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
夏尔瞪大了眼。
他知道魔女都是能活上近千年的长生种，而他，人类的勇者，就算再能打，也终究是人类。
普通人最多只能活到七八十岁，他作为勇者会长寿一些，大概能活到一百多岁。
可跟魔女那悠长的寿命相比，这一百多年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问：
“你想要我给你打一辈子工？！”
大概是因为他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反应又太激烈了，竟给人一种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感觉，于是魔女的音量便小了许多：
“干……干嘛！不行？谁让你弄坏了我好不容易构建出来的法阵，还没钱赔偿——这样也就算了，你现在还想让我帮你复活爱人！”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于是音量逐渐放大，气焰也再度嚣张了起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反正只有我能复活得了你的爱人，不愿意给我打一辈子工，那就去找别人啊！”
他们俩之间一定有块看不见的跷跷板，这边的声音和气势起来了，那边的声音和气势就会随之下落。
夏尔毕竟是求助的一方，更何况无论如何他都不占理，虽然魔女的姿态确实过分嚣张，让他想要狠狠收拾魔女一顿，但最后他还是迫不得已选择了忍气吞声。
“那，”他也提出了他的顾虑，“万一你要用契约胁迫我做坏事呢？”
没想到魔女却歪了歪脑袋，对他露出了既疑惑又无辜的可爱表情。
“我很像坏人吗？”魔女问。
夏尔的嘴角抽了抽，点头，老老实实回答：
“像，很像。”
反正好人大概是不会逼着人签下这种黑奴契约的，他想。
魔女却似乎读出了他的想法，于是拿起那份契约在他面前抖了抖，颇为得意地说：
“能做我的狗可不一定是坏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做我的狗都没机会呢。”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夏尔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或许魔女说的没错。
甚至抛开“能够成为魔女的弟子”这种诱惑不谈，只看外貌，眼前的魔女的确有说这种话的资格。
有水晶般玲珑剔透质感的及腰银发，干净漂亮的蓝色眸子，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又可爱，眼角总是慵懒地微微下垂，唇角却随时带着一点点上挑的弧度。
不过她的身体似乎不太好，所以肤色总有些病态的苍白，像一触即碎的瓷器，但这一点都没影响她的魅力，相反，还让她看上去有种奇妙的，可怜兮兮的，很好欺负的媚意。
虽然她非常喜欢嘴硬和挑衅他人，但似乎所有人都能很轻易地把她堵在墙角，圈在椅子里，用两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欣赏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再叫她发出可爱的，好听的求饶声。
夏尔知道自己做得到。
因为魔女打不过他。
他能禁绝法术，是所有魔女的克星，理所应当的，他能把眼前嚣张的魔女小姐吊起来，威胁她，强迫她帮忙复活爱人。
但他又做不到——因为他是勇者，他不能做这么卑鄙的事。
勇者的力量是用来惩戒恶人的，然而眼前的魔女……至少据他所知，他不曾有听说过隐居在森之海的魔女小姐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坏事。
所以他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除非……除非魔女对他，或者对其他人，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想不到该怎么对付的魔女，夏尔便头疼起来，就这样犹豫了许久，最后他做出了决定。
“我可以和你签下这份主仆契约，”他盯着魔女的眼睛，十分严肃地说，“但是，你不能凭借这份主仆契约，命令我做那些我不愿意做的事。”
或许是觉得这样的发言分量还不够，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
“——这是我的底线。”
魔女大概也明白唯有这点夏尔不会退让了，所以她竟然颇为爽快地答应了夏尔的条件：
“好。”
她答应得太快太果断，而夏尔被迫害的多了，居然因此觉得不太安心。
他觉得魔女绝对是挖了坑在等他往里跳，但他没有证据。
他只能选择相信魔女，因为只有魔女才能帮他复活蕾茜儿。
「实在不行的话，」他想，「为了蕾茜儿，对魔女使出禁绝法术吧。」
只要他发动禁绝法术，一切就都会变得好起来的。
毕竟主仆契约再怎么说也是魔法，当然，是很高级的魔法，但只要是魔法，就一定会被禁绝法术影响。
夏尔不傻，当然不会彻底把自己的人身自由交托给一位魔女。
魔女则更狡猾，她要夏尔签下的这份主仆契约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最后，勇者还是决定签下这份彻头彻尾的卖身契，与狡猾的魔女暂时达成合作关系，
然后，心怀鬼胎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对方。
女人微笑，男人沉默。
看出勇者决定要签下卖身契的魔女小姐似乎得意极了，她交叠双腿，用脚尖勾着鞋子，像往鱼钩上挂了鱼饵般，上下晃悠着小腿。
她的双腿纤细笔直，却又不乏肉感，她还穿了黑色裤袜，便显现出丝织品独有的细腻丝滑质感，尤其是膝盖足底，裤袜因拉伸而显现出了恰到好处的肉色，像黑森林蛋糕上的草莓，最是可口不过。
但夏尔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这美味佳肴上，相反，在与魔女的勾心斗角勉强算告一段落之后，略微觉得轻松了一些的他反而忽然想起了件之前被他遗漏掉的事。
于是勇者抬起头，狐疑地问：
“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光亮术的？”
“！”
魔女本来还在晃悠着的小腿忽然僵住了。
但因为勇者的注意力完全没放在她的腿上，所以丝毫没察觉到这点。
而在表面上，蕾茜儿云淡风轻。
她甚至装出了副恰到好处的，理所应当的疑惑表情。
“你在说什么？”她问，“上次你来我这里的时候，不是用过光亮术吗？”
勇者闻言表情却变得愈发狐疑了：
“上次？上次我到你这里来……应该是三年前吧？可那时候我还没学会光亮术……”
蕾茜儿这才想起来三年前勇者的确还没学会光亮术——因为光亮术还是她混进勇者小队之后手把手教会勇者的！
众所周知，勇者因为修习了禁绝法术的关系，几乎无法使用任何别的法术。
当初她为了给勇者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绞尽脑汁，最后终于找到了禁绝法术的漏洞，教会了勇者如何使用光亮术。
对以前的勇者来说，他的世界是无光的，他感知不到一丝一毫的魔力，然而蕾茜儿给他点亮了一盏灯火，虽然这盏灯火微弱又渺小，但已然目睹过光明的勇者又怎能再度忍受黑暗呢？
她原以为她这一招起码算是妙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神之一手，因为从那开始，这盏灯火将伴随勇者一生，直到他死去。
可现在看来，它即将变成俗手，甚至臭棋一手。
蕾茜儿简直要汗流浃背了。
但无所谓，她还有办法！
她会装傻：
“哦？是吗，那就是我记错了……哎呀，没办法，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容易忘事。”
她表现得颇为风轻云淡，表情又无辜，看不出丝毫异样。
“虽然我这些年一直隐居在森之海，可也听说过你的事情，我有个朋友……”说到这儿，蕾茜儿顿了顿，故意露出让人难以看透的高深莫测笑容，“她对我说过不少关于你的事，你会光亮术这件事好像就是她告诉我的。”
魔女甚至还拿出了强有力的证据：
“她还告诉我，因为你偶尔会使用光亮术的缘故，有些人甚至会称呼你为‘光之勇者’呢。”
勇者这下没话说了。
因为魔女说的没错，虽然他很少使用光亮术，但的确有一部分被他帮助过的人会叫他“光之勇者”，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所以他只好将信将疑地接受了魔女的解释。
见勇者点头，不再追问，魔女本来悬起来的心终于放下去了。
「呼——」
她在心里长出一口气。
「还好糊弄过去了，看来以后得更加谨慎一点了。」
毕竟，她可不想被发现真相的勇者灌成泡芙。
［未完待续］
——
6.回头是岸
于是魔女与勇者开始签订契约。
契约是蕾茜儿早就拟好的，当然，蕾茜儿又不是先知，没办法算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所以这份契约最开始也不是用来对付勇者的，而是用来雇佣使魔的。
她身为魔女需要雇佣使魔就和汽修工会随身携带扳手一样，是再合理且正常不过的事了。
但其实主要是因为她懒。
懒得打扫房子，懒得洗衣做饭，而雇佣使魔的价格又实在太实惠——只需要付出一点点魔力，那群可爱的小家伙就能为她解决生活中的绝大部分烦恼。
只不过呢，能够让使魔们心满意足的条件似乎不太能让勇者接受。
“签下这份主仆契约之后，仆人需要无条件地听从主人的一切吩咐，不得反抗？就算是主人要求仆人自杀，仆人也要面带笑容地去死？”
夏尔捧着那份契约，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念完了这两条条款，然后一脸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蕾茜儿。
蕾茜儿多少有些心虚，声音也就随之低了下来：
“干……干嘛？！不行啊？又不是真的会叫你去死，而且又不是不能修改……”
会和她签订契约的使魔大多是元素生物，对那些可爱的小家伙来说，根本就没有所谓死亡的概念。它们甚至时常会在蕾茜儿眼前表演死而复生的戏码，以换取蕾茜儿的打赏。
可夏尔毕竟不是那些愿意努力整活讨好榜一大姐的元素生物，所以他当即把那份契约推到了蕾茜儿面前，说：
“那就改成之前我们商量好的那样。”
蕾茜儿只好接过那份契约，乖乖修改起来。
可渐渐的，她越改越气。
「不对啊，」她想，「是勇者求哥们办事，不是哥们求勇者办事啊。」
她才是大爷！
怎么现在变成夏尔指挥她改这改那的，而她只能唯唯诺诺按着夏尔的吩咐修改契约？
不行，可不能让勇者占她的便宜，她得想办法再坑勇者一手！
想到这儿，她便不动声色地修改了契约的内容，在里面加上了这样一条规则：
“仆人问候主人时，必须用敬语。”
加完这条规则她又觉得这样还不够，于是索性挥了挥魔杖，又加了一条：
“仆人称呼主人时，必须喊主人。”
这之后她甚至还觉得意犹未尽，想整点刺激的——例如仆人与主人独处时会不自觉变得只会说真心话，以及会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对主人产生好感，甚至因此对主人产生爱慕之情，而一旦和主人分开，就会立马变得清醒过来……
她觉得这样可太有意思啦。
不过最后她还是没把这几条规则加上去。
因为深思熟虑之后，她觉得蛮怪的。
夏尔深爱着牧师，可牧师是她假扮的，也就是说，某种意义上夏尔深爱着她，而如果她在契约里加上了这几条规则，那不就成了她牛了自己？
她可是纯爱战士，不是牛头人酋长，就算是牛自己也还是算了。
再说，就算要牛自己，她也有信心凭借自己的魅力而不是区区一份契约再度征服夏尔。
她能让夏尔爱上她一次，就当然能让夏尔爱上她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