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灯神
治安官见状,急忙紧紧拉住缰绳,好在他的战马训练有素、性格沉稳,才没有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受惊。号角骑士的手瞬间摸到了自己的马鞭上,眼神中闪过一丝严厉,正准备大声呵斥,让女人赶紧滚开。然而,就在这时,埃德蒙治安官缓缓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
“今天流的血已经够多了”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让周围不安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伊迪姆骑士,她是你的教友,去看看她的孩子吧。”
伊迪姆骑士毫不犹豫地翻身下马,从千恩万谢的女人手里接过婴儿,手中再次亮起了银光。四周的人群见状,不约而同地发出了齐刷刷的吸气声,对于普通的平民而言,能亲眼见识到真正的治疗神迹,实在是难得的机会。
很快,银光渐渐消散,婴儿看上去似乎安静平和了一些,但脸颊依旧滚烫通红。伊迪姆骑士小心抱着襁褓,走到车斗面前,抬起头直视霍珀,说道:“我的力量更适合用于治疗外伤,霍珀女士,您有治疗高热的草药吗?”
在霍珀接过襁褓那一瞬,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伊迪姆的手, 一股如同针扎般的刺痛感瞬间从指尖传来,让她险些失手摔掉襁褓。霍珀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戴着面纱,没有露出任何可疑的表情。
一个纯净的未污染过的灵魂,说不定还没有接受过施洗。霍珀看着婴儿皱巴巴脏兮兮的脸,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装模做样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高得惊人。
她随即将襁褓递给一旁的原住民,自顾自地开始翻找起自己的包来。不一会儿,她便掏出了一堆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麻布袋子,里面装满了各种草药。
“给你”霍珀精心挑选了几种药草,放进一个空袋子里,递给伊迪姆。 她小心翼翼地只捏着袋子的一头避免再次碰到骑士,说“柳树皮,甘菊,忍冬和薄荷,让孩子的母亲把这些草药熬成汤或者泡成茶,喂给孩子喝。”
“住在盘蛇峡谷的阿斯蒙蒂斯啊,我真不是有意要做好事的,一切都是为了确保任务能够顺利进行,您可千万不要扣我的灵魂绩效啊。”霍珀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脸上却不动声色,“我保证以后找机会毒死三个无辜的人,来弥补我今天这次无偿帮助凡人的‘过失’。”
当然,霍珀的虔诚祈祷,阿斯蒙蒂斯指定是没法听到的。毕竟大老板还没有闲到跨界域关注每一个执行任务的魔鬼。不过,对于魔鬼们而言,怀疑自己的上司们对工作中的任何失误都了如指掌,早已成了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
伊迪姆伸手接过了霍珀递来的草药包,冲她点点头。他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包里的草药后,熟练地扎紧了口袋,随即将草药包连同孩子一起,交还给了那位母亲。女人感激涕零地站起身来,似乎想要行一个礼以表谢意,然而她的动作既生疏又僵硬,显得无比笨拙,看上去倒更像是腿部抽筋了,显得颇为滑稽。
埃德蒙治安官摸了摸八字胡,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他开口说道,声音沉稳而威严:“归队吧,伊迪姆骑士。另外,给这个冒犯了治安官队伍的女人三鞭子,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讶的低语声,大家纷纷交头接耳,面露震惊之色。那女人更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治安官,眼神中满是恐惧与不解。而此时,伊迪姆的手已经伸向腰间去拿他的鞭子了。
伊迪姆的声音少了他惯有的和善,面罩后的眼神冰冷,死死盯着女人道:“我同情你孩子遭遇,但这绝不是你贸然冒犯治安官队伍的借口。现在,请背对我,跪着接受应有的惩罚。”
霍珀捂着脸,装作不敢看行刑。有一点鲜血随着鞭子的飞扬,伴着女人的惨叫甩落到她的手上,这些都让她由衷地感到舒心。
“啊,秩序与法度的芬芳,我真是越来越喜欢这里了”她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甚至都有些想为治安官和骑士们鼓掌喝彩了。
第九十七章 翡翠港
鞭刑的效果立竿见影,人群忙不迭地退到两边把道路让出来,生怕自己重蹈那个女人的覆辙。当他们看清拖车上横陈的尸体时,几个年幼的儿童更是被吓得放声大哭。
就这样,他们以远超预期的速度走进了翡翠港那雕刻浪花和美人鱼的城门。按照埃德蒙治安官的说法,这全得益于骑士们的威严气势,成功震慑住了那些心怀不轨的宵小之徒。
不过,霍珀她更倾向于认为这不过是强权带来的一点小小优待。毕竟,就在刚刚通过吊桥的时候,卫兵们面对半兽人和原住民这两个一看就颇显可疑的存在,可没有进行任何检查。
霍珀下意识地摸摸左手的戒指。这枚戒指虽然看上去颜色和银颇为相似,实则是由钨精心打造而成。作为此次执行任务的必备物品,它由严苛女士慷慨相赠。与市面上常见的变身戒指不同,这枚戒指不仅具备变身的功能,还附带了回避侦测的神奇效果。只要她不去主动招惹那些拥有真实视觉能力的目标,便完全无需担心自己的真实身份会被识破。
从通道里吹来的风携带着一股潮湿和咸涩的气味,那是海水的味道。眼看旅程进入尾声了,就在这时,茱蒂丝却出人意料地主动开口问道:“亚隆骑士,我们不被检查没问题吗?你们不是在为了庆典清查变形者吗?”
亚隆骑士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在斟酌措辞,性格活泼的赫威骑士就已经率先打破了沉默,主动开口解释道::“根据我们以往的经验,那些变形怪通常会选择较为低调、普通的样貌,混入人群之中,避免自己引起注意。”
赫威骑士的话点到为止,但是含义却很明显。茱蒂丝和霍珀的容貌实在太过引人注目,无论是美丽还是丑陋到极致的模样,都不是变形怪会选择的,因为这样很容易吸引过多的目光,从而增加暴露的风险。。
骑行在前面的伊迪姆默默从马鞍带中取出了一小把扎紧的树枝和草叶,点燃后递给了赫威。赫威又转手递给了半兽人。
车夫莫名其妙地拿着冒着缕缕青烟的树枝,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赫威骑士见状,耐心解释道:“深呼吸,然后递给下一个人。”
半兽人赶忙按照指示行动,对着浓烟猛吸了一口,结果被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也不敢多问,生怕打扰了骑士老爷们是故意捉弄他的兴趣。侏儒和原住民也依次接过树枝,吸了一口,随后便传到了茱蒂丝的手上。
霍珀注意到,伊迪姆骑士的速度难以察觉地慢了下来,他的手状似无意地搭在剑柄上,实则眼神警惕地看着茱蒂丝。茱蒂丝解开面巾一角,轻嗅一下后便将树枝递给了霍珀。
小小的火把在霍珀的手中焖燃着,散发出呛人而浓郁的香味。她凑近闻了闻,是迷迭香和艾草——传说中用来使变形怪魔力失效的草药,对付普通的变形怪绰绰有余了。
“可惜我不是变形怪,要是真怀疑我,你倒不如直接对我泼圣水呢。”霍珀在心里对伊迪姆的谨慎翻了个白眼。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她特地迎着伊迪姆的目光,解开面纱深吸一口气,然后又装作被呛得喘不上气来。
赫威骑士见状,贴心地从她手中拿走了草药火把,然后微笑着说道:“你看,茱蒂丝女士,你们都顺利通过检验了,这辆车上确实没有一个变形者。”
“说起来,你们说的是什么庆典?”霍珀看向亚隆骑士,疑惑地问“是哪位神祇的祭祀盛典吗?还是翡翠港有什么自己独有的节日?”
亚隆骑士把嘴里的草茎摘下来了,冲霍珀露出一个胡子拉碴的笑容,然后说道:“霍珀小姐,你从远方而来,不知道也正常。为了庆贺议长维斯特林大人的长子成年,议长先生将于下个月举办一场盛大的骑士比武大赛,有不少骑士都特地跨海赶来参加呢。”
霍珀回以眼眉弯弯的微笑,恭维道:“我已经见识过您的勇武了,相信在埃德蒙治安官的带领下,您必定能在比武中拿到好名次的。”
就在他们交谈之际,他们已经穿过了黑暗的甬道。翡翠港坐落在海边的山谷之中,他们此刻所在的城门恰好是整个北面山坡的制高点。此时,不过天色尚未完全暗沉下来。翡翠港那独具特色的深绿色屋顶高低错落,层层叠叠地排列着,与广阔的海平面相互交融,仿佛浑然一体。而山谷中,万家灯火就像这片暗绿海洋中夜捕的船队,星星点点,美不胜收。
埃德蒙治安官抬手示意众人停下,随即转头对车队上的众人说道:“我想,此处已经足够安全了,我们就在此分别吧。”
还没等车夫说完感谢的话,骑士们就沉默而迅速地在治安官身后排成了整齐的队列。随着埃德蒙治安官的一声令下,他们加快了行进的速度,不多时,就连那飘扬的旗帜也消失在了高低起伏的屋顶之间。
车夫要去当地的马车夫公会安置,他匆匆将车上的货物卸下就离开了。侏儒作为商人,干脆雇佣了原住民作为临时的随从来替他搬运行李和货物。
霍珀并不急于寻找落脚之处,毕竟这座城市大概绝大多数生物都没有她自己危险。欲魔闲庭信步悠然地走在街道上,琢磨着自己是应该先去骗一两个灵魂,借此检验一下自己是否技艺生疏了;还是暂且按兵不动,先找个地方置办一家草药店,以此作为掩护来隐藏自己的身份呢?
霍珀的耳朵动了动。作为一个商业港,翡翠港可没有什么宵禁的规定,有的是晚上出来寻欢作乐的水手和市民。而在一片嘈杂的喧闹中,她确信自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抬起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家酒馆的门口,铁栏杆上挂着一块颜色鲜艳的招牌。
“吊死精灵?真是个好名字”霍珀读着招牌笑出了声,推开酒馆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声浪、热气以及食物香气和酒味的气息扑面而来,那股力量仿佛一记铁拳,差点又将她给砸了出去。
“吊死精灵”这个名字虽然不甚优雅,但酒馆规模着实不小,里面至少挤了五十个臭烘烘的水手和一打解开衬衫扣子的交际花。酒馆甚至还专门用箱子和破旧的帆布搭建了一个小小的舞台,供前来献唱的艺人们表演。
这让穿着黑衣裙和旅行斗篷,还围着面巾,呆坐在舞台上的茱蒂丝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第九十八章 歌唱吧,夜莺
翡翠港是一座水手,商人和冒险者之城。它是所有企图前往北大陆闯出点名堂的冒险者落脚的第一站,也是所有混不下去滚出严苛北地的倒霉蛋在离开前最后的避风港。
因此,对于吊死精灵酒馆的老板守财奴基德来说,一个穿着长羊毛斗篷,带着面纱的女人独自走进酒馆,实在算不得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浓荫区的冒险者和海浪区的酒鬼一样多,有的是穿得稀奇古怪的,放浪不羁的怪人。
“况且”守财奴一边给杯子里倒酒一边用余光瞟那个在吧台坐得笔直的女人,心里想“就算穿着长斗篷,她的胸怀可比莉莉妈妈那十五个女儿加起来都要宽广”
想到这里,守财奴不禁又头疼地望向舞台。他满心懊悔,他真不该为了省下那点费用,同意那个干瘪的女诗人上台表演。这女诗人已经唱了一整晚了,虽说她的歌声还称不上是守财奴听过最难听的,但毫无疑问,她是他所见过的最无趣、最放不开的诗人了。
“欢愉之蛇啊,难道您没有赐予这个蠢女人一点点吸引男人的能力吗”酒馆老板腹诽道,顺手给穿斗篷的女人倒了一杯黑啤酒,而且只收了她两个铜子“到底有谁会想听《帕尔大军凯旋曲》啊,她就不能唱点《哺乳的女狼人》或者《雨中的神官》之类更吸引人的曲子吗?”
霍珀接过打折的黑啤酒,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舞台上的茱蒂丝。她从未听过这首曲子,不过从茱蒂丝拨动琴弦的速度和频率来看,这确实不是一首简单的曲子。
不过,酒客们似乎并不领情。她停止弹奏后,整个酒馆里的酒客们都沉浸在酒精的迷醉中,或是享受着女招待们的殷勤服务,不仅没有人发出喝彩声、给予打赏,甚至连象征性的掌声都没有。
直到坐得离她最近的酒客醉醺醺地开了口。他穿着比周围的酒客们都要精致的暗红棉制外套,胡子刮的干干净净,仪表堂堂,显然不是那些底层的水手。被酒熏红了脸的年轻人举起杯子,冲诗人喊道:“来一首欢快的曲子吧,夜莺,就当作是为了赞颂在场所有美丽女士的动人芳容。”
酒馆里顿时响起一阵女人的嬉笑声,好几个女招待大笑着向男人举杯回应。诗人站起来给男人鞠了个躬,重新拿起鲁特琴然后说:“那我给诸位演唱勇敢无畏的冒险者,阿梵多的永恒之刃——爱莉希雅?阿斯塔玛夏的冒险故事吧。”
她调了调琴,清清嗓子,然后唱出了第一句:“自刃之导师的目光将你凝望,命运的丝线便悄然开始编纺。爱莉希雅,精灵的璀璨光芒。”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唱出第二句,另一个黑胡子酒客就高声打断了她:“哦,我的小夜莺,求求饶了我吧。精灵离开这个世界都已经三百年了。谁还想听那些长耳朵、平胸女人的故事啊,给我们来一曲《倒奶女仆》吧!”
酒馆里爆发出一阵充满戏谑意味的哄笑声,有两个酒客已经开始七零八落地唱了起来:“哦哦哦,倒奶女仆,清晨起床,离开卧房,不着衣裳。”
“嘿!最先开口点歌的年轻人顿时满脸涨红,气愤地怒吼道,“我先来的,我就想听爱莉希雅的歌,别在这儿瞎捣乱!”
黑胡子酒客满不在乎地把双脚地搭在桌子上,椅子仅靠两条腿勉强支撑着,他斜睨着年轻人,不屑地回嘴道:“哪来的毛头小子,嫩得很呢!还是唱《倒奶女仆》吧,让你多喝点奶,好快些长大,别在这儿瞎嚷嚷。”
年轻人一脚踹倒椅子,蹦了起来,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和黑胡子酒客大打出手。就在这时,他身边一个面容严肃的男人拉住了他,冲他摇摇头。年轻人气得胸脯不断起伏,大口喘着粗气,但最终还是强压下怒火,狠狠瞪了黑胡子酒客一眼,然后扶起椅子,重重地坐下了。
守财奴基德见状,“砰”的一声把木杯子砸在吧台上,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提高音量,用足以让酒馆里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声说道:“诸位好客人,都冷静点!守夜人正眼巴巴等着抓到一两个斗殴者好罚款呢。你,诗人,先唱那个什么爱莉希雅的歌,然后再唱《倒奶女仆》,两遍!”
经他一打岔,黑胡子酒似乎也醒了一半,原本准备嘲讽年轻人的话也就咽了下去。众人都把注意力再次转到诗人身上,茱蒂丝努力镇定地坐下,重新开口,声音还带着微微的颤抖:“你知晓使命在远方熠熠发亮,家园的温馨不再将你困绑。背上行囊,向远方启航。”
她的声音平静柔和,然而很快就被酒客们的嘈杂喧闹声所淹没。随着歌声得不到回应,她也愈发地不自信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黯淡。
霍珀手指动了动,悄然施展了一个侦测情感的法术。霎那间,她的嘴里泛起了一阵糊味,是焦虑的味道,里面还夹杂着冰凉的恐惧和以及如同气泡般不断涌起的自暴自弃。霍珀咂咂嘴,茱蒂丝正因为自己的歌不受欢迎而痛苦,作为一个好心的,乐于满足他人愿望的魔鬼,自己怎么能不出一点力呢?
欲魔不动声色地环顾着整个酒馆,敏锐地感知着周围的气息,没有察觉到任何施法者的存在。于是,她悄悄施展法术,连接上了诗人的大脑,然后轻轻送出一句暗示,如同在背后推了一把,将茱蒂丝往那豁出去、尽全力吸引众人目光的表演道路上引导。
舞台上的茱蒂丝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只见她噌地站起来,猛地用力扫过琴弦,发出一阵巨大而刺耳的噪音,瞬间让整个酒馆的人都将目光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紧接着,她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巾,狠狠一扯,将满是瘤子的脸暴露在众人眼前。在鲸油灯的昏黄光线下,她的脸扭曲恐怖,简直比深渊中的古魔还要骇人,吓得女招待们花容失色,纷纷发出尖锐的尖叫声。诗人扯着嗓子高声喊道:“诸位,请倾听整个北大陆最丑陋的诗人为你们演唱《倒奶女仆》吧!”
短暂的寂静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随后,酒客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和震耳欲聋的口哨声,整个酒馆气氛都被点燃。诗人笨拙而卖力地扭动身体,狂野地弹着鲁特琴,而酒客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很快纷纷高声加入合唱。
而就在所有人都被长相奇特、表演疯狂的诗人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只有霍珀看到了一个瘦削的人类推开酒馆的门走了进来。
来人看上去应该不到四十岁,戴着镀银头箍下的面孔阴郁冷漠。他身穿一件黑色的镶钉皮甲,搭配着同色的高底长筒靴。在他脏兮兮的黑色斗篷下,可以隐约看到手弩和剑柄的金属部件折射着冷光。这幅尊荣配上他用来别斗篷的圣徽,来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霍珀盯着那个雕刻着利剑劈开恶魔头骨的圣徽,不禁在心底哀嚎:
“我没有这么倒霉吧,刚刚施个法就招来了审判官?”
第九十九章 审判官
无论是在吟游诗人的华丽诗篇中还是老祖母口口相传的寓言故事里,诸位善神的牧师和圣武士都是驱逐魔鬼的首要力量。然而,在魔鬼的眼中,这些善神的神仆却恰似熟透了的覆盆子,外表诱人,却又浑身带刺。尽管棘手,可那散发的诱惑气息,仍令魔鬼们垂涎不已,难以抗拒。
而真正让魔鬼乃至所有邪魔们头疼不已、闻风丧胆的,当属信仰三位秩序神的神职者。他们分别是烈日教会的火刑官,长眠教会的驱魔师以及血父—惩戒者普雷克托麾下的审判官。火刑官主要负责针对那些被邪恶腐化的信徒进行惩处,同时承担着大规模净化的重任,以确保信仰的纯净;驱魔师则专注于驱逐那些喜好附身于人身的邪魔以及游荡的亡灵;而审判官们则常常奔波于各地,四处追捕异端和邪教徒,维护着信仰的正统。
尤其是审判官,他们虽皆是惩戒者的忠诚信徒,但实际上,各个教会都会委托他们去追捕灵契师、亵渎祭司以及邪魔的信徒。长期的特殊任务,使得他们对各种奇异的事件和魔法极为敏锐,仿佛有着超乎常人的直觉与洞察力。
霍珀躲在面纱之后,悄悄打量着这位走进酒馆的审判官,不自觉地将脊背挺得更直,心中暗自警惕。她刚刚施展的法术所动用的魔力并不多,惩戒者养的这些狗,鼻子就这么灵吗?
此时,酒馆里所有人都被茱蒂丝奇特的表演吸引了目光,压根没有人注意到审判官越走越近。而审判官每靠近一步,霍珀的紧张情绪便随之增加一分。终于,审判官在霍珀面前停了下来,他那阴郁的双眼不带丝毫感情地从霍珀身上一扫而过,然后绕了过去,用指节敲敲吧台以引起老板的注意。
“我是审判官伊戈尔”审判官的声音如他本人一样冷淡。但守财奴基德立刻把手里的杯子和抹布放下,站直了身体,如临大敌地看着他。若不是亲眼所见,大概谁也无法想象,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此刻竟如同一只俯首帖耳的小狗般顺从。
伊戈尔仅仅只是报了自己的名字,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基德就滔滔不绝的交代起来:“我对完美之人发誓,伊戈尔大人,我真的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我的酒馆已经至少十年没招待过提夫林了。”
“我有闻到一股硫磺的邪恶臭味”他的话让霍珀的心弦都绷紧了。但审判官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缩着身子、战战兢兢的老板身上,并没有留意到霍珀的异样“最近一周,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出现过吗?”
基德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艰难地吞了口口水说道:“审判官大人,先生。您也知道,我的小酒馆每天都有好几十的水手和冒险者进出,我实在是没办法留意到每一个人啊。”
审判官没有说话,只是一味盯着酒馆老板。不知不觉间,其他酒客也逐渐发现了站在吧台前面的审判官,以及噤若寒蝉的老板。茱蒂丝也停下了弹琴和歌唱。黑胡子酒客冲老板喊道:“嘿,守财奴,你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有蛇钻进你裤裆里去了?”
他为自己的俏皮话笑了两声,然而那孤独的笑声在寂静的酒馆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基德一副不忍心的表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闭嘴,在审判官伊戈尔面前保持礼貌!”
黑胡子因酒精潮红的脸一下变得煞白,他吓得向后一仰,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顾不上屁股的疼痛,他又急忙爬起来,连连道歉。
审判官没有把视线从基德脸上移开,只是随意挥了挥手。黑胡子和其他酒客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涌出酒馆,不到五分钟,原本熙熙攘攘的酒馆就只剩下四个人。茱蒂丝还在舞台上,小心翼翼地将刚刚酒客们丢上去的打赏一一拾起来;而霍珀则是被审判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踩住了斗篷一角。而当一个普通女人遇到审判官,是断没有勇气要求审判官把他尊贵的脚挪开的。
基德的脸色越来越白。随着茱蒂丝捡完最后一枚硬币,转身离开酒馆,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最终,他像下定什么决心似得,颤抖着从柜台下摸出了一个扁扁的纸包。他把纸包放在吧台上摸索着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审判官看。
守财奴用几乎快哭出来的声音说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东西有问题,是该死的‘黏指’五天前卖给我的。他当时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他祖母传下来的宝贝。呸!我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贼赃,可我……”
审判官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吓得基德一哆嗦。不过审判官拿刀并非为了抹老板脖子,他小心翼翼地挑起包裹里的东西。那是一根长长的丝带,上面用金线绣着工整而精美的图案,还镶嵌着细碎的宝石,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审判官仔细打量了一会,,然后将丝带放到鼻子前闻了闻,道:“有趣,一根带硫磺味的袜带。你说的黏指究竟是什么人?“
守财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然后一口气把所有的话如同连珠炮一般说了出来,生怕自己要是中途停顿,就再也没有勇气接着说下去。
“他原名叫特瑞斯勒,是凯恩家的独子。因为经常偷点小东西,所以这里人都叫他黏指。虽说凯恩家现在已经穷得叮当响,连盔甲都拿去当了,但他们家的祖宅还在烁星区,他应该还住在那里。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到这个东西的,我发誓!”
审判官对他的辩解充耳不闻,只是低头重新将袜带仔细包好。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像是刚刚注意到自己踩在了霍珀的斗篷上。审判官若无其事地挪开脚,一边朝着门外走去,一边说道:“抱歉,女士。耽误您的时间了,祝您有个美好的夜晚。另外,艾草和迷迭香,您的品味真的很不错。”
霍珀低头搓搓手指,一层白色的粉末簌簌地掉了下去。,她暗自松了一口气,自从下午不小心接触到施完法的伊迪姆后,她的整个手指都脱了一层皮,幸好刚才没有被审判官发现。
她装作从挎包里找钱,故意磨蹭了几分钟,确定审判官走远了,这才站起身来,系紧了还残留着治安官的熏香气息的披风。随后,她整理了一下衣装,转身离开了酒馆。
欲魔站在街道上,嗅了嗅空气,随后挑选了一条远离审判官的小路。她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悬挂在小路的尽头,她眯起眼辨别了许久,才认出是那个黑胡子酒客。只不过,此时的他已经被剃光了胡子,整个人像一头待宰的大白猪一样倒吊在树上,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着,模样十分凄惨。
霍珀皱了皱鼻子,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离开了。
第一百章 你有那种药吗
瑞亚丹城的贵族们向来对自己坐落在烁星区的幽深大宅引以为豪。这些大宅通常宽敞到足以容纳全家族的成员,在它令人生畏的石墙后不仅有果实累累繁花似锦的花园,更有用荒原上开采的玫瑰石堆砌的喷泉,跨越汪洋而来最洁白的大理石雕刻的雕像和用芬芳的香木搭建的祷告室。
而帕尔玛家族的伊丽丝女士,今天却抛下了她平日里最为看重的照料大宅的职责,坐在一辆帘子拉得严严实实的马车里离开了烁星区。她不希望大宅里任何人知晓她的目的地,因此仅仅带了一名贴身女仆。她此次出行的目标,是浓荫区的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总体而言,烁星区的贵族们大多都不太愿意踏足浓荫区。按伊丽丝女士的闺蜜凯瑟琳女士(以及其他十五位贵妇人)的说法,这个地方总是弥漫着一股子“平民的酸臭气”。在她们看来,浓荫区唯一值得交往的,便是从瑞亚丹城建立之初就一直居住在此的蒙特家族。
浓荫区的道路状况比烁星区差了许多,一路颠簸不已。在伊丽丝女士差点被颠得不顾贵族的体面,想要去敲打车夫的脑袋时,终于听到车夫长吁一声,把马车停了下来,并帮她掀开了帘子。
由于在封闭的车厢里呆了许久,车夫拉开帘子后,夹杂着花香的清新空气像一只勾人的手牵引着伊丽丝女士往外迈出车厢。
浓荫区的房子大多数是被称为“工匠屋”的连排木屋。伊丽丝女士一眼望去,便立刻确信了自己的目的地。那栋房子从外表上看,与周围的工匠屋并无太大差异,但从一些细节之处却能彰显出它的与众不同。它门外的栏杆上摆放的是盛开的玫瑰和素馨,屋檐下悬挂的不是皮毛或者农具而是一簇簇扎好风干的草药,廊下也没有扔着乱七八糟的杂物,显得格外整洁有序。
“希望里面的人能实现我愿望”她在心中默默祈祷。
“这个一定能实现你的心愿”霍珀一边说着,一边将包得严严实实的草药递给柜台前的侏儒,“这是用蜂王浆腌渍过的马鞭草,会让你丈夫的元气恢复过来的。”
“真的是太感谢您了,霍珀女士。”侏儒紧紧地抓着手中的药包,满脸感激道“自从普鲁在城外遭到袭击以后,他的身体就一直不见好转。都怪他轻信了那该死的传言,说什么兽人只袭击人类,这才跑出去打猎。”
即便以侏儒的年龄标准来看,她也早已不再年轻,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眼角和嘴角那细细的皱纹,仿佛是时光刻下的纹路。她叹息道:“兽人到底是不是只袭击人类,我不太清楚,可它们让这城里的长身人都不愿意向我们这些矮个子伸出援手了。我也是四处打听,问了好多好多人,才找到您这儿来的。”
“我在来翡翠港的路上也遭遇了兽人袭击”霍珀侧过身去搅拌柜台上的小坩埚,,里面正冒出阵阵热气,那气息让侏儒闻了之后,只觉得全身都暖烘烘的“最近我一直没有出门,还以为蒙特大人已经把这些流寇都解决掉了呢。”
侏儒摇了摇头道:“对于城墙里,或者说住在城墙附近村子里的人来说,可能感受不到。我听说有好几个山上的长身人村庄都被烧毁了。”
门推开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夏末的阳光照亮了小小的草药店。一位戴着面纱和风帽,体态圆润的女士在女仆的陪伴下走了进来。尽管她刻意保持低调,身上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但她那身昂贵的精纺羊毛长裙,以及一尘不染的鹿皮靴子,无一不暗示着她高贵的出身。
伊莉丝女士打量着这件草药店,它和所有的工匠屋一样,都是前店后屋的布局。柜台和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剂,还有切碎的草药、磨成粉的药末以及油膏等。而在柜台之外,留给客人的空间十分狭小,甚至连一张椅子都放不下。
而当伊莉丝女士看到霍珀的第一眼,她便瞬间明白了,为何凯瑟琳会坚持让自己亲自前来,而不是像贵族们平日里惯常做的那样,把商人叫到府上为自己服务。
女草药师的身形比伊莉丝高出许多,甚至可能比伊莉丝的丈夫还要高大。倘若置身于贵妇们的茶会之中,她必定会被讥讽为粗笨野蛮。然而,这出众的身高与草药师那冷漠而又美丽的面容却出奇地相配,使得她周身散发着一种鹤立鸡群般的高贵气质。伊莉丝在心底暗自感激凯瑟琳,毕竟她可不愿自己的丈夫有个草药师情妇,更不想自家添个草药师儿媳妇。
“让这个下等公民出去”跟随者伊莉丝的女仆趾高气昂地指着侏儒,冲着霍珀颐指气使道“她的草药钱由我承担,我的女主人需要独处!”
霍珀挑起一根眉毛,刚要开口回应,侏儒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生怕这位贵妇人改变主意,离开的时候还十分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贵妇人向前走了两步,吸了吸鼻子,坩埚里气味让她放松了不少。她伸出浑圆白嫩的手指,指着坩埚问道:“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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