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丧猫
黑暗中密密麻麻的的啃噬声不绝于耳，血腥味浓得刺鼻。在看见那些若隐若现的紫色光点时，凯莎就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遭遇什么。
此刻，她反而开始羡慕那些被先知抽走记忆直接摔死的人，不用遭遇这种凌迟般的痛苦绝望。
她应该听从乌玛的建议及时抽身离开的，那样就不会和先知对上眼了。
然后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握住乌玛的手，虚伪的想着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有和好朋友分开，为时已晚的祈求着不可能到来的原谅。
悔恨的泪水不知何时流干了，就在一切都已流落之刻，一道声音忽然在凯莎脑海里响起。
“你怎么敢来偷看献祭的？该怎么说呢...你的表现实在太差劲了。”
那并不是先知的声音，而是先前见过一面的狂猎。
深穴怪虫爬到了凯莎身边，它没有像其它虚灵那样争先恐后的进食，而是待在一个她触手可及的距离俯视着她。
它是来嘲笑自己的吗？凯莎心想。
无所谓了，如果最后能让狂猎吃掉自己，总比被别的虫子吃好。
也许，它能更快的结束自己的痛苦；也许，它能将她的遗言转告给母亲；也许……
“不过我并不失望。恰恰相反，这一步的到来，反而因为你的冒险举动变得更快了。”狂猎话锋一转道。
“什...么？”凯莎有气无力的挤出两个字。
“我在你身上看到某种特质，你的意志居然强韧到可以抵抗她的吞噬，简直就是天生干这个的料...了不起，我开始迫不及待了！”
狂猎的语气异常激动，听起来有些不正常，这让凯莎开始怀疑在最后关头遇到它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她也没得选，狂猎没有骗她，它是唯一能交流的虚灵。
“...吃了我。”她哀求道。
“吃了你？不不不，我要救活你吔！”虫群吞噬的速度很快，狂猎也不拐弯抹角了，猛然张大了深渊巨口：“现在，赶紧把手放进我嘴里！看到那颗心脏没有，握住它！我会用我的心脏，换你我不朽！”
“为什么...要这样做？”凯莎不解。狂猎当然不会回答“那是因为我馋你身子”。
“合作双赢你懂吗？你可以从我身上获得力量并且活着离开这里，而我可以摒弃这副脆弱的躯壳不断进化，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时间紧迫，狂猎催促道：“快一点，难道你不想活着出去救你母亲吗？还以为先知会就此收手？”
“……”
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凯莎没有拒绝的理由，狂猎只是想吃她的话也不必如此戏弄于她。
她伸出唯一完好的手臂，按照狂猎的指示伸进巨口中，毅然决然的握住了那颗微光脉动的心脏。
第七章 虚空肤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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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莎紧紧握住狂猎的心脏，想象中掌心被腐蚀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那团液态的光球延伸出几根光的触手，反握住她的手，五指紧扣。
本该属于毁灭的能量注入了她的身体，蜿蜒的紫色纹路顺着手臂蔓延而上，宛若脉动的血管。这些血管延又伸出更多细密的血管，如同一条条丝线，立体的编织成她的第二层肌肤。
这个具象化的过程就像有千万根针在蜇刺她的血肉，皮肤被完完整整的翻开了一遍。诞生的肤甲紧紧咬进了凯莎的皮肉，但同时也注入了大量的生物质，重新激活她破碎的躯体，快速修复一切伤势，在毁灭中重生。
狂猎在快速适应她的身体，她的身体也在适应着狂猎，很快就只剩下了微微发痒的感觉。
与之相对的，狂猎的形态发生剧变。几丁质外壳却在迅速萎缩，变成了死胎般的灰白色物质，如同蜡烛般失色融化。
此消彼长，他转变成了凯莎身上的虚空虫甲，覆盖了女孩身上绝大部分区域，只留下脖子以上的部位没有覆盖，如同一层紧身衣紧紧的包裹住她的躯体。
根据光影的不同，肤甲有时呈现苍白有时呈现暗黑，但基调是永恒不变的虚无之紫。
失色不反光的皮革质感似乎连光线都可以吸收，细密的鳞片看起来容易联想到飞蛾的磷翅，能够激起深埋基因中的恐惧。
表皮上长着许多腮裂般的纹路，又像肌肉的纹理，一开一合仿佛在呼吸。紫色的光在其中恒常流转，如同流淌的熔岩。
透过这些光隙去观察她的身体，会误以为这是一具空壳。仿佛里面装着的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无底的虚空。
优雅与悚然并存着，邪魅异常。
融合的最后一步，狂猎要和凯莎建立神经连接。
在分不清界限的交界之处，肤甲伸出大量细密的突触扎进凯莎裸露的脖子。这些比发丝还要细的突触接入了凯莎的神经网络，第一时间屏蔽了她的痛觉，因此女孩只感到了一瞬间的痛苦。
“怎么样？”狂猎在脑海中显摆道，那强硬的语气似乎容不得她说上一点不好。
“我不知道……”凯莎迟疑的用力握紧拳头，指缝中迸射出惨烈的紫光。
摊开手一看，发现掌心裂开了一道口子，其深度远远超过了手掌的厚度，却感觉不到一丝不适。
光线灼痛面目，凯莎下意识的把手移开，下一秒掌心裂纹就迸射出一道高能电浆，落入虫群中引发了灼烈的爆炸。
肉眼只来得及看到破碎的残肢在半空中乍现，有几点古怪的浆液飞溅到凯莎身上，然后被肤甲贪婪的吸收了。
身体的剧变令凯莎感到恶心反胃，她现在的身体感受不到任何不适，唯一的不适来自于心态上。
她还来不及适应这种突然转变，为自己的强大感到恐惧。
“哼。那现在呢？”
狂猎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凯莎刚想说什么，脖子连接处的虫甲就迅速向上延伸，甲片交叠的盖住了她的脸孔，形成了一具有着三道狭长眼睛的头盔，唯独头发散乱在外。
害怕窒息的她下意识用力的抱住头盔，但在发现自己仍然能够呼吸之后又放松了双手。透过这头盔，凯莎被赋予了虚空生物的奇异感官，终于可以在黑暗中视物。
“……”在看清周围的惨状后，凯莎的感觉就更谈不上好了。
她站在祭品堆上，虫群如侵袭的潮水一般冲刷脚下的尸山，而她刚才发出的攻击，竟然不能将其撕开一个缺口。
凯莎不再去看，但它们啃噬的声音令人耳根发痛，幸好这些食物不会反抗，不然凯莎怕自己忍不住连耳朵也闭上了。
“就算获得了超乎理解的力量，本质还是个臭小鬼罢了。”
狂猎没有从凯莎身上得到想要的答复，闷哼一声后就此罢休，不过他的激动并没有因此减弱半分。
电浆弹、隐身、加速、能量护盾……这些能力已经统统解锁，要不是储备的能量不够，他甚至能在第一时间把背后的荚囊也进化出来，那可是随身火药库一般的存在！
不过现在这样他已经很满意了。
原本的世界线中，凯莎在和虚灵融合之初只是手臂上多了块甲片，远远不能和现在全身覆盖的肤甲相比，得亏之前他没少吞噬同类积攒了不少能量。
但这还不是狂猎在合体中最大的收获。
他最大的收获是藉由凯莎的身体重新获得了人类的知觉，能够嗅到血液的腥味、能够尝到苦涩的滋味、能够感受到触觉和痛觉、也能够感受到凯莎的喜怒哀乐。
就好像...重新拥有了身体一样，而且还如此年轻，充满活力。
这，便是活着的乐趣所在。
“该离开了，难不成你想和这些虚灵抢祭品？”看到凯莎蹲下来搬动尸体，狂猎出声催促道。
“我要带着乌玛回去。”
透过被头盔强化的视觉，凯莎一眼就看出了乌玛的心脏还在跳动，因此生出了强烈的、想要带她回家的念头。
狂猎也看出乌玛还活着，但是他看到的比凯莎更多，“没用的，她这状态支撑不了多久，你的任何动作都会加速她的死亡。多带一具尸体也是徒增累赘，放弃吧。”
凯莎闻言停下了动作，但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将其抱起来。
带回去会死，难道留在这里就能活了吗？她们说好了要一起去洞穴探险，现在这事已经成为了奢望，但最起码也要让她把乌玛的尸体带回去吧。
“她之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别假惺惺的了。”狂猎继续刺激着凯莎，丝毫不体谅的讥讽道，“如果你不能舍弃，就让我吃了她，让她换一种形式陪伴在你身边。”
狂猎认为，强大的力量必须要与之匹配的意志才能驾驭，否则就会招致毁灭。
凯莎的进化历程因为他缩短了好几年，起步太高，但心态却还是那个没有经过磨砺的小女孩。
像她现在这样意气用事显然是不行的，所以也别怪他说起话来不当人了。
“不，”悚人听闻的话语令凯莎的身体猛地一阵颤抖，随即用尽全身力气激烈反抗，“你不可以伤害她！我一定要把她带回去！”
“不用我动手，她马上就要死了。”
狂猎可以让肤甲刺痛凯莎，以惩罚她的叛逆，但身体上的痛苦哪里比得上精神上的绝望，淡淡的一句话就把这个强装倔强的小女孩破防得体无完肤。
“我知道，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把她害成这样的！所以我才更要把她带回去啊！”泪水决堤，凯莎吞声咽气的嘶嚎。
狂猎品尝着咸味的悲伤，满心嫌弃，这臭小鬼一边哭还一边流鼻涕。他不想头盔里面一片狼藉，只能硬着头皮吸收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分泌物。
不过他没说错，凯莎也发现了，乌玛的心跳正在变得越来越微弱，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梅在我没梅没空咏没有林有咏......
“我不理解，为什么我变强了还是无法保护身边的人，我要这力量到底有什么用？”
“这也能怪我？出事的时候咱们还没合体呢。”狂猎无语了，十岁的熊孩子真是人嫌狗厌。
“或许一开始就不该救我的，我这种罪人才最该死掉，该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乌玛的……该让给乌玛的……”凯莎喃喃哽咽，不断重复这句话。忽然间，她好像发现了什么盲点，激动的大叫起来：“对了！你可以救她！就像救我那样！”
“你当我是什么？谁都可以上的色欲恶魔吗？别以为撒泼耍赖我就会答应你，她没有让我救的价值。”
狂猎假装不经意间说出自己具有救治的能力，小小年纪的凯莎哪有那么多的心眼，一下子就咬钩了。
“我什么都会做的，请救救乌玛吧！”看到希望的凯莎不管不顾的哀声恳求。
“真的什么都会做？”
听到了狂猎有一丝意动，凯莎急忙表示：“我会的！就算要吃掉我也可以！”
“行了行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不知道能量储备够不够，我尽力试试吧。没有我保护的这段时间里，你小心点别被虚灵吃了。”
狂猎说做就做，不会因为凯莎还是个小孩就敷衍了事。
透过双臂，活体肤甲开始往乌玛身上转移。
第八章 晶化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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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的虚灵加入了分食祭品的行列，它们窸窸窣窣，无穷无尽，形成了疯狂的海洋。
底下那些抢不到食物的虫子开始把视线盯向尸山顶部，带着无法安抚的杀戮冲动，踩着同类的躯壳向上爬行，如同激涨的大潮。
“该死！滚远点！”
凯莎一边胡言乱语一边将脚边的尸体填入虫群中去，不知道在叫骂还是在祈求原谅，尽可能的为狂猎救治乌玛争取时间。
重构的过程与一开始有所不同，没有再从零开始形成虚空能量的通道，而是软化成灰白色的生物质然后再转移到乌玛身上重新塑形。
这无疑加快了转移的进程，在被虫群围攻的情况下，时间就是生命。
在与凯莎结合之后，狂猎在虚灵的眼中就不再是同类了，没有了免死金牌的他，面对虫潮的围攻一样压力巨大。
重构完成后，虚空肤甲将乌玛全身覆盖，开始将能量转化为修复伤口所需的生物质加速治愈。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狂猎发现肤甲装备在乌玛身上和在凯莎身上时形态有所不同。
肤甲表皮上的裂隙纹路变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在手指手肘膝盖等关节的弯折处，长出了许多突出的紫色透明晶体，十分锋利，充满了进攻性。
狂猎用心感受了一番。
晶化弹——这是狂猎在与乌玛合体后进化出的新能力。
晶化这能力狂猎原本就有，但只能做到把虚空能量具现成短小的近战武器，精度不高，甚至可以说很粗糙，是被近身之后的应急举措。
然而这晶化弹的强度，却能够和电浆弹相媲美。
与电浆弹的腐蚀性爆裂性截然不同，晶化弹在击中目标后会产生急剧生长的锋利晶体，一旦射穿表皮进入体内，就会瓦解内部结构破体而出，造成的打击同样是毁灭性的。
如果遇到了皮糙肉厚的猎物，狂猎完全可以先用电浆弹破甲，然后再用晶化弹射击伤口，效果也是一样的。
‘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小女孩也能给我提供进化的契机？还是乌玛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个意外发现令狂猎感到疑惑，但他也没法随便找几个人就去尝试。
每次融合适配他都需要消耗大量虚空能量，这得杀死许多虚灵才能补回来。所以要确保能量充足再行占据之事。
重构需要能量，修复同样需要能量，这让狂猎本就不多的能量储备迅速告急。本来他都以为不够用了，但在与乌玛进行神经连接时却一直没能成功，为他省下了一点能量。
“我尽力修复好了她的身体，但是那些被抽空的记忆我无能为力。”狂猎回了到凯莎身上，已经适配过的身体不会再消耗他的能量。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凯莎不是很明白狂猎的意思，“乌玛还能记起自己是谁吗？”
“简单点说，她的大脑回到了胎儿时期的混沌状态，连怎么吃奶都忘光了，更别说记起自己的身份。”怕凯莎听不懂受精卵是什么东西，狂猎还特意将其说成胎儿，实际上问题要比他说的严重得多。
“那还有没有好转的可能？比如再次发育什么的？”
“不知道，现在只能交给时间了。”
得到这么一个模糊的答复后，凯莎也算再怎么不甘只能接受现实了。
“不管怎样，先把她带回去再说。”
她作出决定，将乌玛背了起来，然后从尸体上撕下破布，将后者牢牢捆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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