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短尾猫
确实，如果他找到了出云家的罪证，那么无异于拥有了杀手锏，一定可以把出云夫人逼上绝路，他认为只要到了那个时候，出云夫人也一定会让步。
可是万一不呢？万一出云夫人就是固执到底呢？
这就是悬崖战术，赌谁更心狠。
如果真的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把一切都公布出去，让朝奈家门破碎、沦为笑柄；还是在最后一刻最终让步？
他估测了一下，以自己的性格……大概，会选择前者吧。
妈妈，一定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说朝奈可怜的吧。
这么一想，还真的是可怜呢，两边人的都被她寄予厚望，然而都会把她推向深渊。
“我觉得，出云夫人应该不至于刚烈到这个地步……”最后，最上淳低声说。“她应该是会投降的。”
“这不是应该由你来‘觉得’的事情，因为你并没有付出任何成本，也不会付出任何代价，所以你没有权利替人做决定。”最上纱幸平静地回答，“真正承受一切后果的是朝奈，你轻飘飘地就让她失去了一切，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会怎么看你？”
“大概会恨死我吧……”最上淳苦笑了起来。“可是，那我应该怎么做？难道什么都不做吗？不可能吧……”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也不能停下来了。”最上纱幸摇了摇头，“但至少有一件事是我们应该做的，那就是趁一切还来得及，把一切都和盘托出，最终让朝奈自己来决定。”
“啊？”最上淳惊呼了一声。“这个恐怕她不会同意吧……”
“事在人为，也许她会同意呢？”最上纱幸突然笑了起来，“况且，既然这是决定她一生的重大关头，不管她同意还是不同意，让她一个人为自己做决定，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不也喜欢自己做决定？”
“我和她不一样……”最上淳摇了摇头。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你就觉得她一定是傻里傻气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连为自己做决定的资格都没有？”最上纱幸再度驳斥了儿子，“对你挑人的眼光有点自信，小子。朝奈那次我也见过，虽然看上去文静优雅，但是绝不是个傻子，她有资格为自己做决定。”
我什么时候挑她了……最上淳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不过，总体而言，妈妈所说的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朝奈现在面临着极大的风险，而这其中也有自己的一份责任。
虽然她拜托过自己帮她的忙，但是从来没有拜托过自己这样帮助她吧……？
她有理由知道这一切，然后自己做出决定。
自己确实没有权利决定她的人生轨迹。
否则那和她母亲又有什么区别呢？
“妈妈，如果我不同意你的意见，你会怎么做呢？”最上淳问。
“我既然和出云夫人打了一次电话，那自然还可以再打一次……”最上纱幸笑着回答，“而且随时都可以哦……”
最上淳叹了口气。
妈妈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能怎么办？
罢了罢了，就按她的意思吧。
没错，朝奈有资格为自己做决定，自己也希望看到她为自己做决定。
就算做出的是自己不想看到的决定，那又怎么样呢？没有人规定她必须一直按照自己的意志活着。
既然是悬崖战术，那么就让她自己面对悬崖吧，这就是最上淳对出云朝奈理所应有的慈悲。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时候，他的心情反而轻松了不少。
“好吧，那就这么办吧。”
“很好，你总算还是明白事理——”最上纱幸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然后突然拉住了他手，拖着他一起往门外走了出去。
“妈妈，你想做什么？”最上淳大为惊讶，连忙问，但是脚步已经被拖动了。
“之前我不是跟你提过的吗？我们可以直接这么开车冲到她那里去哟……”最上纱幸大笑了起来，“上次你回绝了让人有点遗憾，这次我们可不能错过机会呢！”
为什么要把这种事情说得这么兴奋啊……最上淳苦笑。
“可是现在我们还没跟朝奈说呢……”最后他只能这么说。
“那你现在就打电话吧，时间应该还来得及。”最上纱幸马上回答。
无奈之下，最上淳只能一边跟着妈妈下楼，一边拿出电话，拨通了朝奈的电话。
“淳……？”出云朝奈的声音很快就从电话当中响了起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对不起啊，朝奈，这么晚了还打搅你。”最上淳干咳了一下，掩饰住了自己的尴尬，“是这样的，我妈妈，她非常支持我帮助你，她现在想要带和我，开车从东京过来见你，方便吗……？”
“呀！”朝奈顿时就惊呼一声。
最上淳心里也十分尴尬，只能沉默着等待她的回答。
“为什么这么急啊？”片刻之后，她低声问。
“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吧……”最上淳只能苦笑，“总之，你等下有空吗？”
“长辈的探望，我怎么能够拒绝呢……那岂不是太失礼了。”朝奈低声回答，看得出来又困惑又尴尬，“到了学校之后再给我电话吧，我告诉你们见面的地方……”
“谢谢。”最上淳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叹息。“好吧，到时候再说吧，真的麻烦你了！大人任性起来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啊……从小我就烦透她这种做法了。”
“没事的没事的。”朝奈连忙回答，“相反我还非常高兴呢，你妈妈肯这么帮助我，这真是我的荣幸……当初在神社见面的时候，我就感觉她是一个非常雷厉风行又不乏善心的阿姨呢……”
“再见。”最上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挂断了电话。
旁边的最上纱幸一脸的窃笑着，显然刚才朝奈夸奖她的时候，她都已经听到了。
接着，母子两个一同乘坐电梯下了楼，然后在停车区找到了最上纱幸的那一辆保时捷汽车，一起坐了进去。
“妈妈，你是不是一开始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最上淳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母亲。“你当时配合我，其实就等着在这个时候突然摊牌……”
“这个嘛……”最上纱幸只是笑而不语。
接着，她发动了汽车。
在引擎的轰鸣声当中，母子两个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最上淳一直看着母亲似笑非笑的侧脸，他突然发现，自己虽然已经跟妈妈生活了好多年了，可是却一直没有理解她。
252，深意
在母亲的强势要求之下，最上淳不得不跟着她一起，在夜色当中，踏上了前往朝奈所在的女校的路途。
最上纱幸之前并没有去过那所女校，好在最上淳去过一次，所以他借助手机地图找到了女校的位置，开启导航引领汽车向目的地冲去。
在城区范围内的时候，汽车只能尾随在其他车辆后面不紧不慢地行驶着，但是随着道路上车辆越来越稀疏，汽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直到最后，在副驾驶座的最上淳开始听到了车轮轧过地面时发出的尖锐嘶鸣，眼前的道路和灯火好像都已经变得模糊了起来。
之前就已经有过一次和母亲坐车狂奔的经历，所以最上淳多少也有了点心理准备，没有像那天那样惊慌失措，不过即使仍旧还是不好受。
“妈妈，就不能开慢一点吗？”他忍不住吐槽。“朝奈那边并不着急的。”
“如果开车的时候都不能尽兴，那我们花大价钱买车是用来干什么呢？”最上纱幸一脸的不以为然，反而依旧在加速。
接着，她又坏笑了起来，“妈妈可是迫不及待想要让你们两个人尽早见面了哦~你不感谢一下吗？”
这个玩笑，让最上淳无言以对，只能无奈地看着她。
“怎么，你讨厌朝奈吗？”最上纱幸收起了笑容，低声问。
“怎么可能讨厌她？我想象不出什么人会讨厌她。”最上淳耸了耸肩，“如果真讨厌她的话就不会忙活这么一场了？”
“我大概明白了，是害怕自己过于喜欢朝奈了吧。”最上纱幸看了一眼后视镜，顺便斜睨了一眼儿子，“真是让人羡慕又无奈的小鬼。”
接着，她也不再调侃，而是专心开车，最上淳也乐得安静。
疾驰的汽车，在时间的流逝当中一路前行，电子地图上的光点也慢慢地一点一点往前移动。
终于，就要来到目的地了。
在接近荻苑女高的时候，最上淳重新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时间已经接近深夜了，但是当电话拨打过去之后，还是第一时间就被接通了。
“淳，你们到了吗？”出云朝奈的声音里面带有一丝困倦，但仍旧非常礼貌。
“嗯，我们马上就要到了。”最上淳回答，“你方便在哪里见面呢？”
“学校里面肯定不行，没有经过批准的话，不会允许进来的。”朝奈小声回答，“不过梅宫学姐可以带我出来，我们在校门外见面，不过……那样的话梅宫学姐她们可能也会在场，你们……不介意吧？介意的话我可以让她们回避一下。”
“啊，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能不能让她们到时候回避一下。”最上淳有些尴尬地回答，“我们说的事情可能比较重要，请见谅。”
“诶？！”朝奈发出了一声惊呓。
接着她似乎有些慌乱，但是很快又镇定了下来。“好吧，那出来以后，我让她们回避一下吧，学姐应该也是能够理解我们的……”
“嗯，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我们在校门口等你。”最上淳放下了心来。
就在他们谈话刚刚结束，最上纱幸已经开着汽车来到了最后一段路里面。
此时在远光灯的光晕里面，已经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那所学校校门的轮廓了。
接着，最上纱幸猛踩了一下刹车，在尖利的呼啸声当中，汽车在路上滑出了一条长长的轨迹，最终停了下来。
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最上纱幸打开了车内灯，然后拿出了小梳妆盒，对着镜子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服，然后给脸上扑了一点粉。
“她很高兴呢。”她一边补妆，一边说。
“她并没有表现得很高兴吧？明明是我们这么晚了还跑过来打搅人家。”最上淳反驳。“搞不好还会不耐烦呢。”
“你对女孩子太缺乏了解了，高兴或者不高兴，并不是需要嘴上说出来的东西。”最上纱幸不屑地笑了起来，“难道你就没感觉到，刚刚说想单独见面的时候，她真的很兴奋吗？”
“……”最上淳没有回答。
说实话他也感觉到了。
“你要想想，她现在处在这样的困境里面，被最尊敬最依赖的人所背叛，鼓起勇气反抗，也极度无助，因此她会格外感激那些愿意伸手帮助她的人。”最上纱幸继续分析，“而你，不辞辛苦地帮助她，甚至大半夜还要赶过来看她，她当然会很高兴吧？”
“这么说倒也不错……”最上淳点了点头，然后又叹了口气。“可是，我们接下来所说的东西，不会那么让她高兴啊……”
“确实会很让人难受，但是这就是成长的代价，有时候人必须去面对一些自己不愿意去面对的东西。”最上纱幸也叹了口气，“难道我们不说，他们家的所作所为就不存在了吗？你也没有义务去遮掩一切，更没有资格去替别人做出选择，出云朝奈要怎么活下去应该是她自己的问题，你可以帮助，但是不能自大地替别人走。”
妈妈的话很有道理，所以最上淳也没有反驳。
这些话，不仅仅是在说朝奈，简直也就像是在说自己一样，她一直就是希望自己能够离开父亲的桎梏，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吧。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自己的选择违背了她的意愿。
但是，就算如此，自己也有自己需要坚持的东西，想必妈妈也能够理解的吧。
最上淳为自己做出选择，应该是她想要看到的。
“我会尽量把事实跟她说清楚的，顺便安慰一下她。”最后，最上淳低声说。
“已经连续遭受了这么多打击，再遭受一次重击的话，她的心里肯定不好受，安慰也是应该的，不过我相信她应该能靠自己挺过去。”最上纱幸把梳妆盒放了回去，然后转头看向了最上淳。“还有一件事我要问你一下。”
“什么事？请问吧。”最上淳点了点头。
“你外公是不是说过，事成之后一定要威胁出云家，让他们把朝奈让给你？”最上纱幸问。“那个老头一定会这么说的吧？”
毕竟是父女，两个人之间太了解了。
“对，他是这么打算的。”最上淳也没有否认。“不过，我倒是没有那么想过，毕竟我帮助朝奈本来就不求回报，要是借此来威胁出云家的话，那岂不是说明别人污蔑我的话都是真的？”
“所以你看，妈妈这不是给你解决疑难了吗？”最上纱幸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现在事情就变成了朝奈来做决定了——如果她不愿意继续下去，那我们就停手；如果她愿意继续下去，那我们本身也只是相当于被她雇佣的打手而已……事情在他们出云家自己内部解决，轮不到外人再去插手指点了。”
“啊……？”最上淳在脑子里绕了一下，最后终于明白了母亲的逻辑。
这其实是在给外公拆台啊……妈妈，就是不肯让他开心。
他的脑海当中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贺泽康介得知这一切之后怒不可遏大发雷霆的样子了。
“你这么处处针对他，他……他知道的话，一定会气疯的吧？”他忍不住问。
“我气他又不是这么一次两次了，再多一次又有什么要紧的？”最上纱幸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你看看，他都已经是半截入土的老家伙了，老老实实地安享晚年不就行了吗？结果他就是不肯放下执念，把自己那些实现不了的梦想强加到你们的身上，把你把朝奈都当成了自己的棋子，宁可牺牲你们的幸福也要为自己实现梦想……我不跟他作对才怪！他就是一个没人性的倔老头！”
看到妈妈气鼓鼓痛骂父亲的样子，又回想起外公痛骂女儿的样子，最上淳居然有些忍俊不禁。
“其实外公也没有那么邪恶……他只是觉得那些安排都是对我最有利而已。”他忍不住说了好话。
“我可不这么认为，难道你和我一样，早早跟一个自己不喜欢人的结婚就是有利了？”最上纱幸怒睁双眼，“这二十年我可是受够了，我才不愿意让你重蹈覆辙！”
发泄了一下怒气之后，她又重新平静了下来，“儿子，我并不是说我不喜欢朝奈，相反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就很喜欢她了，我只是不希望你们用卑鄙的手段把别人强抢过来而已。这样落到最后，谁都不会幸福，反而坑害了她的一生，甚至有可能把悲剧再延续到下一代身上，我怎么忍心？！
相反，如果有一天你能够带着一个心甘情愿的出云朝奈走到我面前叫我一声妈妈的话，那我倒是要夸奖你几句了……哈哈哈哈……”
小说輑九㈤○①㈧0玖零玖
这句调侃，让最上淳又是尴尬无比。
还好，就在这个时候，学校紧闭的大门慢慢地打开了，几个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向汽车这边走了过来。
因为夜色太深，所以一时间看不清楚，但是随着距离的接近，借助汽车灯光终于能看清了，那是几个穿着女校校服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