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短尾猫
那种眼神,除了愤怒之外,还有什么呢?
仿佛是被背叛了一样。
朝奈呆住了。
接着,短短一瞬间,她又重新回头,然后冲到了大门口,然后拿出晚餐后偷偷拿到的钥匙,以她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冷静打开了门。
“朝奈!”又传来了一声招呼。
这一次,她没有再做出任何反应。
就在同一刻,在宅邸的门口传来了一声汽车引擎的轰鸣。
259,逃脱
出云家的骚动,很快就消失在了深夜的黑幕当中,渐行渐远的汽车在车道当中疾行,把一切都抛在了身后,最终,四周又安静了下来。
坐在后座的朝奈,大口地喘息着,紧紧地抱住手中的提包,她的头发已经散乱,脚上只穿着拖鞋,眼角还挂着泪痕,样子十足的狼狈,让任何人看了都忍不住会心生怜悯。
“辛苦了,朝奈。”最上淳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了盖子,然后递给了朝奈,“喝点水吧。”
“谢谢。”朝奈勉强地说出了话,拿过水瓶直接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因为喝得太急所以一下子又呛到了,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喝慢一点,孩子。”在驾驶座上开车的最上纱幸,安慰起了朝奈,“现在你已经安全了,已经没有人可以再把你怎么样了。”
在回到家中的时候,朝奈就通过手机通知了最上淳自己准备当晚就行了,然后最上淳又通知了母亲,于是她就开着车来到了宅邸外,守株待兔。
好在他们的辛苦没有白费,朝奈真的完成了计划,从自己的家中拿出了那副画,并且带着它跑了出来。
随着她的出逃成功,这个计划最关键的一步也就成功了。
这幅画,如果真的被鉴定为真品的话,那么正好就坐实了出云家伪造赝品出售的嫌疑;同时,因为它在最上淳这边,所以就会成为确凿无疑的证据,出云家就算想要隐瞒也做不到。
是的,它就是胜利的关键!剩下的就是偷偷找信得过的专业人士鉴定了。
喝了好几口水之后,朝奈总算安定了下来。
随着激情的消退,一股难以遏制的困倦感缠绕到了她的身上,她突然感觉眼皮非常沉重,想要就此睡下去。
可是还不能睡下去。
“淳,我做到了,我真的没有想到我居然会做出这种事请来,直到现在我都还觉得不可思议……”朝奈苦笑了起来,看着最上淳,“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完成了我的承诺……”
“是的,你已经做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了,朝奈。”最上淳点了点头。“不管别人会怎么看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但是我会佩服你。”
“为了得到一句佩服,这代价也太大了……”朝奈继续苦笑着,“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退路了,我只希望……我只希望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毫无意义、甚至反而危害到出云家……”
“不会的,我之前说过的,你现在就是在帮助他们。”最上淳继续给朝奈鼓劲,“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请放心吧。”
“那么,答应过我的事情,千万不许做不到!”朝奈盯着最上淳,郑重地嘱咐。
“我一定会做到的。”最上淳看着她的脸,然后点了点头,“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屏幕的荧光照在三个人的脸上,让他的表情都显得有些奇怪,但是朝奈看着他,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好的,那就拜托了……”
接着,她闭上了眼睛。
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这就是他们的约定。
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吧……
===================================================
虽然这是在喧闹的汽车当中,但是已经非常疲惫的朝奈,还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最上母子两个也没有多说话,免得打搅了她。
可是没多久之后,最上纱幸摆在方向盘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瞟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不出意料,来电号码显示就是出云夫人。
按理说来,她现在根本就不需要接电话,而且现在开着车,通电话也有点危险,但是最上纱幸却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直接就抬手摁了一下,接受通话。
这大概是对之前出云夫人的那些行为的小小报复吧。
“出云夫人?”接通电话之后,最上纱幸以十分惊诧的语气问,“这么晚了打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朝奈在哪儿?!”电话那一端的人没有任何客气,直接就冷冷地问。
“什么?您是什么意思?朝奈在哪儿我怎么知道?”最上纱幸仍旧用非常吃惊的语气回答,“等等,朝奈到底怎么了啊?不见了吗?那可是……”
“到了此时此刻,请不要再和我装了,行吗?”出云夫人打断了她的话,“就是你刚刚把朝奈带走的!”
即使隔着电话,最上纱幸也能够感受到出云夫人那种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来。
想想两个人在神社见面的时候,出云夫人是那么的优雅和矜持,再对比现在失态的样子,就能够知道她到底有多么气急败坏了。
不过倒也可以理解,眼睁睁看着女儿逃出家门,有几个人还能冷静的?
“您这话可真是说得让我莫名其妙了呢,我根本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您说我带走您女儿,有什么证据吗?再说了朝奈是一个大活人,我又没有什么催眠术,她好端端怎么会跟我走了?”最上纱幸平静地回答,“如果朝奈真的不告而别的话,我觉得您与其去找别人发泄自己的愤怒,还不如先反思一下她为什么会这么做,这样的话也许您可以做出一点改进,说不定到时候她自己会回来呢?”
“我怎么教导女儿不需要您来关心!”出云夫人的声音出现了些许颤抖,“也就是说,你不承认自己教唆并且帮助我女儿出逃了?”
“我为什么要承认我没做过的事情?如果您有确实的证据那就说出来,别兜圈子,否则这就是污蔑!”最上纱幸也加大了音量,“还有,我之前敬你让你,但那只是出于礼貌,而不是我真的怕了你或者欠了你什么,所以请注意一下和我说话的态度,出云夫人!”
电话那一端陷入到了长久的沉默当中。
正当最上纱幸在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被气疯了的时候,出云夫人又重新开口了。
出乎她意料的冷静。
“好吧,最上夫人,既然您这么说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我为我对您的无礼而道歉,希望您能够接受。只不过……如果最终证明这些事情都是您做出来的话,那么也休想我们会善罢甘休,哪怕付出任何代价,我也会让您体会到这么做的后果的——”
“这么说还真是让人害怕啊……可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您第一时间居然怀疑我,难道我这么像坏人吗?”最上纱幸叹了口气,“好吧,我姑且接受您的道歉,然后预祝您接下来一切顺利吧,再见。”
“再见。”出云夫人马上挂断了电话。
在电话被挂断的同一刻,最上纱幸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来。
她终于把之前自己和儿子蒙受的屈辱报复了回去,而且是加倍的偿还,那种畅快感哪里是几句话能形容的。
当然,这还只是开始而已,口头上赚到的便宜也只能爽一爽,不能真的算是胜利。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容不得大意。
“妈妈,她一定快要气疯了吧……”最上淳低声说,“既然她第一时间怀疑到你,那一定很快就会找到痕迹的。”
可想而知,出云夫人接下来会到处去调查附近的监控,然后就会找出最上纱幸的汽车开到自己家附近的画面。
甚至可能天一亮,她就能找出来,最上纱幸的狡辩也就失去了意义——
所以最上纱幸纵使现在严词否认,但是用不了多久,出云夫人肯定就会再过来兴师问罪,然后那时候就是拿着真正的证据了。
只可惜就算那样也没有意义,因为……就这一晚,足够了。
最上纱幸开着车并不是往自己为儿子租的公寓去的,更加不是往自己家去,而是开向了另外一个地方,在那里已经有约好的人在等着自己了。
“我知道,我在等着呢。”最上纱幸满不在乎地回答,“到时候让她知道厉害!”
在漆黑的夜幕当中,汽车从郊外的出云宅邸又开回到了灯火辉煌的都市当中。
这里一如既往的车流如织,所以汽车的速度也放慢了下来。
汽车的尾灯和林立的高楼闪亮着各式各样的光彩,犹如让他们回到了一个魔幻般的世界。
最上纱幸不紧不慢地驾驶着汽车穿行于街道当中,最后停到了一桩不起眼的大厦里面。
===============================================
熟睡中的朝奈,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好像在晃动,耳边好像有人在呼唤着自己。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一个房间当中,躺在沙发的扶手上。
她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然后看了看自己怀中,发现那个提包还在身边,总算稍微安心了一点。
接着她抬起头来一看,发现最上淳正坐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真抱歉在这个时候把你唤醒,不过,没办法,请稍微忍耐一下吧。”
“……没关系的。”朝奈舒了一口气,感觉好了不少,“我们这是在哪儿?”
“我们现在在一个酒吧的包厢里面,具体哪里我也不知道,是我妈妈把我们带过来的。”最上淳低声回答,“她叮嘱我说这个地方有点乱,所以要我们一直呆在这里,不要乱说乱跑。”
朝奈忍不住又看了一下周边,然后发现这里的布置确实相当精美,但不像是普通居住用的房间。
“为什么要在这儿啊?”她忍不住问。
“为了鉴定。”最上淳直接回答,“你也知道,不管鉴定是什么样,这件事本身是不能跟外界透露出一点风声的,尤其是不能让银行知道,所以只能私下里找信得过的人鉴定。我妈妈联系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只信得过这个地方,所以只好来这里了。”
朝奈终于理解了。
确实,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让银行知道自己保险库里抵押贷款的画作是赝品,如果他们知道的话,那么出云家就直接万劫不复了,所以只能私下里鉴定。
“鉴定的时候我必须在场,麻烦你跟那位专家说一下,可以吗?”犹豫了片刻之后,朝奈小心地问。
这可是极其宝贵的画作,让不认识的人来鉴定已经是很危险了,如果脱离了自己的视线,万一被人掉包的话,那就真的是一生之痛了,所以朝奈不得不提出这个要求。
“这是应该的。”最上淳点了点头,笑着回答,“所以我才叫醒你啊,当然要原主在场才能开始。”
“谢谢你……”朝奈感觉一阵轻松。
她知道做这种防范其实没什么意义,如果他们真的心怀歹意的话,刚才趁着自己熟睡,直接就从自己手里抢走就行了——就算是现在,如果真的要强抢的话,自己一个少女又能够做出什么抵抗呢?
但是,价值这么贵重的东西摆在面前,他都没有动心,可见,他所说的话都是真的,自己赌对了。
“我是怎么从车里到这儿的?”她突然想起了一件无关的事情。
“那还用问?当然我是背你进来的啊。”最上淳耸了耸肩,“你一直趴在我的肩膀上,睡得很香。”
“唔……”朝奈别开了脸。
260,物证与决胜
正当最上淳和朝奈还在对话的时候,包厢的门突然打开了。
嘈杂的声音和炽烈的灯光一下子就涌了进来,中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最上淳下意识地往门口开了过去,发现有两个人正在从门口走进来。
因为背着光,所以两个人的面孔都看不太清,不过很明显其中一个就是他的母亲最上纱幸。
而在最上纱幸旁边,则是一个看上去高高瘦瘦的中年人,他长相颇为斯文,头发花白,脸色呈现出不太健康的蜡黄色,表情则是相当严肃,厚重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看上去就像是早上准备去上班的小职员一样。
看到了最上淳和朝奈之后,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而这个时候,门重新被最上纱幸关上了。
“这位就是我请到的专家,他马上就可以进行鉴定。”
最上纱幸没有介绍他的名字,所以最上淳和出云朝奈也知趣地没有询问,两个人只是礼貌地跟对方也点了点头。
“那么,开始吧?”最上纱幸看着朝奈,提议。
朝奈稍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拿起了怀中的提包,然后从里面拿出了那一卷油画,接着抽出了里面的纸筒,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这副油画平铺放在了桌台上面。
当看到了铺开的油画到底是何身姿的时候,中年人的眉头微微跳动了一下,显然也被触动到了。
但是很快,他又镇静了下来,直接走到了桌台的旁边,然后他熟练地将手轻轻地虚放在了油画的表层,似乎在感受材质。
然后,他的眉头渐渐地舒展了开来,随手打开了自己带过来的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了许许多多奇怪的小工具。
他先是用一个小型台灯放在画作的旁边,灯光不是正常光而是呈现出深红色,接着他低着头看着画作,深呼吸了几次,闻了闻颜料残留的气味,然后仔细检查着没一处画笔的纹理和颜料的堆积,他看得非常慢也非常认真,犹如是一个辛勤的农夫,在一块巨大的农田当中每一寸都仔细耕耘。
最开始看着他的这些动作的时候,最上淳还觉得有些新奇,但是很快他就觉得无聊了,于是干脆拿起手机看起新闻来。
朝奈最初有些紧张不安,站在旁边看着中年人的整个鉴定过程,但是很快她也觉得无聊了,身心的疲惫再度击垮了她的精神,只感觉双腿都有些发软。
于是,她也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再看了一会儿鉴定之后,她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身体无意识地往旁边落下,最后搭到了最上淳的肩膀上。
最上淳看了看她正在均匀呼吸的睡颜,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这个傻孩子,也太心大了吧……如果被人趁机调换了画作的话,你可是要损失千万美元啊!
不过从这一点倒也能看出来,她是真的信任自己、而且把自身的安危托付给自己了呢。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这种信任。
最上淳又看了看桌台,那个中年人还在认真地鉴定着画作,周围的一切好像对他没有任何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