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发条橙之梦
知真姐的肩膀微微晃动了一下,她小声叹了口气,轻声解释道:
“这屋子是我很早以前就租下的,平常会存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实验用品什么的……你可别说出去,万一吓到邻居就不好了。”
“是吗。”
岑冬生听到她这样说,再加上福尔马林的气味,便猜到屋子里可能存放着标本,而箱子里的恐怕就是她打算清理掉的东西吧。
考虑到她本人的职业和爱好,这或许不奇怪,只是把居民楼的住房当作储存地点显得奇葩。
“你放心,我胆子可没那么小。”他笑着说道。
他连幽灵鬼怪都不怕,死人也不是头回见。因为鬼怪作祟死的倒霉蛋,有的死相还特别惨烈和扭曲。
只能说习惯了,工作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常常做噩梦梦见死人,后来连维持充足睡眠都成了奢望,一有机会休息那睡得真是跟猪一样沉。
“你……不在意?”
安知真抬起墨色如玉的眼眸,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会觉得,我是个怪人?”
“当然不会。”
岑冬生摸了摸鼻子。不得不说,平日里以成熟可靠大姐姐形象自居的女人,突然做出这般撒娇举动,他觉得自己有点被萌到……
……也有一点点被吓到。考虑到对方是那个安知真的话。
见他的态度如此肯定,知真姐似乎能接受了,她松了一小口气,然后随手将行李箱推入房间,将门锁上。
“不用扔了吗?”
“嗯,不要紧,暂时放着吧。”
关上门后,安知真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地看着她,然后才注意到这位邻家弟弟的相貌,好像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她下意识地倒退一步,仰起脖子,才能勉强让自己的视线和岑冬生平视。
“冬生,你是不是……”
安知真的话头有些迟疑,似乎是觉得不敢置信。
精悍的肌肉线条穿衣不显,何况岑冬生还特地在出门前特地换上了能遮挡住身材的厚长袖;但个头的变化却难以掩盖,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很难不被注意到。
“是不是变高了?还有点……变壮了?”
“是有点吧。最近在锻炼,个子涨了也很正常,有的人成长期就是长。”
岑冬生含糊着把话带过去。
只要能找个地方和安知真说明情况,她就能理解了。
没错,所谓的“更往前一步”,简而言之就是……他打算摊牌了!
据他观察,知真姐到目前为止,尚未有觉醒能力的迹象。按照后世的记录,她和她的势力要在一年左右后才会登上世界舞台。
但岑冬生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让这个时间提前,以他俩现在的关系,再加上后续引导之功,等安知真建立统治局后,他起码也能混个从龙之臣当当。
当然,这是过去思考所得的保底方案。超乎预期地在“新手期”就得到特等咒禁的线索后,岑冬生的野心也多少开始“膨胀”起来,他得承认,自己确实想要更多。
这条道路异常艰险、希望渺茫,他如今的起点,与安知真这等天生拥有特等命禁的人仍有着相当差距……
但难得重活一世,若有机会,他还是很想看看顶峰的风景。
但无论如何,就算岑冬生这边有着自己的目的与追求,和安知真交好同样很有必要。
此时,正当他准备约个时间地点摊牌的时候,安知真却率先一步开口。
“你是来找我的?”
“嗯?是没错……”
“那正好,我们一起走吧。”
说着,她转身离开。
岑冬生有些疑惑地跟在女人后面,走过堆着锅瓦瓢盆和晾晒着湿衣服的逼仄长廊,沿着贴满小广告的楼梯一路向下来到一楼,最后来到一间位于僻静角落的房间。
锈迹斑斑的铁栏杆,木门上到处是油漆剥蚀的痕迹,门梁上挂着干枯的艾草,脱胶的春联有半边耷拉下来。
“林阿婆,我来了。”
安知真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在门外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后,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推门出来,戴着老花镜老太太眯起眼睛打量着门前的两人,总算认出安知真的脸,满脸皱纹顿时舒展开来。
“安医生,你来了……实在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了。”
“没关系的。”
知真姐转过头来,笑着对他说道:
“我给阿婆做个身体检查。另外,听说林阿婆这段时间打算搬家,所以我想顺便帮忙收拾一下行李,可以吗?”
“……嗯,好啊。”
岑冬生微微颔首。
尽管和他的计划不同,但他并不打算拒绝安知真的请求。
第7章 你是个好人
直到岑冬生帮忙搬行李搬到一半,安知真才从他口中得知,他本来的目的不是来帮忙的。
“对不起!”知真姐双手合十,急急忙忙地道歉,“冬生,我还以为王阿姨那边让你来的……”
王阿姨是居委会的人,岑冬生和她还算挺熟的。小区里志愿者的工作都是她在安排。
他本人绝非热心肠的好人,也对到处跑腿给人免费当苦力毫无兴趣,可若不是主动去当了志愿者,他和安知真还真没啥熟络起来的机会。
岑冬生笑着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来了正好能帮把手。”
“嗯……”安知真一脸认真地凝视着岑冬生的脸,过了一会儿,她露出愉快的笑颜,“冬生,你真是个好人。”
今天的知真姐依旧打扮得落落出众,一身纯白色的紧身毛衣勾勒出完美惹火的身材,直筒短裙往下是黑丝裤袜与高帮马丁靴,是符合她成熟大姐姐气质、同时又能衬托出休闲氛围的都市丽人打扮。
“呃,谢谢。但是……”
岑冬生的目光落在她眼角下的泪痣上。面对安知真的赞扬,他的心情有点复杂。
其实照他的观察,这里头真正能算得上好人的,只有她一个。
他心里有数,自己的道德水准和价值观,离“好人”实在差太远了,往好了讲勉强能称得上有当人的底线,不过若是哪天遇到不得不放弃的时候,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
“别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回过神来后,他半开玩笑地回答。
“呵呵,我可不会随便夸人,是你对自己的评价太低了。”
知真姐故意用老气横秋的口吻教育道。
“像你这样热心肠的小伙子,这年头可不好找,现在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的时代啦。”
虽然是在开玩笑,但正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安知真,岑冬生忍不住又一次浮想联翩。
是啊,时代不同。一个社会的道德观念,每隔十年就有可能发生颠覆性的改变;就像来自八年后的自己,某些想法也会显得与这个时代的普通人格格不入。
“对了,冬生,你既然不是来帮忙的,那就是真的找我有事?”
“对。”
“什么事?”
岑冬生看了一眼正在卧室里收拾东西的老太太的背影,低声回答道:
“等忙活完,我们找个地方再说吧。这话不好被别人听见。”
“咦……”
知真姐怔怔看着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玉颊上有淡淡的红晕浮现。
“我、我知道了,那就待会儿再说吧。”
……
又过了半小时,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
知真姐在打扫房间,岑冬生把不要的垃圾全塞进一个麻袋里,打算待会儿下楼的时候扔掉。
这个时候,他注意到阿婆还呆在里侧的房间,一直没出来。
他走过去一看,发现老太太正跪在一个蒲团上,手里拿着念珠,闭着眼睛念念有词。
房间内光线黯淡,矮桌上点着两根大红蜡烛,微弱摇曳的火光照亮了桌子上摆放着的陈设:一个正在冒着袅袅青烟的香炉,一张黑白遗像。
安知真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站在房间前,低声说道。
“林阿婆的爱人前半年去世了,她在葬礼上因为悲痛过度晕过去了,当时就是我把她送进医院的。”
“……原来如此。”
等老太太出来后,安知真向她提问:
“阿婆,您说要搬家,是打算搬到哪儿去?”
“什么?”
阿婆耳朵有点背,问了好几遍后才听清楚问题。
“我是打算去寺院。”
“您之前不是说,要等您孙子回来吗?”
“是啊,但他已经来过了,说了不打算留在市区内,他和自己的几位朋友正在外地工作。”
“来过了?”
安知真眨了眨眼。
“就在一个星期前。我记得当时安医生也在。那时候我忘记介绍了,哈哈,我本来还打算让你们认识一下……”
老太太的目光落在岑冬生的身上,和蔼地笑了。
“现在看来是我这个老太婆在多管闲事,安医生,你别在意啊。”
“您在说什么呢。”
知真姐嗔怪道。
……
总算忙完了,老太太将门上锁,两人帮忙提着行李一起下楼。
岑冬生和安知真两人陪着她走到小区门口,知真姐已经提前叫好了出租车等在那儿,最后目送着步履蹒跚的老人上车离开。
两人并肩伫立的时候,岑冬生看着知真姐的侧颜,她的脸上笑意温柔,看不出在想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说道:
“知真姐,你还真是心善……”
哪怕到这一刻,他还是觉得难以相信。
在他印象中冷酷无情的大人物,变成了人美心善、开朗爱笑的邻家姐姐,让人恍惚间会怀疑是否真的为同一人。
但这不可能,毕竟确实是同一张脸,安知真也从未变更过名字。
“怎么?突然轮到你夸我了?我也要学着和你一样自谦一下吗?”
知真姐笑着回答。
“不,我是认真的。能当志愿者就很厉害了。”
“你又忘了自己也是了?”
……还真忘了。谁让他完全是出于功利目的,想要去接近安知真呢。
“其实,这算是我的梦想吧。”
“梦想?”
“对。冬生,你猜我为什么要当医生?”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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