那群死宅吝啬鬼是怎么跟这些溢美之词划上等号的。
“果然，距离产生美啊。”
她小声嘟哝。
只要距离够远，就连夏尔这种呆子都能变成美德的化身，明明他就是个笨蛋而已——天天嚷嚷着“复活吧我的爱人”，可其实她一直都在他身边，他却完全察觉不到。
乐。
这么想着，魔女瞥了眼还在飞速赶路的勇者。
折跃魔法没办法带她和夏尔立刻到达伦蒂海姆，她又懒得动弹，就干脆用法术把自己变成了灵体状态，跟个风筝似的，她把自己捆在了夏尔身上，命令夏尔带着她穿过森之海，去到伦蒂海姆。
变成灵体状态的她几乎没有重量，也就不会给夏尔增添什么负担，就这样，身体强悍的夏尔在密林间穿行，而她则挂在夏尔头上，一动都不用动。
但森之海面积毕竟辽阔，他们俩一连赶了整整两天的路，也才算勉强来到了森之海的外围，距离伦蒂海姆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而放风筝的人是需要休息的。
赶了整整一上午路之后，夏尔在林间的一处空地上停下了脚步。
拉磨的驴要休息，磨当然没意见，反正她又不用动，都是夏尔在动。
于是蕾茜儿解除了灵体状态，重返地面，找了棵倒下的树，不急不忙地用魔杖唤出那些与她签订了卖身契的元素生物，命令它们把那棵覆满了苔藓的树打扫干净，然后在上面坐了下来。
而夏尔已经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了水和干粮，开始默默补充能量。
历代勇者都很能吃。
强大的体魄需要足够的营养来维持，这很合理，所以夏尔的饭量几乎是蕾茜儿的十倍甚至九倍，一路上除了赶路和休息，剩下的时间他几乎都在进食。
为此，从蕾茜儿的小巢出发前，他还特地请求蕾茜儿带他去最近的人类城市中买了足够的干粮，恰好蕾茜儿有人类城市的坐标，就带他去了。
她甚至还大发慈悲，帮夏尔把干粮收了起来。
受禁绝法术所影响，夏尔身上携带不了任何储物道具，以前在勇者小队时，都是她帮忙携带帐篷干粮之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