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短尾猫
“老师您说笑了,我哪里还有什么在外面失散的亲人……”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可能是以前的什么同学或者朋友,想要跟我联系所以打听了我的消息吧。”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倒有些失望了哈哈哈。”春池老师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那封邮件里面留了什么联系方式吗?”鹭原诗音装作不经意地问,“我去确认一下到底是什么过去的朋友还记得我吧。”
“邮件里面好像是写了一个什么电话号码之类的,因为是注明请你来联系所以我就没打过去了。”春池香澄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那这样吧,诗音,你先去洗澡,我找一下邮件,找到了就转发到你的手机里面吧。”
“嗯,麻烦你了,老师。”鹭原诗音点了点头,然后镇定地走到了浴室当中。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紧张也没有用,所以她收敛了心神,然后和往常一样细心地洗了澡。
接着,她走出了浴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
而这时候,手机里面已经收到了春池老师刚刚转发过来的邮件。
她打开了手机,看了一下邮件。
邮件的内容本身平平无奇,和老师说的一样简单,只有最后,才附上了一个电话号码。
不管是什么,躲避是没有意义的。
也不想再躲了。
因为,有割舍不掉的东西。
她看了看窗外的夜色,然后关上了窗户,接着拨通了电话。
311,交涉
在一片寂静当中,鹭原诗音拿起手机,进入到自己熟悉的界面,然后在虚拟拨号键盘,照着邮件里的号码打了过去。
手机发出毫无感情的荧光,耳中也充斥着连线的声响,她的内心里突然充满了忐忑,以至于手机似乎都在微微摇晃。
她并不是在为自己紧张,对她来说,和兵藤孝子对垒并且死里逃生的时候,就已经消磨了内心中的恐惧感。
她真正紧张的,是她刚刚告别过的那个少年人。
她欠他的已经太多了,不管发生什么,她绝对不愿意看到他受到任何伤害,哪怕付出再多的代价,只要两个人能够能够携手渡过难关,她都在所不惜。
时间在无情地流逝,房间里只能听到手机的声响,以及鹭原诗音自己的心跳声。
手机接通了。
“晚上好,请问是鹭原小姐吗?”电话里传来了一声招呼。
这个声音相当醇厚,听上去四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语气礼貌而且极有分寸,但又中气十足,充满了力量感,让人感觉有一种长期担任管理职位的从容和压迫力。
“请不要意外,这个手机我只给最私密的人留了号码,不在号码簿内又能打过来的,想来也只有鹭原小姐你了。”
因为鹭原诗音没有立刻答话,所以对方不疾不徐地温声解释,“用这种办法来叨扰到鹭原小姐,实在是非常遗憾,还请谅解。”
鹭原诗音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就不能再退缩了。
“晚上好,请问您就是黑崎先生吗?”
“哈哈哈哈……看来鹭原小姐果然知道很多东西啊!”电话那边的人畅快地笑了起来,似乎为自己没有找错目标而感到庆幸,“那我们就有很多话好说了。”
鹭原诗音当然明白,对方这些话里面,到底隐含着多少让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虽然他的话听上去温文有礼,但是很明显,既然是帝爱财团的高层人物,那手里岂不是沾满了鲜血?越是表面斯文,越是恶毒残忍,绝对不会有例外。
所以跟他打交道,绝对不能抱任何的幻想。
“您也知道,我学业繁忙,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好说——”鹭原诗音冷淡地回答,“所以,您尽量长话短说吧。”
虽然鹭原诗音的态度非常疏离,但是对面的人却丝毫都不以为意,依旧以那种温和的语气回答。“我能理解,鹭原小姐如今也是高三年级了,确实学业更加重要,不能为一些无聊的俗事耽搁。既然这样,那我就直接问了吧——你的父亲,鹭原匡夫现在在哪儿?”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鹭原诗音对这个问题丝毫不感到意外,从拨通电话的时候,她就在等着这个问题了。
“您现在再问这个问题,已经太晚了。”鹭原诗音冷静地回答,“他已经被送走了——”
“送到哪里去了?”对面的声音开始有些急促了,一下子连表面上的礼貌都来不及装,可见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实在是非同小可。
“送到了利根川先生那里。”鹭原诗音马上回答。
这个回答并不是她临时起意想起来的,而是和最上淳商量之后的结果。
毕竟,对付黑崎义裕这种身居高位的不法之徒,最重要的是搬出那些他忌惮的人物,防止他真的干出什么事情来。
利根川幸雄作为帝爱财团的二号人物,自然有抗衡黑崎义裕的本事,只要报出他的名号来,想必就算黑崎义裕再怎么无法无天,也肯定会有所忌惮的吧。
果然如同她所预料的那样,当她如实说出鹭原匡夫的下落之后,电话那边短暂地停了片刻,显然对黑崎义裕触动很大。
“嘿,把自己父亲袭击了,然后送到那样的险地,鹭原小姐的心还真是狠。”片刻之后,黑崎义裕最终做出了评价。
他虽然看上去不高兴,但是并不显得特别意外,也许这么久都找不到鹭原匡夫下落,他自己也心里有了一点觉悟了吧。
“不要试图用父女之情来打击我,我跟他早就已经恩断义绝了,他就算遭遇到再多不幸,我也不会有任何同情的。”鹭原诗音仍旧保持着平静,仿佛真的是自己送走了父亲一样,“既然您知道我和他之间的恩怨,那么您应该不会感到惊讶吧——”
“话虽如此,但是真要能狠下心去做,也是需要一点本事的。”黑崎义裕冷笑着回答。
接着,他再问,“那么,姑且不论他了,药在哪里?”
这是一个更加关键的问题。
黑崎义裕派鹭原匡夫过来,无非就是从酒井光一手里拿到那些药。
对他来说,这些药比鹭原匡夫的安危要重要多了——
尤其是,现在的风波已经扩大,几乎到了他难以控制的地步,他需要把那些药物搞到手,从而让自己握到一个筹码,这样即使大小姐兵藤孝子知道这件事,他也有办法招架。
所以他志在必得,对此鹭原诗音和最上淳都心里清楚。
“啊,真的不巧,那些药物我都已经转给利根川先生了。”鹭原诗音仍旧十分平静地回答,“我根本就不想掺和到这件事里面,在抓到了鹭原匡夫之后,我就让人把他和药物都送过去了,如果你想要找的话,那就去问问利根川先生吧,毕竟你们是多年的同事,看在情分上他也许会给你——”
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揶揄和嘲讽,黑崎义裕忍不住抽了一下鼻子。
多年来一直身居高位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讥讽过了,怒火也随之窜上了他的心头。
“说老实话,我不太相信你的话。”他的语气也变得冷硬了起来,似乎撕下了面具,“以鹭原小姐你的聪明才智,应该会明白你已经卷入到旋涡里面了,那些药物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也是最能够保护你自己的东西——”
他有意顿了一顿,让鹭原诗音感受到自己的压力,然后重新开口,“如果你没有足够让我感到满意的东西,那我恐怕就没办法原谅你给我带来的麻烦了……”
“请问,所谓的不原谅我,又是指什么呢?”鹭原诗音并没有感到惊慌,反而直接反问。“是要把我杀了吗?”
“不用担心,也不至于如此残酷吧,毕竟现在有利根川作为后盾,我怎么也要给他一点面子。”黑崎义裕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不过,这个世界上,可是有很多种方法,让人觉得死了比活着更强哦……”
鹭原诗音短暂地沉默了。
这是他和鹭原诗音交谈之后,第一次露骨的威胁。
但越是威胁,鹭原诗音反而越是不担心了。
黑崎义裕的身份和社会阶级,比自己要高了不知道多少,说是完全碾压也完全不夸张,这样的人在平常情况下,是根本不需要口头威胁自己的。
所以他现在口头威胁,只能说明他被事态的发展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了,以至于情绪管理都出现了问题。
而这,更加说明他其实不敢轻举妄动。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很明显吧,猜都不用猜。
“黑崎先生,您说得还真是让人害怕啊……”鹭原诗音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但是依旧不卑不亢,“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只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如实告诉给你们的兵藤大小姐了,希望她能有什么办法吧。”
对面又是短暂的沉默。
“真的把药物都交出去了吗?”他再问。“如果还剩下一点的话,那我们还有的谈。如果你真的做出这么不明智的举动的话,那么我也只能深表遗憾了,因为那就代表着你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和我谈判的东西了,只能面对我的怒火。”
对他来说,向一个小女娃让步,实在是有点难堪,不过现在也不是顾忌什么脸面的时候了,所以放缓了身段,看看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既然您这么有诚意,那么我也说实话吧,我确实留了一点。”看到对方终于让了步,鹭原诗音也不再继续硬顶了,相应地自己也退了一步,“我确实存了一点药。”
“我就说嘛!”黑崎义裕瞬间就振奋了下来。“那么我们就有得谈了——那你留下的那些药在哪里?”
鹭原诗音知道,现在正是极为关键的时候,自己绝对不能承认药物就在自己手上。
一方面这是事实,另一方面,她必须绝了对方想办法暴力抢夺的可能性。
“我当然不至于放在手上,肯定是好好地收藏起来了,而且知道保管的并不仅仅我一个人而已。”鹭原诗音立刻回答。
“哦,这个我也可以理解,毕竟鹭原小姐肯定也不会冒险。”黑崎义裕的声音又放缓了,“大概是放在最上小哥那里了吧?”
这看似平常的话,却让鹭原诗音顿时就有些慌乱了。
黑崎义裕虽然过程推导错误,然后居然得出了正确的结果。
这显然不可能是巧合。
鹭原诗音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黑崎义裕,很有可能知道最上淳的存在。
想想也对,黑崎义裕肯定已经调查过兵藤孝子很久了,所以他一定也知道兵藤孝子和最上淳和兵藤孝子对战然后落败的事情。
于是,他知道最上淳这个名字也不足为奇。
在鹭原诗音沉默的空隙,黑崎义裕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鹭原匡夫并不是什么体格健壮的人,但是毕竟也是个成年男性,酒井光一则更加是个身强体壮的少年人,而鹭原小姐您的体格相当单薄,在体力上恐怕是难以对付他们两个人的,必定是借助了别人的力量,我想来想去,能够帮你做这种事、并且处理得如此迅速的人,肯定也只能是那位最上小哥了,毕竟你们两个人感情深厚,他绝对不会对你弃之不顾……”
鹭原诗音发现,虽然黑崎义裕的推理完全错误,但是他的理解却没有错,而且意外地和现实非常合拍,以至于到底猜对还是猜错根本没区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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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要否认,似乎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药物现在是那位最上小哥保管吗?”黑崎义裕再度询问,不给鹭原诗音任何喘息之机。
他似乎已经发现了她的弱点,所以继续穷追猛打。
“你们两个,还真是一往情深啊,如果是我,绝对不会做到这个地步。”黑崎义裕长叹了一口气,“真是让人怀念的少年意气,我毕竟也年轻过呢……”
“你如果胆敢对他做任何事情,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绝对……绝对!”鹭原诗音打断黑崎义裕的话。
她知道,对方现在投鼠忌器,不可能真的对最上淳做点什么。
她也知道,现在自己这么说毫无底气,只会暴露自己的软弱而已。
但是,因为提到了那个人,所以她无法保持冷静。
“请冷静一点,鹭原小姐——”黑崎义裕倒是恢复了刚才的从容,“我们其实是有共同的敌人的,不是吗?难道你忘了兵藤小姐对你们的折辱了吗?”
312,拖延与顾虑
“我们其实是有共同的敌人的,不是吗?难道你忘了兵藤小姐对你们的折辱了吗?”
黑崎义裕的诘问,倒是让鹭原诗音真的冷静了下来。
倒不是她相信了对方的话,而是她已经回过神来了,知道自己现在跟他闹翻一点意义都没有,还不如保持冷静,仔细看看对方到底作何打算。
“我当然不会忘记兵藤孝子对我所做过的事情,也从来都对她没有过任何好感,但是……我却也没有任何兴趣,去掺和你们的事情,更加不想变成你们的棋子。”
“不掺和我们之间的事情,也就意味着你并不想跟我们的大小姐告密吗?”黑崎义裕反问。
“当然如此了。”鹭原诗音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原本来说,袭击鹭原匡夫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当时我以为他潜入学校内是想要抓我,所以不得已才这么做了……知道另有隐情之后,我就算后悔也晚了,所以只好临机应变,把他送到了利根川先生那里去,让他来处理你们的内部事宜。就我的本心而言,绝对没有想过要帮兵藤孝子做任何事,甚至……甚至还非常乐见你的计划成功,不管你打算做什么,只要能让她倒霉就好了。”
鹭原诗音这番话,虽然是有意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但是在逻辑上毫无破绽,而且基本上和黑崎义裕的猜测相去不远,所以他基本上相信了鹭原诗音的话。
“鹭原小姐,虽然我相信你之前对我们没有任何恶意,袭击父亲的动机我也能够理解,但是不管怎么样,现在你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麻烦,终究是事实——”他不紧不慢地说,“基于这个事实,我们向你索要一些赔偿,应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否则不仅仅是我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就连其他人恐怕也不能接受……”
“就算您想叫我赔偿,我也没有什么办法……”鹭原诗音苦笑着回答,“您应该知道,我现在寄人篱下,基本上身无分文,也赔不了什么东西。”
“我不需要你赔钱,这种东西我有的是,我只是需要那些药物,而且马上就要。”黑崎义裕打断了她的话,“对我来说,和谁交易拿到药物并不重要,从酒井光一手里拿到可以,从你手里拿到也行,但是关键问题是你必须把它给我,给得了,我们有得谈,而且我相信你也很乐意看到大小姐倒霉;如果给不了的话,那很抱歉,我只能尽我所能去报复了……”
后面的话黑崎义裕没有再说,但是威胁的含义已经昭然若揭。
鹭原诗音沉默了。
经过一番交涉之后,她已经察觉到了,“药物”本身是黑崎义裕最后的底线了,只要能把药物给他,什么话都好受;但反之,如果他得不到想要的东西,那不管怎么样他都绝对不会满意,一定要彻底报复为止。
“也许你以为有利根川幸雄撑腰,我不敢有什么轻举妄动,某种意义上你说得确实没有错,利根川幸雄是一个可靠的靠山,他这么多年一直地位高于我也不是靠侥幸,他可以大体上钳制我——但是你不要忘记了,你终究只是一个罪犯的女儿而已,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利根川幸雄他难道还能当你的保姆吗?他能够一辈子保护你,不露出半点破绽?你不可能有这种天真的想法吧?”既然已经谈到了这个份上,黑崎义裕已经完全不在乎什么姿态了,直白地说出了威胁,“你很聪明,这一点已经得到了很多人的承认,我想日后你一定会有一个更好的前途,我也乐意帮助你,所以不要在这种事上犯糊涂了,明白了吗?”
虽然对方说得越来越露骨,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但是鹭原诗音还是继续沉默着。
这倒不是她故意要激怒对方,而是她需要考虑一下如何应对现状。
不管她表面上装得再好,但是实际上这一切都并非她本人所为,药物现在也还在最上淳手里,所以她做任何决定都不可能不去考虑淳君的意见和立场,不能随便答应任何东西,也不能给对方任何承诺,两个人需要统一立场。
不然的话,万一淳君有其他意见,事情就很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