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还好这话刚冒到他嘴边，他就想起了如今他对自己的定位——
知道内幕，但也只知道一点点的热心好兄弟。
所以他急忙刹住这即将翻车的话题，接着面不改色地继续说：
“那位魔女小姐不是已经向您承诺了，要帮您复活蕾茜儿吗？这样，等蕾茜儿复活，您就可以把这枚戒指亲手送给她了。”
除了蕾茜儿本人，勇者小队中的所有人都知道夏尔为她定做了枚戒指，或许等到戒指做好之后，夏尔就会拿着那枚戒指，对蕾茜儿单膝跪地求婚。
夏尔拜托了同伴们为他保守这个秘密，所以直到蕾茜儿为夏尔挡刀而陷入假死前，她都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异样。
对她来说，这会是个惊喜。
「就是不知道她在被我抓住手，把戒指套到无名指上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呢？」
隔着衣物轻轻触碰那只首饰盒的夏尔默默想到。
接着，他看向乔瑟夫，露出从蕾茜儿假死后开始就很少出现在他脸上的笑容。
“我会的。”他说。
他会抓住蕾茜儿的右手，把这枚早就该被送出去的戒指戴到蕾茜儿的无名指上。
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错过了。
不过这时他忽然想到另外的事，于是表情迅速变得严肃起来，手也不自觉攥紧成了拳。
“还有，”夏尔问，“我委托你调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乔瑟夫闻言也绷紧了脸。
“有了，”他低声回答，“根据不可靠的情报……当初刺杀你的刺客，来自谢菲尔德。”
“谢菲尔德？”夏尔皱起眉，“这情报属实吗？”
乔瑟夫却摇摇头：
“我都说了，队长，这是‘不可靠的情报’，我没办法确保它的真实性。”
“……”
夏尔沉默片刻，一边努力回忆近些年来他是否招惹了谢菲尔德的某位大人物，一边用铁灰色的眼睛紧盯着乔瑟夫的脸。
“几成把握？”
突兀的，他问。
“你非要这么问的话……”乔瑟夫犹豫了下，“五成，最多。”
“够了。”
夏尔轻轻点头，示意自己已了解情况，
他的表情平静，语气也听不出有什么波澜，可乔瑟夫却变得紧张起来。
壮汉偷偷瞥了眼夏尔腰间的圣剑，发现不知何时夏尔已握紧了圣剑的剑柄，当即咽了口唾沫，甚至几乎汗流浃背。
“队、队长，你不会是想……”
就连乔瑟夫自己都能听出他语气的迟疑，甚至还带着点颤音。
夏色则淡淡地“嗯”了一声，搭在圣剑剑柄上的那只手微微用力，便有锋锐寸芒自剑鞘中迸射而出，映出清寒冷的光。
“维多利亚，谢菲尔德……他们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他说着，又轻轻将圣剑归于鞘中，接着抬头，与乔瑟夫对视。
夏尔铁灰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如云雾般翻涌起来，他的表情依旧平静，然而熟悉他的乔瑟夫却知道，如今的他绝对不像他所表现出的那样平静。
果然，很快乔瑟夫就听到夏尔低声告诉他：
“如果他们不打算给我们一个说法，那等我和……魔女小姐解决了手里的这件事之后，我会去维多利亚……会去谢菲尔德一趟。”
“——然后，我会亲自讨一个说法回来。”
勇者如此宣告。
明明是做出了一人敌国的狂妄发言，用的却是再平常不过的陈述口吻。
乔瑟夫让震慑住了。
他知道，夏尔这次大概是真生气了。
在以往，即便是被卑鄙的魔物嘲讽辱骂，被不明真相者误解，夏尔也从未解释或是反驳过。
乔瑟夫曾对此感到好奇，而蕾茜儿也问过夏尔类似的问题——
“为什么你不为自己争辩呢？”
夏尔的回答则是：
“除了浪费时间以外，没有任何用处，况且，我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最开始乔瑟夫不明白夏尔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后来他明白了。
虽然最初没有太多人在意，但随着夏尔做的事越来越多，勇者言出必行的名声也就渐渐在整个泛大陆流传开了，到了最后，「勇者的承诺」甚至已经变成了可以用来进行交易的，价格昂贵的特殊商品。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勇者言出必行。
而正因此，夏尔在外面越来越沉默寡言，只有回到康刻尔后，在他们这几个同伴面前，他才会再度展现出活泼的本性。
可现在他说，如果维多利亚，或者说谢菲尔德不愿意给他一个交代的话，那他就亲自去谢菲尔德一趟，让谢菲尔德给他一个交代。
如果换个人说这种话，乔瑟夫恐怕只会认为那人是喝酒喝过头了，然而说这话的人是夏尔。
那这句话就不只是单纯的一句话了——
它背后所积淀的是近十年如一日的信守承诺，是夏尔这个勇者所代表的，因夏尔的良好信誉而团结起来的，一股无论如何都不容小觑的力量，或者说势力。
但即便如此，夏尔恐怕也无法正面抗衡现在正如日中天的维多利亚帝国。
乔瑟夫叹了口气，接着说：
“得知这情报之后我也很愤怒，谁能想到居然是维多利亚帝国派出的杀手……”
夏尔只是看着乔瑟夫，没说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是奉劝他认清现实，暂时放弃要去讨个说法的念头，亦或者……
乔瑟夫忽然闭上了嘴。
然后，与夏尔对视着的他忍不住咧起嘴来，摘下鼻梁上那副与他浑身上下气质不太相符的小巧眼镜，脱下身上那件白塔学徒的制式法袍，很随意地将这两样东西丢到一边。
“好吧，我得承认，”他活动活动脖子和手腕，发出咔咔的清脆响声，“劝你冷静是茜芮该干的事，而我该干的事是……”
他灵巧地从柜台后面翻了出来，健硕的身体落地，却轻柔得如同羽毛坠下，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乔瑟夫站到了夏尔面前。
脸上带着笑意，壮汉举起右手握成拳头，一点都不客气地捶了捶夏尔的肩。
“队长，我得确认一下，”他低声对夏尔说，“这次咱们的敌人，可能是整个维多利亚。”
夏尔没有任何迟疑，他对乔瑟夫点头：
“嗯。”
乔瑟夫闻言嘴角咧得更开了。
就好像认为与一个强大帝国为敌是件很有趣的事一样，壮汉吹了声口哨，感叹了一句：
“酷！”
然后，他把拳头抵在了夏尔左肩，淡金色的眸子里满是亢奋。
“告诉我时间和地点，”乔瑟夫低声说，“然后，我将和你并肩。”
正如过去的数年间，他俩在战场上，一个手持巨盾，一个紧握圣剑，从来配合无间。
夏尔看着乔瑟夫，并未再说什么，没有感谢也没有解释，男人之间或许从来都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话——他只是抬手握拳，轻轻地和乔瑟夫碰了碰拳，一切想要说的，就已经全都表达出来了。
而这便是男人间的友谊。
……
拿到了戒指，确认过了情报之后，夏尔便打算离开康刻尔，回到森之海。
他转过身，向乔瑟夫抬起胳膊，挥了挥，权当告别。
乔瑟夫目送夏尔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视线又转到了被他丢在柜台上的，白塔学徒的制式法袍和眼镜。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心情特别好，甚至想现在就去酒馆喝点酒。
说去就去。
壮汉行动起来。
他手脚麻利地锁上了店铺的门，但不知为何，这之后，他站在那里许久未动。
明明夏尔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却像刚刚发现那样，如梦初醒，嘴里甚至还说着相反的话：
“您终于回来了，队长。”
［未完待续］
——
14.称呼变化
在使用折跃法术卷轴回到森之海前，夏尔认真地比对起了魔女小姐和蕾茜儿的共同点。
性格几乎一模一样，同样喜欢金蔷薇，同样喜欢在思考的时候咬手指，同样会在使用折跃法术之前用魔杖戳他提醒他关闭禁绝法术。
不仅如此，魔女小姐还能在没有见过蕾茜儿的前提下幻化成蕾茜儿的样子，并分毫不差，那天在对付疯母时，他曾一度以为站在他面前的就是真正的蕾茜儿。
可那或许就是真正的蕾茜儿，只不过他脑子笨，没有猜出来而已。
明明已经显而易见了，魔女小姐甚至都没想过要特意掩饰，难道正是因为他迟迟没有猜出她的真实身份，她才故意向他露出了狐狸尾巴？
一想到这儿，夏尔就忍不住感到了羞愧。
「可为什么，」他又忍不住想，「为什么蕾茜儿要这样做？她当初又是为什么要以牧师的身份加入小队？」
按着这个思路，他很快就想到，或许是因为他当初没有还清债务，所以蕾茜儿才会接近他？
可问题是如果蕾茜儿想要催债的话，她为什么不说呢？在过去的三年间，她可是从来都没提过这件事啊。
又或者是为了报复？
因为他不小心弄坏了她好不容易构建出来的法阵，所以她才加入了小队，想要伺机报复他？
可这更说不通啊……过去的三年里，魔女小姐并未对他做过任何坏事，甚至还帮他收拾房间，在他穷的揭不开锅时接济他吃饭，陪他喝酒，偶尔给他洗衣服……最后，在杀手袭击处于虚弱状态的他时，魔女小姐还舍身为他挡下了那致命一剑。
难道以上这些行为是她对他的报复吗？
那夏尔巴不得这样的报复再多一些。
夏尔没谈过恋爱，他对恋爱的了解大多来源于乔瑟夫的妹妹，那位名为茜芮的兔耳娘刺客。
茜芮告诉他，无论男女，如果你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为另一个人做许多事，那你大概就是喜欢上那个人了。
如果按这个理论……
那，原来在两三年前，魔女小姐就喜欢上他了？
可这猜想一点都不合理，魔女小姐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喜欢上他呢？
夏尔想破头也想不明白魔女小姐为什么要假扮成牧师加入勇者小队，又到底是怎么喜欢上他的，但他或许可以去问。
想要知道答案的话，直接问问魔女小姐不就好了么？
况且，他还有契约。
只要利用那份主仆契约的话，魔女小姐就算不愿意暴露身份，也得乖乖听话，把她加入小队的原因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