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短尾猫
他并不后悔这个冲动，可是当冷静下来之后，他又想起了学姐和真柚。
和朝奈在一起的时候非常开心，这个不假，可是和她们在一起也很开心啊……？
到底哪一个更开心呢？他的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问题。
一时间，他有些茫然，找不出自己能够确定的回答，这在他的身上是相当罕见的。
三个人，来往的时间虽然有长有短，但是都在他的心底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都让他有那种被触动的感觉，都很开心。
最重要的是，她们都对自己相当亲密，愿意把信任托付给自己，也或多或少仰慕着自己。
老实说能够得到她们任何一个人的信任和仰慕，都是非常值得自豪的事情。
那么……到底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他为了难。
但是片刻之后，他就释然了。
这个问题，他之前和冈部熏已经探讨过了，他不是已经找到了答案了吗？
在可以肆意挥霍青春的风华年代里面，为什么非要弄清楚谁更好呢？
什么答案不答案的，我现在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答案！
“都开心的话，那大家一起做朋友不就好了！”他低声自语，然后心情顿时就放松了下来。
“诶？淳……在说什么呢？”朝奈被他突然冒出来的话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咳……咳……没说什么，突然有感而发而已，不必在意。”最上淳连忙假咳了几声，糊弄了过去。
接着，两个人同时望着远处的天空，看着空中蜡黄色与深蓝色的分界线，那条线越来越短，似乎马上就要隐没在地平线之下了。
夜幕到来之前最后的残光，铺在了小径、凉亭与周边的建筑上，阴影变幻不定，若隐若现。
“好漂亮呢。”朝奈小声说。
“是啊，非常漂亮。”最上淳点了点头，“一直呆在这里却没有欣赏过这样的风景，多亏了你，让我发掘到了一直被遗漏的东西……”
“听你父亲说，他当年也是在这里毕业的？”朝奈突然问。
“是啊。”最上淳点了点头。
“看来这就是家庭的传统啊——”她突然变得更小声了。“那么……大概以后你的孩子也会在这里吧……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你那么厉害呢……”
“嗯？”因为声音太低，所以最上淳并没有听清，“什么呢？”
“没什么，一个玩笑而已——”朝奈笑眯眯地看着最上淳。
“什么啊……”
这个笑容，在暮色浓重的夕阳下显得是如此明媚，以至于最上淳一瞬间竟然呆住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脸。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别开了脸。
不管怎样，是时候走了。
最上淳重新站了起来，对着已经只剩下了一点点边角的夕阳，伸了个懒腰，“好了，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也休息够了，走吧？”
“嗯！走吧！”朝奈也没有追问，而是温顺地点了点头，接着也站了起来，走到了最上淳的旁边。
接着，两个人又和刚才一样，一前一后地漫步在了校园当中，趁着日落之前的最后一点点光亮，在最上淳觉得有纪念意义的地点拍照留念。
美好的时光总是非常的短暂，在天色入夜的时分，朝奈的旅程终于结束了，在最上淳的带领下，带着手机里面的一大堆照片，回到了她们暂时居住的行政楼门口。
“再见！”两个人挥手道别，然后最上淳目送着她回到了楼中，直到消失不见。
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不过他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留在了原地，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怎么样？你们两个，玩得还开心吧？”果然，没有等多久，他就听到了旁边传来的一声招呼。
“相当相当开心。”最上淳点了点头，“谢谢梅宫学姐开导我——”
“看你这个样子这么春风得意，应该是得手了吧？”梅宫夏妃从阴影当中走了出来，嘴角上还是挂着那种略微嘲弄的笑容，“可怜朝奈啊，又要被臭小子骗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并没有欺骗她什么啊！”最上淳连忙为自己辩解，“再说了，我都是遵照学姐的吩咐去跟朝奈说的啊！”
“到底是怎么说的？”梅宫夏妃反问。
“我说我们可以忘掉之前相亲的事情，以正常的方式来往，看看相互之间的羁绊到底能到哪一步。”最上淳回答。
接着，他把两个人刚才的话都差不多复述给了梅宫夏妃，只是漏过了朝奈偷换抽签的那一件小事。
“这不是挺厉害的嘛？看不出你还很熟练呢？！”梅宫夏妃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地看着最上淳。
“表现不好吗？”最上淳反问。
“不，正因为是表现太好了所以才有点可怕……”梅宫夏妃摇了摇头，“算了，既然你都已经按照我说的做了，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指责你的了，你已经履行了承诺，今后你们怎么样我也没有资格再去管了，总之……不管你们两个到底走到哪一步，我都请你珍重朝奈，不要伤害她，拜托你了。”
“我会的，学姐。”最上淳躬了躬身，郑重地向梅宫夏妃承诺。
接着，他抬起头来，重新看着梅宫夏妃，“对了，学姐，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下你——”
“什么问题啊？”梅宫夏妃看着最上淳，“我现在心情不错，所以你尽管问吧，我知无不尽。”
“我之前听我外公提过，朝奈的父母亲非常喜欢文物收藏，是这样吗？”最上淳问。
“对啊，他们家其实从上一代家主那里就已经有这个爱好了，积累了几十年，到这一代收藏已经挺丰富了。”梅宫夏妃平静地回答。“听说在收藏界还小有名气呢。”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从梅宫夏妃的表情里却看不到任何佩服或者羡慕，或者别的情绪，只是随口陈述而已——最上淳马上注意到了。
她是因为自家更厉害所以看不起出云家的收藏，还是知道一些别的什么事情呢？
或许是两者都有？
不过这并不是非常重要。
“那么，这种收藏家应该也会涉足艺术品交易吧？用卖收藏品的钱去买新的收藏品之类的……”最上淳再问。“否则，很难想象他们家怎么维持那么大的摊子，毕竟大笔的现金都躺在银行里——”
梅宫夏妃惊讶地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然后微微垂下了视线，显得有些不高兴了。
“一个高中生，需要关心这么庸俗的事情吗？”她冷冷地问。
“如果跟我有关系，我就必须要关心一下了，不是吗？”最上淳并没有在她的气势下退缩，继续问。“那么我的问题，答案是是，还是否呢？”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梅宫夏妃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最上淳的问题，反而在反问他，“有谁跟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吗？”
虽然她没有正面回答，但是很明显就已经正面证实了最上淳的问题。
看来理事长偷偷跟他说的可能是真的了。
出云家现在的家主夫妇们，也许真的在私下里用了什么不太干净的手段倒卖艺术品，甚至可能是赝品。
这种事本来确实跟他没什么关系，不过既然他说了要帮朝奈对抗父母，夺回对自己命运的主导权，那就是有关系了。
再者说来，从朝奈那里得到的新消息，也让最上淳觉得还是要更多地了解一下出云家的情况为好。
朝奈和他结缘是在神社里面，也就是说，一开始就带着一点神秘化的色彩。
就他个人而言，他并不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封建迷信，但是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奈的父母亲非常相信。
这不是一般程度的相信，而是居然仅仅因为抽签的结果就擅自决定女儿终身大事的程度……
如果不是因为朝奈一时机智，把大凶说成大吉的话，恐怕现在他和朝奈就再也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但是这种谎言真的能够一直持续吗？如果到时候谎言被拆穿，得知了真相的朝奈父母会怎么做，根本就不难想象。
最上淳不想把自己和朝奈的羁绊，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明或者运气上面。
所以不管怎么样，他得先弄清楚情况再说。
在他沉吟的时候，梅宫夏妃也恢复了镇定。
她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了，“最上君，就算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你又何必问那么多呢？人生在世，为了维护家门，哪家都难免有些污点，或多或少而已，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再说了，只要不被看到，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污点就不是污点了，大家照旧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互相称兄道弟，所谓的上流社会名流显贵，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梅宫学姐，不用担心，我既然活到了这么大了，自然会明白其中的分寸，不会多管闲事的。”最上淳笑了笑，“但是你可以跟我保证吗？如果某一天朝奈跟她的父母闹翻了，请站在我和朝奈一边。”
“你和朝奈？”梅宫夏妃敏锐地发现了不同的地方，然后有些惊讶。
“可以吗？”最上淳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追问。
梅宫夏妃沉默了。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当然的咯……”
184，胜出与应战
随着周末假期的到来，定于北赤羽学园举办的英语辩论赛也如期开始了。
和在荻苑女校举办的上次比赛一样，两个辩论队的成员们次第来到了学校的礼堂当中，然后裁判也纷纷就座，经过一番固定流程之后，开始了比赛。
而一些学生也作为观众来到了这里，他们的人数并不多，只是稀稀拉拉地坐在讲台下。
显然对于一般学生来说，他们并不关心这种辩论赛到底谁输谁赢，大好的放假日子谁也不肯浪费在这里。
不过在这群观众里面，却有不同寻常的人。
校园偶像高崎真柚和她的同班同学兼好友藤吉绚美一起来到了这里，旁听本校的辩论赛。
当然，促使她来到这里的原因，与其说是本校的荣誉，倒不如说更想看看某个人的出彩发挥吧。
身为本校辩论队的队长，想必他的实力是得到了学校的认可，毋庸置疑，但是到底是有多么口若悬河，真柚还是想要亲眼见识见识。
在她的蛊惑下，藤吉绚美虽然对辩论赛根本没有什么兴趣，但还是只能不情不愿地跟着一起过来了。
很快，辩论赛就在她们的见证下开始了。
今天的辩论主题是“效率和平等哪边更重要”，北赤羽学园辩论队为正方，需要论证效率更重要，而女校这边则为反方，负责论证平等更加重要。
在短暂的间隙当中，两个队伍互相商量了一下，统一了各自的对策，然后正式开始了言语交锋。
“……我方认为，虽然平等非常重要，是现代社会整个法律体系存在的基石，但是效率要更加重要一些，因为我们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那就是，平等，与其说是一个法律问题，倒不如说是一个经济问题，维护社会平等是需要消耗巨量的社会资源的，比如对落后地区落后产业的补助，对底层民众的福利等等，如果经济孱弱的话，那么空喊平等毫无意义。同时，只有有效率的社会，才能够拥有繁荣的经济，才能够为社会平等构建基础。”
身为队长，最上淳首先发言立论。
“我方反对对方辩友的立论。”对方的队长梅宫夏妃开始了自己的立论，“我方认为，在现代社会当中，平等优先于任何价值观判断。恐怕我们都听说过马太效应，那也就是说，在经济市场当中，永远是强者更强，如果是一味追求所谓的效率的话，那么最终强者会占有一切资源——而且强者永远是冷酷无情的，他们之所以追求效率，并不是为了什么社会价值，而是为了榨取每一分利润。强者们通过自己建立的垄断地位，会一直吸取社会财富，直到占有所有社会资源，让其他人都陷于贫困或者赤贫为止。所以，盲目追求所谓的效率，并不会带来平等，只会让上层阶级和下层阶级越发不平等，最终撕裂整个社会，这种情况在整个世界现在都并不少见，我认为现实已经足以说明谁对谁错了。”
“我方并非一味要求平等让位于效率，只是说效率更加优先而已，实际上现代政府就负有调节社会财富的作用，通过税收和其他手段打击垄断行为。”最上淳连忙反论，“很明显，无论是产业界还是学术界，都需要集中资源，提高效率，也只有这样才会避免社会财富的浪费。如果执着于所谓的平等，非要砍掉身材高的人的脚来适应其他人的身高，那么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平等，只会让人永远不敢也永远不肯去做出应有的决策，社会也只会停滞不前。”
“最有效率的做法当然是把资源都交给极少数人分配，但如果一个社会不能平等地保障每一个人的天赋权利，让每一个人从所谓的经济繁荣当中得到应有的好处，如果它的所谓繁荣只是极少数的某些人瓜分财富的狂欢，那么它的繁荣或者衰败，跟普罗大众有任何关系吗？”梅宫夏妃提出了自己的反论，“实际上没有任何社会能够承担得起大众的冷漠和绝望，所谓效率最终也会摧毁这种社会。”
“哪怕仅仅几十年前，这个国家曾经做着一亿总中流的迷梦，那时候到处的企业还在执行年功序列制，按照资历来决定晋升顺序，人人都平等地升迁。然而最终得到了什么？企业人浮于事，不适合的人走到了企业高层，最终让企业走向衰败，这样的例子在日本可以找出几千几万条来，最后人们才痛定思痛开始改革。”最上淳微笑地看着对方，“所谓平等的幻想，日本现在不也一样坚持不下去了吗？现实比口号要更加重要。”
……
虽然讲台上，两支辩论队口若悬河，争论十分激烈，但是藤吉绚美对此却并不感兴趣，所以反而有些困倦，要不是碍于真柚的面子，恐怕她已经起身离开了。
倒是她旁边的真柚，听得倒是听入神，眼睛一直放在了辩论赛的成员们身上。
好奇怪啊，柚酱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兴趣了？藤吉绚美心想。
下意识地，她的视线也开始在这些队员们脸上徘徊。
因为这些人都是在说英语，而她的英语成绩并不好，两边人语速那么快，她基本上已经跟不上了，完全不懂他们现在到底在说什么。
身为普通女高中生的她，与其说她关注他们说了什么，倒不如说她更加在意这些人的表情神态以及……颜值。
“柚酱，怎么感觉他们一点都没有剑拔弩张的意思呢？倒像是很熟的朋友一样……”过了一会儿之后，藤吉绚美悄悄地在真柚耳边说，“是女校的大小姐们太没有竞争意识了吗？所以无所谓输赢？我们这边是因为上次赢了，所以心态放松？”
确实，两个队伍之间气氛很好，没有那种竞赛之间的火药味，倒像是朋友们平常聊天时候的辩论。
藤吉绚美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最终只能归结于“两边都不在意输赢”上面了。
“柚酱也不太懂诶……”高崎真柚反应了过来，然后突然勉强地笑了起来，然后小声回答。“大概……大概是这个原因吧。”
藤吉绚美又看了看他们的脸。
“一边都是男生，一边都是女生，与其说是比赛，倒有点像是大型联谊呢。”藤吉绚美无意间又来了一次重击，“两边都挺好看的，女校那边也就算了，难道我们这边也是按照颜值来挑选手的吗……？”
“怎么会呢？你想得也太多了……”真柚虽然还是维持着笑容，但是眼睛里却多了一丝狐疑。
“就算这样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吧……”藤吉绚美笑了笑，开了个玩笑，“你看，男生和女生在面对异性的时候总会手下留情一点的吧，尤其是长得好看的——”
“绚酱，好好看他们比赛吧——我们不要吵到别人了。”高崎真柚低声打断了对方。
……
藤吉绚美本来还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真柚这勉强的笑容，一下子也不敢再多说了。
身为真柚多年的好友兼跟班，她早就熟悉了真柚表面下的情绪变化，所以现在看得出来对方很不耐烦，所以只能强行把话题扯开。
哈？开个玩笑而已，怎么她突然生气了？她有点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