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短尾猫
“抱歉，我们不招未成年人的……”
“抱歉，我不是来求职的。”最上淳平静地看着对方，“我是你们的客户，有时想要询问一下。”
“客户？”前台小姐更加迷惑了。“请问您是……”
“我叫最上淳，我父亲叫最上清，我们家就是你们的客户，地址是……”最上淳继续看着对方，“你们可以查证一下。”
最上淳那种认真的态度，让人很难怀疑他是在说假话，前台小姐愣了片刻之后，向他点了点头。“请稍等一下……”
接着，她在键盘上敲击了一下，然后仔细看了看屏幕。
很快，她就确认公司确实有这个客户。
“请问最上先生，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吗？”
“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态。”最上淳微微加重了语气，“一直以来我们家都对贵社的服务相当满意，然而大概一个月之前，贵社换了一个服务人员，结果从那时候开始，服务质量大幅下滑。本来我们不是什么苛刻的人，觉得她工作也不容易，所以也没多说什么了，但是没想到最近变本加厉，我们家几次出现了丢失贵重物品的情况，最开始的话我们还以为是自己不注意丢失了，但是最终从种种蛛丝马迹来看，我们有理由怀疑，这都跟她有关系——”
随着最上淳的，前台小姐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眼神也透着紧张不安。
“是……是真的吗？”
这些话是最上淳在过来的路上想好的说辞，这番说辞肯定能够打动家政公司，让他们不敢怠慢，从而让自己掌握主动权。
毕竟，这种事情如果是真的，而且外传了的话，那么对家政公司的声誉是非常巨大的打击，他们必须重视。
“如果不是真的，那么今天我过来干什么？跟你聊天吗？”最上淳不太客气地回答，“我父亲是一个非常忙的人，所以今天只能我过来了，我希望今天你们能够尽快给我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否则我们家不会善罢甘休了！”
他故意说得非常严厉，继续给对方施加压力。
果然，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前台小姐很快就顶不住了。
“请稍等，我去请示一下。”一边说，她一边向最上淳鞠躬道歉，“非常抱歉……”
接着，她直接就离开了工位，然后进入了里面的办公室里面。
很快，她又重新走了出来，然后带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领带的中年男子一起走了出来。
“你好，最上先生，这是我们的主管山本先生。”前台小姐小心翼翼地跟最上淳介绍了这位中年人。
“最上先生，您是说，您家在最近多次丢失了贵重物品，所以怀疑是弊社的工作人员暗中偷盗，是吗？”中年人认真地向最上淳鞠了一躬，然后再问。
他的态度非常郑重，显然也是知道这种问题的严重性。
“对的，现在我过来就是想要让我们尽快解决这个问题。”最上淳点了点头，在两个成年人面前他也没有任何露怯。
“我们的服务人员在上岗之前，都会经过严格的资格审查，而且还会经过专业的培训，她们会恪守职业规范，应该不至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古贺主管小声说。
“也就是说，你愿意为她的所作所为担保了？”最上淳挑了挑眉头，显得非常不高兴的样子，“那好吧，我们干脆报警算了，希望警察能够把事情都查个清楚……”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在最上淳的威胁之下，古贺主管连忙摇了摇头，“我只是说，现在事发突然，我们需要进一步核实情况，然后才能做出进一步的处理。不过请您放心，如果情况果然属实的话，我们会做出应有的处罚和赔偿，绝对不会姑息纵容。”
“你的态度让我很满意——但是很遗憾，我不相信仅仅口头上的保证，如果你们到时候什么都不做，我们又能怎么办？”最上淳还是相当不合作的态度，“请至少让我知道那位家政妇的具体信息，这样我们才能安心。”
“这个……”古贺主管为难地眨了眨眼睛。
“果然我们还是报警算了。”最上淳毫不退让地看着对方。“古贺先生，你好像没有搞清楚，我们才是受损失的一方。”
“好吧，请稍微等一下。”在最上淳再一次的威胁之下，古贺主管只能再度退让了。
他又回去了办公室。
仅仅几分钟之后，他又重新走了出来，然后拿出了一张打印好的人事档案递给了最上淳。
“小林香织，未婚，35岁……”最上淳仔细看了看这份人事档案。
这份档案上面有很详细的工作履历，可是最上淳却一个字也不相信，毕竟这个名字实在太像伪造的假名了，全日本怕是有成百上千的女人叫这个名。
兵藤孝子如果想要派遣专业的人来刺探情报的话，伪造一份简历然后应聘到家政公司里面也相当容易吧。
“小仓小姐虽然是仅仅来到弊社一个月，但是之前已经有了相当丰富的从业经验，而且服务过的客户也都评价非常高，在业内她也算是半个专家了，实在难以相信她竟然会窃取客户的贵重物品……”古贺主管小声说。
“她现在在哪儿？”最上淳打断了对方的话。
“这几天她身体不适，已经请假了。”古贺主管回答。
然后，最上淳没有再说话了，只是冷笑着看着对方。
古贺主管也感觉不到不对劲了，然后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了起来。
“等她有消息的话，赶紧告诉我们吧，我们的时间和耐心是非常有限的。”最上淳毫不客气地看着对方，“希望你们能够把握住最后的机会。”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古贺主管连连鞠躬，“我们会尽量处理的……”
最上淳也懒得再跟对方说什么，直接走出了家政公司。
相比于之前的忐忑，现在他的心情要笃定了许多，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对了路了。
昨晚和鹭原学姐的猜测，不管怎么贴近真实，也只不过是猜测而已，但是现在他已经实地验证过了，他有足够的信心确定这种推测就是真的。
现在的天色已经很晚了，到处都华灯高放，东京进入了繁忙的夜生活时段。
但是这种人间浮华，最上淳是没有什么兴趣参与其中了。
眼下的他离自己的家非常近，只需要步行十几分钟就能走到，正如他每次放学从电车出站后的距离。
可是这一次他是不打算回家了，他再度踏上了前往车站的路，准备回到自己在学校附近的租房。
正当他即将踏入车站的时候，他的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有人给我打电话？最上淳有些意外，毕竟他的手机一般是不跟外人联系的。
是学姐还是父亲？
带着猜测，他直接从口袋里面拿出了手机，然后却发现这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号码。
推销电话？还是……
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定定地看着手机，愣了一秒钟之后，他轻轻滑动了手机，接通了电话。
“请问是谁？”
“最上君，超出我想象的厉害啊，居然仅仅一天之后就已经找到了最关键的点，并且直指要害，这种洞察力和行动力真是让人钦佩——”电话那边的人没有回答最上淳的问题，反而自顾自地说，“不愧是能够击败孝子的人，真是让我超乎意料。”
这个声音，不用自我介绍，最上淳也知道是谁了。
鹰司修平教授，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过来了。
最上淳不奇怪为什么对方知道自己的号码，事实上他早就等着对方放马过来了，所以没换号。
他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好……很好，你肯自己跳出来就好了！
“鹰司教授，为什么要这么做？”最上淳冷冷地问，“堂堂东大教授，跟一群小孩子玩这种把戏，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最上君太谦虚了，你一直以来的表现，并不比什么成年人差，我也是以对待成年人的态度来对待你的。”即使在这种情况下，鹰司修平的语气还是和之前一样温和。
“那你到底是什么目的？”最上淳再问，“你想要针对我那就冲我来，不要欺负高崎真柚，她跟我们没关系。”
“我对她并没有任何恶感，但她既然跟你有关系，那么无疑就起了相当负面的作用了……”电话对面不紧不慢地说。
“什么意思……”最上淳有些怒了，“你在搞什么鬼？”
“纯粹性。”鹰司修平温和地回答，“她在影响你的纯粹性。”
“什么叫纯粹性？”
“最上淳，好名字，一听就让人感觉到了那种纯粹性，你的父亲挺有心的……”鹰司修平似乎心情很好，还开了个玩笑。
【日语里面淳和纯都是同音的jun】
“你到底在说什么？！”最上淳真的不耐烦了。
“这个国家只存在两种人，操纵别人的人与被人操纵的人，我并不是瞧不起那些被人操纵的人，因为对很多人来说受到操纵也是一种幸福，他们天生就适合做螺丝钉，按部就班地沿着他人指定的轨道过完一生，他们就是社会的基石。但是……你不是那种人，也不应该成为那种人。”鹰司修平完全没有被他的焦躁所感染，只是以自己固定的节奏回答。
“而你，一直以来的表现，也确实体现出了那种超乎寻常的行动力，和纯粹性。你配得上被列入观察和研究的目标，甚至你比孝子更加适合。而你，现在却不够纯粹了，你在往后退，这一点是我们非常不愿意看到的，虽然影响观察目标并不好，但是有时候我们也不得不进行某种干涉。请谅解。”
最上淳无语了，因为他发现对方的脑回路似乎和自己不太一样。
“上次我们的谈话，被你强行中断了，这一次请稍微给我更多一点时间吧，地点还在那家医院，时间是本周周末。”鹰司修平也没有给最上淳更多解释，直接就说了自己的要求，“我相信你会过来好好听听的。”
确实，最上淳现在并没有多少选择，毕竟真柚的命脉此刻被捏在了对方手里。
倒要看看你这个混蛋到底在搞什么鬼……
最上淳捏紧了手，紧紧地勒在了手机上。
“我知道了。”
车站当中人流如织，谁也没有过多注意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
139，骄傲与傲娇
“我知道了”。
在鹰司修平的威胁之下，最上淳只能暂且答应了对方的要求，再度去那所医院和他见面。
被人威胁的感觉非常不爽，尤其是最上淳这种高傲的性格，更加难以忍受，眼下他的心头充满了怒气，就连眼睛里都散发着凶恶。
但是越是如此，他越是冷静，那种铭刻在骨髓里面的本能，让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也让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思考对策。
鹰司修平的疯言疯语他完全没有听懂，更让他感到厌恶，但是他仍旧压抑住心中的厌恶感，让自己仔细从对方的只言片语当中思索对方的每一句话。
鹰司修平口中所说的“纯粹性”？到底是指什么？
从种种迹象来看，应该是指自己的那种“不管客观条件如何，不管别人观感如何，一定要达到目标才罢休、并且愿意为实现目标付出任何代价”的个性。
某种意义上，这确实是一种“纯粹”，纯粹为目标而战不顾危险也不择手段。
最上淳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一直以来他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那么，如果鹰司修平在意的是这种纯粹性的话，他为什么又会觉得自己的“纯粹性”已经受到拖累了呢？而且还认为真柚影响了自己，所以才会对真柚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来。
难道，我真的已经这么受到旁人的影响了吗？
最上淳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从这短短的几个月里面，自己出现了什么变化吗？
最上淳突然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开始审视自己了。
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经常会带有主观性的视角，无论做任何事情都很容易为自己找到辩解和开脱的理由，有些人哪怕做下了大奸大恶的罪孽，也会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做得好做得对，是个大善人。
所以，人在不知不觉当中是会出现改变的——最上淳承认这一点，并且承认自己也有这样的风险。
之前他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一直都在按自己的想法行事，而这一次，一个旁观者鹰司修平，却以一种恶劣的方式来提出提醒——最上淳已经改变了，而他不想要看到这种改变。
不管动机如何，鹰司修平至少是以一种客观性的角度来提出这个主张的。
那么他到底对了没有？自己有没有出现什么改变？
最上淳问了自己最后一个问题。
接着，他突然以一种超脱性的视角来审视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从自己变成高中生开始，一幕幕从他的眼前流过，虽然不可能什么都记住，但是那些印象深刻的回忆却都已经被他翻了出来，威胁真柚，搭救学姐，激战孝子……一幕幕场面在脑海当中盘桓不去，最后却意外地停留在了一个画面上。
眼前，是一张羞答答的微微闭着眼睛的脸庞，以及一双向他慢慢地伸过来的、穿着黑色丝袜的细足……
这一幕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以至于他现在还印象深刻。
他看过的小凰本并不少，但是这是鹭原学姐所做的，所以意义完全不一样——她是带着怎样的心情，为自己这么做的呢？
不管怎么样自己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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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因为自己，鹭原学姐做出了自己原本也许永远也不可能做出来的事情，她因为自己而改变了——那么反过来说，自己有没有改变？
如果不骗自己的话，那么答案只能是“有”。
是的，自己改变了，曾经自己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高傲地蔑视身边的人们，固执地认定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但是现在并不一样了，自己虽然还是渴望胜利并且不择手段，但是却会为了他人来考虑——尽管有资格被自己考虑的也就只有那几个人而已。
此时此刻，自己正是在为了保护真柚而与鹰司修平为敌。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朋友吧。
朋友，多么奢侈的词，自己从未想过自己会执着于这个上面。
仔细想想的话，自己会和她们成为朋友，会不会也跟她们长得漂亮有关系呢？
因为长得漂亮所以相处愉快，因为相处愉快所以愿意了解她们，因为了解她们所以愿意帮助她们，直到最后不知不觉当中大家成为了朋友，有了各自的羁绊。
最上淳不否认自己是个外貌主义者，因为现实就摆在这里，根本无法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