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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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该怎么办
蕾茜儿一直都是选择困难症。
她讨厌做选择，尤其是这种不管怎么选都好像会失去些什么东西的选择。
如果选择自爆，那就会失去身为男性的尊严；如果选择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她就会失去夏尔，旅程也会自此猝然中断。
可说起来，难道她不一直都盼着这件事发生吗？
明明最开始她是来结束这一切的！
她想和夏尔切割，她要从此和夏尔分道扬镳——可夏尔却拉住了她，很天真地问她：
“你愿意和我做一辈子同伴吗？”
太沉重了，也太天真了。
明明她最初只是想要报复夏尔。
可现在夏尔把两个选择摆在她面前时，她却不知道该选哪一个了。
人只会对分量相当的两个选项产生犹豫，蕾茜儿清楚这点。
只不过，为什么……
蕾茜儿的视线忽然转到了棺中的牧师小姐脸上。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让夏尔把牧师带走了。
byd勇者！
她现在可是跟这具来历成迷的身体共享感官！所以她可不能让夏尔把这具身体带走，不然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说不定她这边正在白塔跟老登开会呢，可是突然她就感觉……
蕾茜儿没敢继续想象下去。
但她的脸都红了起来。
“卑鄙无耻下流……跟这样的虫豸在一起，又怎么能拯救世界呢？”
魔女小姐小声嘀咕着，又抿了抿唇。
不开玩笑的话，之所以她不愿接受第二个选项，其实是因为还有另外的原因。
牧师……到底是什么？
或者说，如今摆在她和夏尔面前的，这具套着牧师小姐皮囊的身体，究其本质，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首先，它大概不是魔法的产物，因为夏尔的禁绝法术对它无效：其次，蕾茜儿没办法从它体内察觉到灵魂的气息，它大概率只是个空壳子；最后，它让蕾茜儿联想到迪赛尔的那口许愿井。
夏尔在那口许愿井前许愿时，她猜夏尔的愿望大概是复活牧师。
而如今，在某种意义上，牧师的确被复活了。
虽然复活的只有身体，缺乏最关键的灵魂，但这是否意味着迪赛尔境内的那口许愿井真的能实现愿望？
毕竟，其实那具身体所缺乏的，最关键的灵魂，如今也正在此地。
想到这里蕾茜儿忽然愣了愣。
她好看的，蔚蓝色的眼睛里闪过隐约的迟疑，随即就连她的表情也变得怪异起来。
某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诞生了，但不知为何，蕾茜儿却认为自己发现了某个真理。
会有危险么？
她对自己提问
大概率会。
她向自己回答。
可它却大概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了，反正，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她还有夏尔不是么？
夏尔会救她的……大概，勇者怎么会见死不救呢，对吧？
想到这里，蕾茜儿瞥了站在她面前，表情严肃的夏尔一眼，接着，她开始尝试将自己的感官扩散出去。
过程难以描述，甚至就连动机都模糊不清——蕾茜儿只是有种莫名的“灵感”，仿佛刚诞生的婴儿天然会呼吸和进食一样，那是种与生俱来的本能——她的本能驱使着她，与棺中那具身体进行了连接。
那是种很奇妙的体验。
具体感受无法用语言来概括，如果硬要说的话，像做了个梦，梦中之人一脚踏空，便骤然惊醒。
与之同时，魔女蕾茜儿忽然得意地笑了笑，接着对面前的勇者说：
“你想要证明？好啊，我这就给你。”
她很随意地对着棺中的牧师挥了挥魔杖，接着轻声道：
“睡了这么长时间，也该醒啦。”
在这句话结束的瞬间，魔女朝勇者眨了眨眼。
紧接着，凭借着过人的敏锐感知，勇者忽然察觉到身旁的棺中涌起了分外鲜活的生命气息。
他下意识转头看去，便发现牧师的眼皮竟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而虚空中有绚烂的流光迸射，它们宛如群星般闪耀，迅速彼此连接起来，以某种极端复杂的规律和既定路线，勾画出繁琐而精美的，日月晨昏的抽象图案，并以此为核心，逐渐构建起一座极端复杂的法阵。
那座法阵将牧师的身体笼罩了进去，光影纵横，夏尔不再能看到牧师的脸了。
但他并未因此心急如焚，他甚至称得上冷静，为了防止禁绝法术对法阵的产生影响，他特意后退了几步，远离那座法阵。
很快，法阵结束了它的使命，崩碎为漫天光点，如烟火般消逝。
在法阵消逝的瞬间，夏尔立刻冲了上去。
然后，他看到了从棺中缓缓坐起的牧师小姐。
动作缓慢，神情懵懂，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不太适应这具堪称陌生的身体。
但少女察觉到了夏尔的到来，她略显吃力地转过头看向夏尔，接着，对夏尔露出混杂了疑惑和惊喜的表情。
“夏……尔？”
她发出笨拙的，口齿不清的呼唤。
勇者响应了她的呼唤——如同过去无数次那样。
他在棺前单膝下跪，用力抱住了牧师，用莫名变得沙哑起来的嗓音告诉她：
“嗯，我一直都在。”
牧师任由他把她抱住，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夏尔……我好像做了个梦……很长的梦……”
“嗯。”
“梦里……我好像死了，死在了你怀里，你……哭的可伤心了。”
“嗯。”
“可我现在想起来……那好像不是梦啊……”
唯独这次，勇者不再愿意附和怀中的女孩，因此他郑重地打断了她：
“不，那就是个梦——那是场噩梦。”
牧师没有反驳，她只是微笑着，也艰难地控制着不听使唤的身体，抬起胳膊，搂住了勇者的腰。
“嗯，我知道啦。”她乖巧地说着，把脸埋在了勇者的颈窝，贪婪地深吸了口气，声音变得很轻很细，“还有……我好想你。”
勇者的身体颤了颤，随即，他用氤氲着湿气，仿佛能攥出水般的低沉嗓音回答：
“……我也是。”
他们俩就这样一直拥抱着，似乎要拥抱到时间的尽头。
——可在时间的另一边，魔女却对勇者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精湛演技配合顶级特效，打造出来的便是连夏尔都看不出丝毫破绽的复活仪式。
显然，不需要她再额外证明什么，目睹了牧师复活全过程的夏尔，自然会相信她拥有能够复活死者的能力。
这之后，她再随便找个理由，例如宣称复活法术尚且不够完善，因此被复活的死者往往只能维持很短一段时间的生命。
所以他们还需要继续去到各地收集材料，好真正地把牧师小姐复活。
但还有一个问题——
「无论这具蕾茜儿的身体是不是由迪赛尔境内的那口许愿井而诞生的，我们都应该再去一趟迪赛尔，调查一下那口许愿井是否异常。」
夏尔想。
如果她是依托迪赛尔那口许愿井而诞生的，那就说明那口许愿井真的能实现人的愿望，也正是因此，这具躯体才会出现在棺材里。
可这样的话，原本棺材里那具属于蕾茜儿的躯体去哪儿了？
他原本没有察觉的。
在与疯母决战之前，他从未怀疑过魔女小姐和他所爱之人，牧师蕾茜儿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
即便魔女小姐变成了蕾茜儿的样子，请求他不要去送死，他都仍旧坚持认为魔女小姐只是不想他死，才假扮蕾茜儿想要阻止他。
但她假扮得实在有些太好了。
她站在他面前，恍惚间，他居然真的以为是蕾茜儿复活了。
她不该扮得那么好的。
他记得魔女小姐曾告诉他，过去的三年间，她一直都宅在森之海，从未出去过，所以对小队的传闻也就仅限于道听途说。
既然如此，那魔女小姐为什么知道蕾茜儿长什么样子呢？为什么能假扮蕾茜儿假扮得如此惟妙惟肖呢？
夏尔觉得如果他拿这个问题去问魔女小姐，魔女小姐一定会想办法找出各种理由，试图告诉他，其实她跟蕾茜儿有过一面之缘，所以当然知道蕾茜儿长什么样子。
她总是这样。
以前还在小队里的时候，她也总是像这样强词夺理。
所以他才会一回来就打开棺材——他想要知道事实和他的猜测是否相符，他想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真的——魔女和牧师难道真的是一个人吗？
似乎是。
各种证据都指向了这唯一的答案。
但又似乎不是。
因为魔女小姐在他身旁站着，而棺中沉睡的蕾茜儿已经被她复活了。
他能够确认，怀中的女孩绝对是真正的蕾茜儿。
那么问题也就随之而来：
如果他怀中的女孩是真正的蕾茜儿，那么不远处的魔女小姐又是谁？他在迪赛尔那口许愿井前许下的愿望又到底有没有实现？
这些夏尔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件事——
把一切乱七八糟的情报和信息剔除，按照蕾茜儿以前教给他的思维方式来考虑，由结果倒推原因，就能得到最简单的几个结论：
“一：魔女小姐没骗他。”
“二：魔女小姐骗了他。”
“三：不管魔女小姐有没有骗他，对迪赛尔异常的调查都应该继续推进下去，随着调查结束，这边的答案也会跟着水落石出。”
以及……
「如果魔女小姐骗了我，那我该拿她怎么办呢？」
勇者默默地想。
「毕竟，之前一直阻拦我打开棺材的，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