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托地狱升职记 第26章

　　“还行...等等，你是不是在里面干了什么？”霍珀反应过来，想起突然出现的那条紫龙，心中升起狐疑。

　　薇拉发出悦耳的笑声，甩了甩银色的头发，把自己沉入浴缸，避而不答。

　　霍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宿舍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让懒洋洋地拨弄水中银色头发的蕾希也支起了身体。这个时候有什么人来？

　　门外是一个矮小的提夫林，看上去像还没有成年。霍珀曾经见过她一两次，是总是跟在银眸女士身后的侍女中的一位。

　　“霍珀女士，您好”提夫林手里托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好几个像刚刚见到，银眸女士给拉缇的卷轴。小姑娘滴溜溜的眼睛扫了一眼室内，看到衣着清凉的蕾希后又赶紧低下头，耳后棕红的皮肤变得鲜亮起来。“宗教学的贝丝教授让我把这些卷轴送给您，并让我转告您，您需要在里面选五个课题各写一篇论文。”

　　“等等，五篇？”霍珀不敢置信地问道，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五篇”提夫林点点头接着说“而且她让我转告您，本来是只用写一篇的，但是您的朋友拉缇女士既然都说了其他课程不重要，而且她也没有选修宗教学。那请您帮她多写四篇，以便让她了解其他课程的重要性。”

第七十四章 女孩

　　“霍珀女士，我终于找到您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霍珀耳边响起，欲魔两眼发直地抬起头，茫然无措地寻找目标。

　　从千岩之城回来后，烬炬堡的太阳已经升起了十几次。碧冠教授倒是没有要求她们回来后直接进行其他的课程，而是很宽容的表示，领先的魔鬼就应当享受优待和空闲，在所有学生归队之前霍珀她们都可以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

　　显然，其他教授没有和碧冠教授达成共识，或者说这也是达成了共识的结果。除了格斗课的三位老师，剩下的教授都在这段时间增加了额外的作业。领先的魔鬼的优势就变成了可以在更长的时间里完成足够多的学业。

　　霍珀终于发现了她的目标，一个只有桌子高的提夫林女童，穿着整齐合身的长裙，端正地站在地砖的正中间。她虽然年纪尚小，气质却沉稳安静，说完刚刚那句话就一直保持沉默，礼貌地等待欲魔回话。

　　欲魔扯了扯已经拖到地上的羊皮纸，将手中的羽毛笔插回墨池，揉着脑袋准备应付来人。对方这幅打扮，这种气势，让她有一些不是很美妙的联想。

　　“我就是，什么事？”

　　“尊贵的优蒂女士让我告知您，碧冠教授已经关闭了所有的传送通道。城堡从今天开始正常运作，请您准时参加今天午饭后的社会关系与礼仪课。”

　　果然，欲魔心一沉。她果然是优蒂教授的仆人。

　　“其余学生都已经到齐了吗？我没有听说这件事”霍珀将面前的《群星万籁》合起来，看来今天是没法写到贝丝教授要求的长度了。

　　“我不清楚具体有多少人回来了”提夫林女孩说“但我看到有很多带伤回来的，有不少还伤得很严重。”

　　“我明白了，请向尊敬的优蒂教授致意，我下午会准时到的。”

　　霍珀吃午饭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一下餐桌上的同学，正如提夫林女孩说的，相当多的学生都不同程度地受伤了。光霍珀有映像的就包括那个在雨天引起薇拉和自己争吵的黄皮坎比翁，他的上身缠满了绷带，少了一边的翅膀；舞会上和丹雅跳舞的萨利尔，他的脸上豁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一个霍珀颇为眼熟的红发欲魔，脖子的绷带不断渗出黑血。看来所有人的回程之路都不怎么顺利。

　　接着她看见了更出乎意料的一幕，拉缇垂头丧气地坐在桌边，旁边的莉尔笨拙地拍着她的胳膊肘，似乎尝试安慰她。

　　“怎么了？”霍珀挤过去，坐在拉缇旁边问。走近后发现她两眼发红，银灰色脸颊上湿漉漉的。

　　“拉缇又收到了家里的信”莉尔压低嗓音说道。

　　霍珀努努嘴，两人离开沉浸在情绪中无暇他顾的拉缇。走到墙角后霍珀才发出疑问。

　　“又？”

　　“拉缇回来那天银眸女士给她的就是家里的信，刚刚她又收到了一封，还是她祖母亲自写的。”

　　“发生什么坏事了吗？”霍珀心里隐隐有猜测，该不会是优蒂教授寄信去告状了吧。

　　“不知道，拉缇不肯和莉尔说”莉尔啃着指甲，忧愁地望向桌子边的拉缇“但莉尔猜的到，拉缇的成绩一直很好。但是拉缇家里给拉缇的压力很大，也许是这次战斗实践课她没有拿到第一的缘故。”

　　“没拿第一怎么了？城堡里的高阶贵族带着成堆的魔法物品和拉缇竞争，第三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莉尔听说阿弗纳斯的竞争很激烈，也许这是拉缇家里要求严格的原因。”

　　霍珀耸耸肩，没有继续说话。她很少去青铜堡垒，但是可以想象那里的场景，一座战火前线的城市，里面挤了第一层百分之五十的大贵族。在巴托地狱，孩子最大也是最主要的作用之一是炫耀，贵族们总是喜欢相互夸耀自己的孩子的优异表现，这种竞争早就已经病态了。而在青铜堡垒那样贵族高度密集的地方，孩子如果不能成为家长的骄傲，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他们的皮甲或者挂毯。

　　当然，在这样一座前线城市，如果足够出色，也是非常容易得到贵族赏识的。这也是为什么无数魔鬼冒着永远消失的风险也要去青铜堡垒的原因——比起其他已经被贵族牢牢掌握的层面，至少青铜堡垒给了魔鬼们一个以战斗力晋升的机会。甚至一步登天的传奇也不是没有听说过。

　　拉缇从来没有说过自己隶属于哪个家族，莉尔和霍珀都默契的没问。如果在别的层面或许还可能是因为要保密，在阿弗纳斯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即她的血脉来自于一位流亡贵族。

　　流亡贵族是一群游荡在阿弗纳斯的独一魔鬼，地狱猫莱特宁的曾祖母毕丝忒夫人就是其中一员。这些贵族们往往是因为在政治斗争中落败，但自身的实力相当强，并没有因此被抹去而只是被驱逐。或者干脆是九狱之王看不惯又暂时觉得不需要干掉的麻烦人物，被丢到阿弗纳斯自生自灭。流亡贵族是没有任何地位的。所谓的贵族头衔与其说是爵位，更像是嘲讽。从娜拉的舞会就可见一斑——她连自己这个毫无根基的欲魔都邀请了却没邀请拉缇。

　　如果说邪恶与秩序是魔鬼们的本质，那么阴谋，权力和斗争就是魔鬼们的血肉。流亡贵族们被迫离开了他们最爱的权力中心，他们接下来的所做的任何事最终指向的目标都是想尽办法地回去。无论是贿赂，研究，联姻，背刺还是在战场上拼杀出军功，任何可能的道路她们都会去尝试。而九狱之王似乎特别喜欢玩这种拿一根芜菁吊一百只驴子的游戏，更喜欢看驴子们为了芜菁一边谄媚地阿欧阿欧地叫喊一边疯狂撕咬其他驴子。

　　在拜尔大公上位后，九狱之王似乎颇为青睐当时这位最年轻的大公，授予了拜尔一定的权限。现在拜尔大公也喜欢玩这种芜菁和驴子游戏，不过他更为仁慈一点，他提供的通道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意愿而是可供实现的军功，只要流亡贵族们获得了足够的军功，他就会亲自向阿斯摩蒂斯进言，请求九狱之王考虑让他们重回舞台。

　　在这样的情况下，流亡贵族们不仅自己打破脑袋地钻营，更是对自己的亲眷加倍的刻薄和严厉。毕竟，每多一个优秀的亲眷就多一分战斗力，也就意味着可以在血战中获得更多的军功。如果莉尔没说错的话，拉缇可能是某个流亡贵族的直系后代，那她恐怕比一般的贵族亲眷压力还要大。

　　不过嘛，霍珀咂咂嘴，据她所知，尚且没有任何一位流亡贵族获得了足够让拜尔大公满意的军功。

　　轰鸣的钟声打断了霍珀的发散思维，她跳了起来，拉起还在郁闷的拉缇和莉尔。如果第一堂课还敢迟到，优蒂教授一定会吃了她们。

　　作者的话：　　明日回家不更

第七十五章 歌颂

　　门几乎是擦着霍珀的裙摆关上的，她顶着所有人的注视迅速走向阶梯教室的后排，心里无比庆幸自己戴着面纱。

　　几乎就在三人落座的同时，优蒂教授就推开了教室的门，步态端庄地走上讲台，昂着头正视所有的学生。凭心而论，霍珀觉得优蒂教授是烬炬堡里最美的欲魔，甚至超过了美得撩人心弦的薇拉。但是她太严肃了，高高的颧骨上几乎从无任何笑容。礼仪课教授简直就像是要为自己这门课打版，她的一言一行无不在诠释着规行矩步。

　　当她的目光扫过来时，三人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徒劳无功而心虚地躲开她。

　　不过，显然她们低估了礼仪课教授，她根本没有作出任何反应，甚至目光都没多停留一秒就直接翻开了书，用刚好每个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

　　“现在所有人都集中注意力，翻开你们桌子上的书。”

　　霍珀赶紧去翻书，还不忘按照礼仪的要求挺直背，夹紧双肘。黑色封皮包裹的课本并不厚，大概不到两百页。封皮上烫着一个非常眼熟的标志——一个铁面具。霍珀翻开书，扉页上用流利繁复的花体写着一行字

　　“我的自传，转述自烬炬堡的严苛女士，铁面无私的复仇者和教育家。执笔人奥塔维亚诺”

　　“相信你们都看到书了”优蒂教授仿佛是卡着沙漏，霍珀刚刚看完那行字她就开口了。“今天的课程是...”

　　她转身面对黑板，手中的魔杖甩出一行流利而优美的弧线，两个闪闪发亮的大字就出现在黑板上。

　　“歌颂”

　　“在过往的课程里，我带你们了解了巴托地狱的各位大公，暗流涌动的势力，各个层面的贵族家族，传统的礼仪和如何优雅地进出各种场合。而这些东西最终是要落到实处的，我目前也不可能带着你们集体冲进玛尔博吉的舞会结交朋友，但是终有一天你们会遇见这样的情况。也因此，你们必须为此做好准备。”

　　教授停顿了一下，霍珀不确定她是不是在暗示战斗实践课。但她没有做更多的表示而是接着往下说：

　　“歌颂，就是你们实践的第一步。谁能告诉我，歌颂最基础的东西是什么？”

　　饱含霍珀在内的所有欲魔都齐刷刷地举起了手，教授用手里的棍子随手一指：“奎斯佩女士”

　　脖子上还带着绷带的红发欲魔站起来，脖子上的伤似乎也损害了她的声带，说话的时候带有奇怪的气音。

　　“尊敬的优蒂教授，歌颂最基础的是了解。”

　　“很好，坐下吧”优蒂教授点点头“如果你们想让倾听的对象感到你们的诚意，那就需要拿出自己的智慧和巧思，而只有当你们越了解倾听者时，你的话语才能穿透他的心房。”

　　“那么，有谁了解过严苛女士的事迹吗？”她接着发问，这次教室里寂静无声，没有任何魔鬼举手。

　　“所有人期末考扣五分”优蒂教授摇摇头，显得非常失望。“你们在烬炬堡里面生活了这么久，居然没有想着去了解它的统治者和当权人。”

　　“我对你尤其失望，霍珀小姐”她的眼神和语气一样咄咄逼人“我原以为你是晋升而来，自然是不带有贵族的目中无人和眼高于顶，看来出身也不能阻止傲慢的滋生。”

　　“还有你们，薇拉小姐和娜拉小姐”教授调换枪口，放过了脸上火辣辣的霍珀“你们自诩出身高贵，交游广阔，难道你们的家庭教师没有教给你们基础的生存技巧吗？”

　　“现在，所有人打开书开始朗诵严苛女士的五大战绩”

　　教室里立刻响起了响亮的读书声。霍珀和拉缇交换了一个眼神，认命地跟上。

　　不过霍珀很快发现，严苛女士的自传读起来还挺有意思的。严苛女士作为少数出生于第一层的欲魔，一开始就进入了扎瑞尔大公的军团，她就是在军团里获得的这个称号。扎瑞尔倒台后她投入欢愉之蛇的门下，差点用魔法腰带迷惑了一位贵族（书里面暗示是莱维思图斯大公）传位给她。谋划失败的她又回到前四层，击败了几百号竞争者后在众魔法庭担任了数百年法官。厌倦了同时被四位大公管辖的严苛女士决定享受一下生活，她称自己诱惑了一位图拉尼并怀上了他的孩子。没过多久她的情人和孩子都死于嫉妒和暗害，她又转投了复仇女神麾下，从此带上了铁面具，屠杀了所有与这件事有关的魔鬼。最后也许是厌倦了常年的争斗，也许是马曼大公的配偶伽娃夫人给的报酬实在丰厚，她来到烬炬堡，成为了女校长。

　　就如霍珀一开始就发现的，书的内容并不多。尽管是自传，执笔人却没有花太多笔墨在吹嘘和赞美上，而是对已经确定的事实和物件，比如严苛女士的魔法腰带，铁面具，她在众魔法庭批复的文件的引述进行了大篇幅的描写，让这本书脱离了浮夸之风，显得言之有物。

　　“拉缇女士”教授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背后传来，吓得霍珀一激灵。教室里的读书声都不自觉地停下来了“你来回答一下，前第一大公倒台后，严苛女士受到了谁的青睐？”

　　灰皮的坎比翁瑟缩着，徒劳无功地想要将自己高大的身躯缩小点。莉尔急的汗都出来了，但是优蒂女士就在她们背后，根本不敢给拉缇传递消息。

　　优蒂女士把一只手放在霍珀的肩膀上，吓得她赶紧停下了用手在桌子上写字的的小动作。

　　“很好，拉缇女士，你站到讲台边上去”教授的声音冷的像第五层的寒风“或许这样可以帮你在我的课程上集中注意力。”

　　在这堂课接下来的时间里，优蒂教授没有再理会过拉缇，但是她会不经意地讲课的时候踱步到笔直站着的坎比翁附近，将全部学生的目光自然地引导到拉缇身上。或许是参加过军队的缘故，拉缇的忍受力超出了优蒂教授的意料，她一直面色平静地站到了钟声再次响起。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优蒂教授终于放过了他们“课后作业，选取严苛女士的事迹写一篇长诗，不得少于100行，要求至少使用三种主要修辞手段，韵律优美。下次上课我会随机抽取一位幸运儿当场演唱你们自己写的诗。”

　　几乎全部学生都把同情的目光投向了僵硬站着的拉缇。

　　优蒂教授一消失，拉缇就冲出了教室，霍珀只来的及看到她远去的背影。

　　“莉尔会去安慰拉缇的”莉尔努力地让自己表现的像个大人，拍了拍霍珀的手臂道。

第七十六章 拉缇

　　晚饭不是魔鬼们的必需品，但晚饭是烬炬堡的必需品。你可以不喜欢吃，但是你不能不吃，严苛女士似乎把一系列繁杂的主物质位面习惯当做了学习的一部分，不仅是要求，更有女管家一餐不落地监管，甚至偶尔还会点名。

　　显然，碧冠教授也没有对既定规则进行改制的意思。也因此，无论霍珀是否担心拉缇，她也得待在餐桌前老老实实地进行既定流程——总不能银眸女士点名的时候连个辩解的人都没有吧。

　　晚饭的时候，银眸女士又给她带来了新的麻烦。女管家下发了新的课表，现在的课程表上战斗课程的占比已经降低了许多，其他课程挤占了相应的空间。这本来不算什么大事，但是明天上午第一节就是宗教课。

　　霍珀犹豫了，贝丝教授额外布置的论文她只完成了三篇，有一篇还处于收尾阶段，而最后一篇她连标题都没想好。如果今晚去找拉缇的话，很有可能就完不成明天的作业了。

　　几番天人交战，欲魔决定还是去看看拉缇有没有在宿舍，这费不了多少时间，而且为了以后她在地狱的生活着想，和一位流亡贵族的子嗣保持良好的关系也属于是提前投资。

　　宿舍的门虚掩着。老实说，烬炬堡并没有对欲魔和坎比翁进行很明显的区别对待，至少霍珀没有感觉出来。拉缇和莉尔在同一个宿舍，离上次夜游的时候她遇见的马曼大公雕像不远。

　　霍珀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莉尔，拉缇坐在床上，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

　　“你还好吧”霍珀走了过去，宽大的翅膀折叠着收在背后，避免刮蹭到其他人的床铺。她仔细打量着拉缇，坎比翁面色如常，只有眼底残存的一点水光反应了她刚刚的心情。

　　“我没事，是我自己做错了事。我祖母以前老是说，棍子比言语更容易劝动别人。我在烬炬堡待久了，都忘了这条至理名言了。”她摇了摇头，语气复杂道。

　　“你不用担心了。我已经去找优蒂教授道歉了，她还把把今天的课本送给了我。我想她本性可能没有课堂上那么刻薄。”

　　说着，她举起自己在霍珀进来之前一直在看的书，正是那本奥塔维亚诺所著的严苛女士的自传。

　　“那就好”霍珀松了一口气，拉缇到底是在战场上呆过，而且她经过了家庭的高压教育，能恢复过来也可以理解。“课业上你不用担心，我今晚赶完贝丝教授的论文后，宗教学应该就剩结业论文了。可以空出很多时间来帮你写优蒂教授的作业。”

　　“这么说霍珀的课程应该快结束了，莉尔也是哦，艺术课考试结束后莉尔就没有选修了”

　　“课程结束就说明我们不用再提心吊胆地待在烬炬堡了”霍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刚刚回来那几天，霍珀和拉缇几乎与莉尔形影不离，无论莉尔干什么都至少有一个人陪伴她。不过随着课程的逐渐加重，她们也略微放下了戒心。毕竟和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同学相比，她们都安全的回来了。作为一个鬼婆，千年肠不可能不知道这几乎是在明示有人帮助了她们，鬼婆性格里面的狡诈和谨慎也不会让她贸然出击。“莉尔哥哥也可以把她接回去了。”

　　“是啊”拉缇感慨一句，看上去有点失落“很快就要结束了呢”

　　“别担心，拉缇，莉尔会邀请你们来我家玩的”莉尔善解人意地爬到床上，窝在拉缇旁边。拉缇梳了梳她的头发，安慰地笑笑。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得去图书馆赶论文了。不然明天贝丝教授可不会让我好过。”

　　钟声再次响起时，霍珀才注意到桌子上的蜡烛早已烧完了。她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迎着阳光眯成了一条线。欲魔揉了揉酸软的手腕，站起来的时候脊柱咔咔作响。为了防止毁坏好不容易才写好的论文，她小心地从手边的匣子里抓取一撮木灰均匀撒在纸卷上吸干最后残留的墨水，然后才把论文仔细地卷起来。

　　贝丝教授是一个年纪很大的提夫林，霍珀怀疑她甚至跟烬炬堡自身的年纪也差不多了。教授脸上的皱纹比她的黑头巾上的褶皱还密，为表虔诚，她不仅剃光了头发，连头上两只小角都被磨平了，她的皮肤比霍珀的论文还要薄，完全靠两侧高耸的颧骨挂在脸上。而在她耷拉着的眼皮下，一对与她年龄完全不符的清澈瞳孔正迅速扫视着霍珀细密的字体。

　　“还不错”最终老教授终于吝啬地点点头“虽然没有超出我的预期，但你也没有让我失望。没有让我失望这件事本身就超出我的预期了。现在，跟我讲讲你的火炬？”

　　霍珀拿出黑铁火炬，星云般的油膏依旧在底座上缓缓旋转。欲魔向教授详细描述了自己如何操纵龙脉女士的情感，如何让她悲喜交加，最后如何收取到火炬的燃料。

　　贝丝教授摩挲着火炬，念了一句霍珀听不清的咒语，油膏上跳起了一朵小小的火花又旋即熄灭。年老的提夫林抬起眼皮，直视霍珀意味深长地说“不可逃避者的侍从，很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我以为你也不会坚持下去的。”

　　“为什么？恩瑞耶丝的天职不就是担任复仇者吗？还是说过程太过艰辛？”

　　“我一早就劝说过严苛女士，不要给你们这些年轻的欲魔灌输古道”贝丝教授把火炬递回来“我之所以之前没有向你讲述如何走上这条道路，就是因为我不赞成。在格局已成的情况下，企图走古道过于吃力不讨好。古道上的荆棘没有比其他道路更多，但是你却会走得十分孤独。”

　　“因为这条道路过于孤高了。《至黑史话》中推测说，第一批恩瑞耶丝的诞生并不是因为她们让凡人在天界的净土上播种，玷污了天界的纯洁，被动接受了惩罚。恰恰相反，《至黑史话》认为，她们就是因为过于高傲，认为复仇之路高于一切世间的善良和公理，为了复仇可以不择手段，从而主动染黑了她们的羽翼，追随了无名之王。”

　　“在巴托的血腥历史中，有无数阴谋家都企图利用过复仇天使们，最后都不同程度的被她们的我行我素给刺激到了。而在巴托，特立独行也只能是在规则的框架下大公允许的小小任性。一个完全忠于自己的职责且不受其他大公管控的团体是巴托完美秩序的瑕疵。所以也难怪严苛女士会认为一代又一代的大公都在不同程度上主动或默许的鼓励了对恩瑞耶丝的拆分，越来越多的欲魔背离了古道，选择了更为轻松的生活方式。”

　　“说到底，这也只是严苛女士自身的一个执念。你的宗教学成绩很不错，成为一位抄写员甚至宗教学教授也不是难事。你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她的执念而选择这条道路。”

　　“一方面来说，既然我作为一个提夫林，能成为一位烬炬堡的教授。对于欲魔来说，也不算是什么难事”贝丝教授伸出手，端详着自己手腕上敬神的手串“另外一方面，我已经触摸到我的种族的天花板了，难道你认为你就触摸不到吗？复仇天使最终也不过是巴托这个铁处女上一根铁钉罢了。”

　　贝丝教授说的没错，霍珀想，我是真的想成为一位不断追猎和惩罚他人的复仇者吗？我能够走到比贝丝教授更高的地方吗？

　　为什么不呢？还没等她得出答案，心底深处就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反驳道。严苛女士和贝丝教授都没有说谎，如果我只是想平平淡淡当某位大人物的跟屁虫，我又何必想尽一切办法晋升？成为某个大人物的小魔鬼信使不就可以了。

　　“不，教授，我是真的喜欢利用智慧捕捉凡人的灵魂。”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回答宗教学教授。

第七十七章 疾病

　　从贝丝教授的办公室出来后，霍珀轻舒口气，好像回答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心里既觉得沉甸甸的，又有一种奇特的轻松感。

　　由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霍珀并没有注意到午饭桌上拉缇和莉尔没有出现。直到银眸女士出现在她面前并给她来了一个奇特的坏消息。

　　“拉缇生病了？”霍珀奇怪地反问道。“什么病？我可以去探望吗？”

　　“为避免转述有误，我建议您可以向具体负责的医者询问详细信息”女管家面无表情地答道“您当然可以去探望，我也衷心地希望拉缇小姐可以顺利地好起来。”

　　没等午饭结束的钟声响起，霍珀就已经站在了拉缇的宿舍门前。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大门敞开着，三个身穿白纱长裙，头戴遮面巾的提夫林拎着篮子站在里面。

　　霍珀走进去的时候，提夫林忙向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越过提夫林的肩膀，霍珀只能看到碧冠教授高大的身影和翡翠般的双翼，他将拉缇的床遮得严严实实。房间里所有窗帘都拉上了，但是光线却很充足，柔和的银光从碧冠教授身前弥散开，霍珀猜他可能拎了一盏昂贵的魔法提灯。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猜错了，一个柔和而坚定的女声从床铺处响起：“我不确定她的病症是来自于什么原因，考虑到她的血统，她不太可能感染疟疾，而且患者自述有噩梦倾扰，这不是疟疾的常见症状。”

　　“我尊重您的专业性，奈奥米女士”龙裔的声音低沉缓慢“但恕我直言，我并不是很关心她的病因，我更担心的是迈阿瑞埃女士。您知道的，拉缇女士的祖母的名声可不是因为她理性克制。虽然迈阿瑞埃女士的孙女得疟疾有点离奇，但是既然加了齐纳皮和蒿草的柳树浸液可以稳定状况，那我建议我们还是先按照这个来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