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短尾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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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午休时间,一个穿着本校校服的女生,以细碎的脚步走入到了这幢大楼里面。
在秘书的带领下,她走到了兵藤孝子暂时居住的房间的门口。
站了片刻之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下了紧张的心情,然后抬起手来轻轻敲了敲门。
几乎就在门响起来的同时,门就瞬间被打开了,然后,两张戴着墨镜的脸就瞬间闪现在了她的眼睛。
“嗬……”鹭原诗音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
站在门口的穿着西装戴着墨镜、身材高大的男性,给了她巨大的压迫力。
但是,很快,她咬了咬牙,没有示弱,直接就走了进去。
而她所想要见的人,此时正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兵藤孝子帽子已经摘下来了,细长的暗橙色长发犹如瀑布一样披在了脑后,她翘着二郎腿,黑色裙子下因此露出了一长截细长白腻的小腿,再配上黑色的高跟鞋,颜色对比极为突兀。
这是三年后两个人的再会——可惜鹭原诗音从来就没有盼望过再会。
“真亏得你还敢出来面对我啊,小学妹。”兵藤孝子打量了一下鹭原诗音,脸上露出了也不知道是怀念还是嘲弄的笑容,“上一次的记忆还不够深刻吗?”
“理事长希望我负责接待你,所以我才过来的,学姐。”鹭原诗音低声回答。“希望我没有打搅到你。”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的潜台词自然就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才不想见你呢”。
“嗯,没有打搅,相反,是你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兵藤孝子并没有因为鹭原诗音的回答而生气,反而继续笑眯眯地打量着她。
“几年不见,你倒是成长不少,不仅仅个子高了,就连脾气也增长很多了呢……”
鹭原诗音微微咬了咬嘴唇,她也不知道对方是真心赞许还是故意讽刺。
总之,光是站在她面前,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是被什么猛兽给压制住了一样。
但是正因为如此,她更加不愿意在对方面前露出丑态,白白惹对方笑话。
她脑中回想起了一个少年人的身影,如果是他的话,一定是不愿意被人轻蔑的吧……
记忆当中那个少年人的眼神,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勇气。
“谢谢学姐的夸奖。”鹭原诗音抬起头来,直视着沙发上的兵藤孝子,“这几年里面,我一直都在努力,希望自己能够配得上学校给予我的关照,配得上……那些帮助我的人给予我的关照,虽然相比学姐你来说我地位卑微,但是我想只要我努力,应该可以让学姐这次满意而归。”
“嚯,口口声声学姐学姐的,结果听上去倒像是什么巫女,下决心要拼上全力退治妖怪了一样,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存在么……”兵藤孝子的笑容里面多了一点寒气,“你好像忘记了当年可是我给了你钱,才让你度过危难,继续留在学校的啊?”
“……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的我,很难去感谢某个人。”被人这么看着,鹭原诗音心里有些发毛,但是还是强撑着回答,“请不要再提那件事了。”
“那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要再提往事了。”兵藤孝子出乎意料地好说话,直接就转开了话题,“那我们就谈谈现在的事情吧——听说我离开学校之后,你的成绩还保持得不错,东大有望?”
“成绩还过得去吧,毕竟我现在除了这些也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我不努力上学,我永远也没有机会摆脱之前的噩梦。”鹭原诗音苦笑着回答,”,至于东大……那确实是我的理想,只不过我只能尽力而为,如果考不上也没有办法。”
“如果有这样的心气的话,以你的才能没有道理考不上东大,东大里面的废物点心满地都是,你若是都比不过他们那才是你的耻辱。”兵藤孝子冷冷地回答,“别忘了,你可是这所学校里面唯一一个赢过我的人,对自己多一点信心吧。”
鹭原诗音诧异地看着对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在她的印象里面,兵藤孝子是一个傲慢尖刻到了极点的人,几乎从未将人放在眼里,更加别说当面夸赞别人了,结果现在却罕见地夸奖了自己,她非但不感到荣幸,反而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不明白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作为多少有点交情的学妹,这次我回来,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兵藤孝子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穿着高跟鞋的她和最上淳差不多高,因此高了鹭原诗音一个头的她更加给了鹭原诗音强烈的压迫感。“请笑纳吧。”
“礼物——?”鹭原诗音有些惊愕,然后马上就下意识地摇头否决了,“不,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什么礼物了。”
“我送人礼物的时候,还从来没有考虑过会被人拒绝的情况呢……”兵藤孝子根本就不理会鹭原诗音的拒绝,直接就拍了拍手。
接着,两个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男子直接就抬着一个大号的行李箱子过来了,这是他们当时从汽车后备箱抬上来的。
鹭原诗音惊愕地看着这个行李箱,然后又看了看兵藤孝子,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用意。
“你……你要做什么?”
“看了不就知道了?”兵藤孝子微微动了动下颌,示意随从打开箱子。
黑衣人们很快就进行了细碎的操作,然后,箱子被打开了。
“……啊……!”在箱子被打开之后,鹭原诗音发出了难以抑制的惊叫。
箱子里面分明是一个人!
准备来说,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成年人,似乎之前挨过打,身上有些许淤青,嘴里面还被堵上了抹布,看上去实在有些凄惨。
“你……你这是在干什么?”鹭原诗音诧异地看着兵藤孝子。
“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啊,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兵藤孝子微微眯了眯眼睛,不怀好意地笑着。
鹭原诗音心里生出了一股奇怪的预感,然后视线重新放在了那个人身上,接着她看清楚了。
虽然对方现在十分狼狈,脸上还有红肿,但是她还是看清楚了。
“父亲……?”
是的,被揍了一顿然后被五花大绑拉进学校来的,居然是她的父亲鹭原匡夫。
鹭原诗音看着这一幕,一下子脑子都有些空白,完全说不出话来。而地上的鹭原匡夫,也许是被打了麻醉剂的缘故,现在还在沉睡着,对周围的一切都茫然无知。
“很惊讶吧?这个人……嗯……好像是叫鹭原匡夫来着?”旁边的兵藤孝子,不紧不慢地解释了起来,“我想要回学校的时候,恰好这个人在鬼鬼祟祟到处打听你,还接触了某些地下社会的人,所以顺手就吩咐人把他绑起来了,因为他当时在反抗所以就变成如今的模样了——你不会怪我吧?”
鹭原诗音看了一下地上的父亲,又看了看满面笑容的兵藤孝子,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的事情我也顺手了解了一下,非常非常纯正的人渣呢,想必你也在为他烦恼吧?”兵藤孝子一边冷笑,一边走到了鹭原匡夫的旁边,“你最近躲进学校来,也就是为了躲避他?”
鹭原诗音想要说什么,但是千言万语也不知道怎么说,所以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那好,作为礼物,你希望我怎么处置他呢?”兵藤孝子继续问,“是把他送到暗无天日的地下一直挖隧道,还是送到几个月不靠岸的船上捕鱿鱼,或者……干脆送到福岛核电站收集核废料算了?”
“你开……开玩笑的吧……?”鹭原诗音终于反应过来了,她颤声问。
以父亲的年纪和体力状况,以上三种处置,无论是哪一种都会很快要了他的命。
鹭原诗音完全不喜欢父亲,她甚至希望永远不再和父亲有什么接触,但是这和叫人杀掉父亲是两回事。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兵藤孝子反问。
接着,她轻轻抬起脚来,高跟鞋的鞋跟就这样贴到了昏迷中的鹭原匡夫的额头上,“我……可……没……有……开……玩……笑……呢……”
鞋跟慢慢地渗入鹭原匡夫的皮肤,一点点血花开始在鞋跟周边渗出,接着血花越来越多,就连昏迷当中的鹭原匡夫发出了惨叫。
“够了……停下吧!”在惨叫声当中,鹭原诗音终于开口了。“这么折磨人到底有什么意义?”
虽说是父女之情早已经恩断义绝,可是毕竟鹭原诗音还是和父亲生活过那么多年,现在看到对方遭遇到了如此遭遇,毕竟还是于心不忍,所以忍不住出声阻止。
“毫无意义。”兵藤孝子停了下来,收回了自己的脚,然后重新微笑地看着鹭原诗音,“那么,鹭原诗音,你满意这件礼物吗?”
49,交代
“毫无意义,那么,鹭原诗音,你满意这件礼物吗?”
兵藤孝子的笑容,没有多少温度,反而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而她高跟鞋漆黑的鞋跟,此时上面上已经沾染了些许的血迹,缓缓流动扩散的血液,犹如是爬在墨水里面的挣扎的红色蚁虫一样。
鹭原诗音看了看额头上流血但仍在昏迷当中的父亲,又看了看微笑着的兵藤孝子,最后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既然你也知道这样对待别人毫无意义,那么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奇怪了,明明我是在帮助了你,结果你却好像对我相当反感一样——”兵藤孝子仍旧笑容不改,“鹭原诗音,难道你不是为了避开他才躲在这个学园里面的吗?难道他不是在图谋对你不利吗?难道你没有打心眼里希望他永远消失,再也别来打搅你吗?现在,解决这一切的机会已经摆在你面前了,而你却反倒过来指责我残酷,呵,没想到你也只不过是那种半吊子的人啊……”
在兵藤孝子的嘲讽之下,鹭原诗音顿时有些语塞。
某种意义上她确实是希望父亲消失,别再来破坏自己的未来生活。
可是……绝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在这中间,有一条不能逾越的界限,而兵藤孝子的做法已经超出了这条界限了。
她这辈子的抗争,就是为了不做父亲那样的人,可是如果按照孝子所提供的“解决办法”去做,那和父亲这种人还有什么区别?
“放了他吧。”许久之后,她低着头,小声开口了,“放他离开这里吧,你已经给他足够的教训了,已经够了……”
“这就够了吗?你对人类的本性还真是没有任何了解呢。”兵藤孝子打断了她的话,“许多人为了达到目的,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什么苦也可以忍耐的。历史上就多的是忍辱负重然后卷土重来的先例……你觉得揍你父亲一顿,你父亲就会知道放弃了吗?这是天真,还是自大?”
“我当然知道放他回去,我依旧会面临危险,我父亲就是那种人——可是就算这样,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杀死他,能处罚他的是法律,不需要你来代劳,你不是人间的审判者,我也不需要你审判谁!”眼看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鹭原诗音也不再畏缩了,她直视着对方,大声反驳,“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够处理……就算碰到什么艰难险阻,我和淳君也会想办法解决,不需要你来插手!”
她的态度凛然自持,又充满了毫不退让的坚定,这一瞬间迸发的气势,连兵藤孝子一下子也无言了。
片刻之后,兵藤孝子微微皱起眉头。
“淳君?那是谁?”
糟糕!鹭原诗音顿时僵住了。
情绪激动的时候,顺口就把淳君说了出来,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淳君现在确实是她最能够依赖、也最帮得上忙的人。
她自觉失言,所以干脆转开了话题,“你刚刚说,要把他作为礼物送给我是吧?那所谓礼物,收到的人是有处置权利的,是吧?”
“你不想说就算了。”看出了鹭原诗音是想要转开话题,鹭原诗音只是一笑置之,“看来这几年你不止是在身体上成长了啊。”
然后,她又点了点头,“是啊,我送给你,你看着处置吧。”
“那好,把他放走吧,让他回去。”鹭原诗音马上接口,“不要再干涉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她现在很纠结,哪怕明知道父亲对自己不利,但是让她主动去让自己的父亲被人折磨死,她实在难以承受。
“既然你要如此处理那就随你吧,鹭原诗音,你果然还没有到那个强度呢。”兵藤孝子并没有反驳,只是耸了耸肩,似乎是觉得对鹭原诗音有些失望。“不过,这家伙反抗了我们,直接就放回去那就丢了面子了,放了他可以,但是他要先去我们下属企业的工地服劳役两个月,补偿自己给我们带来的损失,到时候就给他路费让他自己滚吧。”
明明是你们打了人,还要别人给你们服劳役来“补偿”……这也太横行霸道了……鹭原诗音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不过,这倒让鹭原诗音放下了心来,鹭原匡夫不会因为自己而死,而且至少有两个月时间无法来打搅她,简直就是最好的处理了。
兵藤孝子答应得这么爽快,难道……事前她就已经预料到自己会这么做了?
她有些惊疑地看着兵藤孝子,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在讨好我?鹭原诗音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片刻之后她自己又把这个荒唐的想法给否定了,毕竟自己没有任何值得对方讨好的理由。
但是不管怎么样,毕竟兵藤孝子这也算是帮到自己了。哪怕她有什么目的,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谢谢你,学姐。”她微微向对方躬了躬身。“那就按你的安排吧。”
“这才是你应有的态度。”兵藤孝子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接着,她又挥了挥手,站在门口的黑衣人们会意,重新又将昏迷当中的鹭原匡夫又塞回到了箱子里面,然后把箱子抬了出去,鹭原诗音眼睁睁地看着箱子离开,直到它消失在视野当中之后,她总算才松了口气。
刚才的一幕给她的心理冲击实在太大了。
“我给你解决疑难,可不是只为了你区区一句感谢而已,你的感谢没那么值钱。”等门重新被关上之后,兵藤孝子又重新开口了,“我要你用实际行动来表现。”
“什么意思?”鹭原诗音又紧张了起来。
“我刚刚去了一年级的各个班,召集了一下排名前列的学生。”兵藤孝子不屑地撇了撇嘴,“看着让人失望,一群读书读傻了脑袋的小朋友,没几个出色的,一想到日本的未来要交到他们手上我就感到可笑——不过不管怎么样,本校未来几年后能进东大的,也只能是他们之中的人了。”
“你想要对他们做什么?”鹭原诗音还是不太明白。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将他们怎么样的,相反我要给他们奖励呢。”兵藤孝子又笑了笑,“这次我回学校的目的,就是要招揽他们,等他们考入东大之后再招揽恐怕就晚了。”
“招揽……?”鹭原诗音重复了一遍。
难道这就是利根川先生之前所猜测的社团?她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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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是招揽。”兵藤孝子点了点头,然后低声解释,“我考入到东大之后,没有遵照爷爷的意愿选择经济类学科,而是选择了社会学,并且师从鹰司教授,从他那里得到了非常多的教益。另外,为了进一步开展我自己的学术研究,我在东大内创办了一个社团,如今随着我临近毕业,社团的维持就必须严肃考虑了,我希望我的社团由本校的后辈们接替,这样才能将我们的传统延续下去……”
果然是如此……利根川先生还真的猜中了!鹭原诗音心里对那位中年人大感佩服。
不愧是能爬到帝爱集团最高层的人。
“社团招收新人……那为什么偏偏去找高一的人呢?”鹭原诗音还是有一点不明白,“按理来说,高年级的人去东大更早吧。”
“我不需要那么早。”兵藤孝子笑着回答,“因为,接替我执掌社团的人我已经内定了,我不想要社团里面还有和那个人竞争资历的人,所以我只需要从高一里面挑就行了,到时候那些人都是后辈也方便管理……这下你理解了吧?”
已经内定了?
鹭原诗音有些疑惑,毕竟按孝子的口风,接替她的人也必须出自本校,可是也没见她特意去跟哪个高年级学生来往啊?
算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随便她吧,只要别在学校里面闹出大事就行了。
“你……你现在希望我做什么?”想了片刻之后,鹭原诗音再问。
毕竟,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兵藤孝子都帮了她的忙(虽然并不是她希望的方式),人生在世,自当恩怨分明,鹭原诗音不领她的情,也不想欠她的情,所以如果有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的话,她也不介意去回报对方。
“我已经吩咐过了,放学之后,那些人都会来到礼堂里面,到时候我会跟他们明确说明社团的具体事项,然后送给他们礼物。”兵藤孝子又冷笑起来,“现在的人大多数都非常现实,不给点好处甜头没有人会乖乖听话,对吧?”
没有等鹭原诗音再问,她又说出了对鹭原诗音的要求,“到时候你也来礼堂,当见证人,帮我维持秩序就行了。毕竟,你可是代表校方来招待我的,这种场合下不出席似乎也说不过去,对吧?”
鹭原诗音想了想,似乎也感到无法反驳,毕竟责任在身,她也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