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托地狱升职记 第5章

第十三章 要不要做个交易

　　哈普一下就认出来了，来的是个倒钩魔。这也说明，夏洛特已经山穷水尽了，绝大多数地狱来的巴特祖魔鬼都可以强行呼唤级别比自己低的魔鬼协助自己，但是代价往往比当场死亡还要大。

　　“九狱在下”刚刚被呼唤出来的倒钩魔一看清形势就吓了一跳，怒骂道“愿你永堕混乱，永世不能升阶。你让我来打提灯神使？”

　　“我会拦住那个带翅膀的，你只要帮我去干掉床上那个半死的就可以”夏洛特懒得和他废话，他的额头满是汗水，阿亚兹已经驱散了诅咒，摆好了攻击架势。

　　倒钩魔没有等他说第二次，欺凌弱小是魔鬼们的天性，而在如此近的距离里，他自信即使有人阻拦也是和老班赛一起一刀两段的份。

　　然而这时候，他耳边突然响起了一段虚无缥缈的话语。

　　“收割魔已经被提灯神使的次元锚定住无法传送了，你又没有，现在不走准备等死吗？”

　　倒钩魔向后瞟了一眼，正好看到收割魔最后一个幻影被砸碎脑袋，夏洛特狼狈不堪地趁此拉开了距离，躬身躲到书桌下面。倒钩魔感到血管突突跳动，长久以来的纪律约束和好战的特性让他非常渴望参加战斗，但被抹除的风险让他犹豫不决。

　　克莱尔敏感地注意到了他的迟疑，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虽然不知道这个魔鬼为什么突然犹豫了，但她果断念出了含在舌尖的咒语。

　　“伊斯塔！”墨蓝的闪电在两人之间炸开，正中倒钩魔覆满绿鳞的腹部，爆炸的冲击让倒钩魔连退几步，而娇小的女人直接被掀飞到床的另一边。

　　“蠢女人！”哈普差点气的破口大骂。小魔鬼可以将魔力凝聚在话语中，对他人作出暗示。刚刚就是他动摇了倒钩魔，眼看智商不高的倒钩魔就要被骗走了，她的自作主张让一切几乎白费了。隐身的小魔鬼急的团团转，伊迪姆现在刚刚爬起来，夏洛特还没死，它自己作为一个小魔鬼能用的能力都用完了。难道真的要动用那张底牌吗？它瞥了一眼眼睛紧盯着倒钩魔的老萨森想，自己到底要不要赌夏洛特和班赛到底哪个先嗝屁？对夏洛特的恨意和对自身安全的忧虑让他焦躁不安。

　　被震退的倒钩魔站稳了身子，哈普清楚的看到他的肚子上有一道焦痕，但除此之外什么伤害都没造成。倒钩魔是血战中的突击手，他们肮脏粗糙的鳞片足够抵御相当多低阶法术了，克莱尔三脚猫的法术反而激发了他的凶性，他低吼一声，双眼开始变红，就要狂化。

　　“轰”的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动弹不得的班赛也转头过去探寻。神使阿亚兹扇动翅膀高高跃起，从半空携下落之威，一锤直接把书桌砸散了架，她顺势一肘砸在了夏洛特的脖子上，收割魔发出惨叫，奋力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钳制。

　　正要发狂的倒钩魔看到这一幕，毫不犹豫地在空中画出一个符文，伸手抓过拍在胸口。无数细密发光的金黄色裂纹从烙铁般暗红发亮符文中延伸而出，倒钩魔张开大嘴，火星和烟灰从中喷出，他的身体和武器随之分崩离析，簌簌地堆成了一堆冒着黑烟的沙子。

　　哈普目瞪口呆，倒钩魔居然这么果断就把自己反召唤，逃回地狱去了。

　　惊魂未定的克莱尔绕过床，手中的魔杖指着肉搏扭打中的神使和收割魔，她想施法帮助阿亚兹，又怕魔杖的力量影响到盟友。

　　不过战斗很快就结束了，诚然提灯亚空并不擅长近身战，但收割魔平时的主要战场也不是格斗场，在无法使用传送的情况下，收割魔在神使和赶过去的萨森兄妹联合压制下很快就无法动弹了。

　　“哈罗…”夏洛特最后想要挣扎着喊出哈普的真名，不管是干扰注意力或者拖着他一起死都可以。而阿亚兹显然不会给他节外生枝的机会，这位暴力的女士直接一拳捅捣进了他的嘴里，带着银丝手套的左手掐住了魔鬼的舌头，让他最后的挣扎变成了一声呜咽。

　　“天威煌煌，公理昭昭”神使高举着锤子念诵着经文，在这一刻，她的容貌如同天神般不可侵犯，她的声音带来了四面八方的冷风，烈烈罡风在神使的吟咏声中吹开了所有的门窗，吹散了长久盘踞在房间里的腐臭气息。作为锤头的提灯光芒却越来越暗，最后完全熄灭，只剩下灯底部水银般的灯油。

　　“我宣判你死刑。你所犯下的罪孽将随你邪恶的本质一起烟消云散”

　　白银一般的灯油从高举的提灯上倾泻而下，浇在夏洛特的脸上。灯油甫一接触魔鬼的皮肤，就像遇到纸屑的火焰一样开始剧烈燃烧，发出耀眼的银色光芒。

　　萨森兄妹赶紧跳开，注视着火焰发出欢笑声燃遍了收割魔的全身，现在的夏洛特看上去就像一支穿了衣服的火把，他冲着床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细微的喊叫就栽倒在地不再动弹。不一会儿，木地板上就烧得只剩下了一堆完好无损的衣物，仿佛从来没有任何魔鬼存在过。

　　阿亚兹拎着提灯站起来，心中舒了口气，庆幸自己总算在保护了其他人的基础上制裁了收割魔。现在她只要解决剩下那个小魔鬼就可以了。或许它刚刚趁乱逃走了，但是神使并不在意。小魔鬼们的战斗力太低了，正面作战甚至都不一定打的过个普通少年，况且它们也不会传送法术，追踪起来不会很困难。

　　突然，一阵寒风让她打了个寒颤，神使马上警觉起来，不是寒风，是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她转头看向地上那堆收割魔穿过的衣物，难道还有什么没被清除的邪物？

　　神使伸手在衣物里摸索，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目标。一块墨绿色的水晶，在提灯的光芒下折射出油腻的虹彩，似乎有灰色的烟雾在里面盘旋。克莱尔扶着伊迪姆走过来，正好看到烟雾凝聚成了两张人脸，一张年幼而茫然，一张干瘪而苍老，关键是，这两张脸克莱尔都无比熟悉。

　　阿亚兹震惊地抬起头看向床帏，班赛子爵了无生机地回望着她，喉头上插着那把被收割魔扔出去的紫色匕首。而在他的胸口上，蹲着一只被鲜血浇透的花栗鼠。

　　“尊敬的神使大人，要不要做笔交易？”花栗鼠冲三人鞠了一躬，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它手里举着另一颗小的多，但亮的多的水晶。

第十四章 交锋

　　“你没有任何资格和我谈所谓的交易，魔鬼”阿亚兹的双眸放光，愤怒和羞愧让她血液翻涌“受死吧”

　　“我不怀疑你可以把我烧的灰都不剩”哈普跳到床单上，在身后留下一条暗红的血迹，它当着众人面把灵魂棱柱塞回颊囊里。“你的速度或许很快，但肯定快不过我咬碎这块小小的水晶的速度。”

　　“你真的要为了要向我泄愤罔顾水晶里面的灵魂吗？”花栗鼠耐心地整理着自己的毛发，一句话就让神使愣住了。“让一个尚未开口说话的孩子纯洁无瑕的灵魂消失在我的肚子？”

　　“我不在乎任何人的灵魂”克莱尔手中再次凝聚起闪电，伊迪姆没有说话，只是将拄着的剑费力抬高，哈普可以看出他的脸上混合着痛苦和悔恨。

　　他的灵魂咬在嘴里一定充满了韧劲，配合飞溅的悔恨泪水吃起来肯定会很像腌柠檬布丁。

　　小魔鬼吸溜了一下，目前还是正事要紧。

　　“你当然可以不在乎陌生人的灵魂，毕竟你那颗黑心里只有你自己”小魔鬼讥讽道“我可以品尝出你的喜悦，你巴不得他们都死掉，这样你就是萨森家唯一的女主人了。不过，你确定你的兄弟会同意让你们的小弟弟，你们的父亲永世关在棱柱里面吗？”

　　克莱尔飞快瞥了伊迪姆一眼，又求助般地看向神使，琥珀色的眼睛仿佛在诉说自己并无此意。

　　“想必你也猜到了，夏洛特，哦，就是刚刚灰飞烟灭的那个自大狂。他的目标就是班赛·萨森的灵魂，而我是他的助手。”小魔鬼冲亚空摊摊手，解释道“班赛·萨森的灵魂自他从地狱里把夏洛特召唤出来以后就没有拯救的价值了。和巴托地狱签订契约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他是受到了你们的蒙蔽，你们利用了一个老人临死前的无助和痛苦。”伊迪姆愤怒道，他尝试走向哈普，但是断掉的肋骨马上让他痛的闷哼一声。

　　“心中无贪念，魔鬼不敲门”哈普引用了一句广为人知的谚语回答他，然后接着说“你们尽可以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夏洛特头上。但总而言之，班赛的灵魂肯定是没救了。用一个已经脱离正义之路的罪人灵魂换取一个纯洁无瑕，甚至没有沾染任何信仰的灵魂，你赚大了。”

　　“众生平等，所有灵魂的重量都是一样的，小魔鬼”亚空答道“我们不称量灵魂。更不要说这个棱柱里有两个灵魂，我不能亲手送他们进地狱。”

　　“我非常赞成你的观点，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也能明白作为一个魔鬼，我用一个纯洁灵魂换班赛的灵魂是作出了多大的让步。”小魔鬼敷衍地赞同了一句“不用担心利维的灵魂，我可以把他放出来——当然，需要报酬。”

　　“我们不需要你就能把他放出来”克莱尔回嘴道，眼睛里流淌出浓厚的恨意“可你就活不到明天早上了。”

　　“如果是普通的灵魂棱柱当然是可以”哈普好整以暇道，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了。善良就是束缚这些人的枷锁，让他们无法冒着牺牲别人的风险来杀死自己。“但是你可以问问这位尊贵的神使，她能否做到？”

　　阿亚兹仔细观察了一下水晶，看到上面刻画的标记后，脸上的寒意越发深厚。两兄妹希冀的目光让她心中越发愧疚，而她随后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她的愧疚更深一分。

　　“我没法做到，棱柱上有魔鬼的标记，除非是同时精通灵魂魔法和魔鬼学的大法师，否则强行释放很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如果里面只有你们小弟弟的灵魂，我完全可以带这个灵魂棱柱回天堂山，它可以在光辉的花园里得到安眠。”

　　她迟疑地闭上嘴，未说完的话让伊迪姆心头一凉。阿亚兹的斥责和小魔鬼的嘲讽已经证明了那件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父亲的灵魂真的已经堕落。年轻的骑士嘴唇颤抖，最后用干渴沙哑的喉咙地说：

　　“请救出利维。我同意交换。”

　　“伊迪姆！你疯了!”克莱尔不可置信地尖叫道“你要用我们的父亲去换一个不相干的人，你是刚刚把脑子摔坏了吗？”

　　“就算利维不是我们的血亲，但他在这件事中是完全无辜的”伊迪姆的声音低沉，像在说服克莱尔，更像在说服自己“他不应该落得这样的结局，而且我们还能挽救另一个灵魂。”

　　“勇敢的抉择”神使的神色稍霁，赞许地点点头“我看到真正高贵的灵魂在你的内心闪烁，你真正继承了萨森家族的荣光。”

　　“把利维放出来，我可以让你说完你的条件”阿亚兹毫不犹豫的将灵魂棱柱向小魔鬼一抛，哈普高高跃起接住，在空中甩出一溜血珠。

　　“你不可以把棱柱交出去，你怎么敢假定它会兑现！”克莱尔急了，但神使扬起了手中的提灯，打断了她的话。

　　“它不会食言的，相信我，它没这个能力”阿亚兹之所以愿意把灵魂棱柱交出去并不是因为信任满口谎言的小魔鬼，而是对自身实力的完全自信。小魔鬼实在是太弱小了，他们无法传送，也无法呼唤其他魔鬼，除去淬毒的舌头，它们几乎毫无武装。阿亚兹相信它不敢在这个时候撒谎。

　　“你为什么要这么急切啊，拙劣的邪术师，是生怕你父亲的灵魂不能及时下地狱吗？”小魔鬼信口胡诌道。即使提灯神使下一秒就可以把它砸成一个肉饼，可这也不能阻拦它在这一刻享受言语折磨他人的快乐“伟大的，永不犯错的神使，即使我不带走灵魂棱柱，你真的能把它留给这个黑心的邪术师吗？你真的相信凡人会好好处理这颗水晶吗？”

　　“你如果再废话，我就好好处理你”提灯神使厌恶而鄙夷的看着小魔鬼，活像个看裙子上爬了虫子的贵妇“说出你的条件吧。”

　　“很简单，两笔交易”花栗鼠直起身子，竖起两根趾头“第一，我用我手头的灵魂和换班赛的灵魂。第二，我用利维的自由交换我的安全。我放出他之后，你不能再伤害我。”

　　“可以，交易达成。”神使沉吟了一会，然后点点头。她伸出一只手制止正要反对的萨森兄妹“但我不会阻止死者的子女向你复仇，也不会阻止他们向你追索血亲的灵魂。而他们父亲的灵魂，我会亲自去地狱带回来。”

　　说完，她分别拍了拍萨森兄妹，他们的额头正中出现了一个银色眼状符文。

　　哈普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提灯神使为了防止自己隐身溜掉，直接祝福了两兄妹，给与他们看穿隐形的能力。他们俩可能单靠自身不见得能抓到自己，但神使给他们加持一堆祝福后，那就绝对逃不掉了。不过小魔鬼也不在乎了，灵魂棱柱已经到手，他需要的只是打开底牌的时间。

　　小魔鬼将颊囊里关着大卫灵魂的水晶吐出来，十分肉疼地扔向神使。他非常想赖掉这笔帐，但不完成交易，自己就不受誓言保护。即使打开了底牌，在底牌生效前够神使干掉自己八百回了。

　　作者的话：　　为各位尊贵的读者，伟大的供养者，品味别具一格的文学批评家以及其中最为富有的大佬加更

第十五章 底牌

　　夏洛特的灵魂棱柱比我的可大多了。小魔鬼小声嘀咕着，这个水晶要塞进颊囊里怕是要费不少力气。

　　关押大卫的水晶从形状到大小都像一颗榛子，而关押了萨森家两口人这个才更能被称为“棱柱”。它立起来有哈普一半高，墨绿色的晶体里面，一大一小两个灰影不断撞击、敲打着晶壁。棱柱随着灵魂的躁动而微微颤抖，蚀刻在上面的地狱火标记也随之微微抖动。

　　小魔鬼刚刚的话里面当然有真有假。他之所以敢当面误导阿亚兹，就是笃定她根本不知道灵魂棱柱这一下层位面特产的制作全程。一个神使就算曾接触过灵魂棱柱，往往接触的也是成品。正如神使说的，世界上并不是没有从成品灵魂棱柱里面解救灵魂的方法，可惜往往代价巨大或者风险奇高。但哈普并不需要从一个成品灵魂棱柱中释放利维，灵魂棱柱在回到地狱验收加工前只是一个半成品，打开它可简单多了。

　　魔鬼们携带灵魂棱柱是为了方便把灵魂带回地狱，并且有相当一部分灵魂是各位大佬一早就预定了的。为了方便管理，携带半成品的灵魂棱柱的魔鬼们往往会被授权管理棱柱的权限。

　　现在夏洛特被抹除了，按照地狱不成文的规则，哈普作为目前唯一能处理他任务的属下，在被地狱召回之前，将自动继承他的权限。

　　小魔鬼们在战场上毫无建树，但他们往往在腐化，交易和传播亵渎知识方面得心应手。对于哈普来说，地狱火上的三叉戟，这个标记太熟悉了，地狱第八层的领主，博览群书的墨菲斯托斯的徽记。

　　哈普瞄了一下离自己不远的两兄妹，然后伸出爪子沾了点老萨森还未干的血液，在金红色的三叉戟尖端划出一道细不可见的赤色痕迹。

　　“罪恶之血，即开启门扉之钥匙，即置换灵魂之代价。”花栗鼠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是哭嚎的女人，又像是火灾中的风声，直接刺激着萨森兄妹的耳朵，有伤在身的伊迪姆立刻面色苍白起来。小魔鬼说的是地狱语，光是听到它就足够让体弱的人身体不适。阿亚兹伸出手，银色的火星在指尖跳动，在光芒笼罩的范围下，伊迪姆深深呼了一口气，连克莱尔的面色都轻松不少。

　　哈普没有关心他们，它必须专心致志地引导体内的地狱邪力，三叉戟的尖端的血痕慢慢从水晶表面浮空，拉长成一条猩红的细线，只有尾部一丁点儿还连在上面。棱柱里面较小的那个灵魂开始高速旋转，变成一团灰色的闪着星光的漩涡，漩涡的尾巴慢慢拉长，直到和血痕的尾部相连。

　　房间内又响起了风声，就像远方隐隐传来的号角呜咽。声音停下的时候，一个没比花栗鼠大多少的灵魂浮在水晶上方。

　　阿亚兹冲利维的灵魂招了招手，他就像一只驯服的鸟儿一样飞向了提灯，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灵魂身上的灰色也像烟尘般被吹散，等到他安稳地落进提灯后，已经完全变成了和火焰一样的蓝白色。

　　克莱尔小声惊呼一声，凑近了两步，满是探究和好奇。伊迪姆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看到利维成功脱困，脸也舒展开。随即他的神色转冷，拖着剑往床这边走。

　　“稍等一下”哈普紧紧抱住灵魂棱柱，跳到班赛子爵的脑袋后面“最后几句话。”

　　“我没兴趣听了”伊迪姆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多处断裂的肋骨让他行走不便，但他依旧坚定地又往前走了一步“今晚，无论你的言辞多诱人，以萨森各位先祖的名义起誓，你都将死于此。”

　　“你真的不想了解班赛是怎么堕落的吗？”哈普冲神使喊道，又对举起魔杖的克莱尔说“你又真的不想了解萨森家族最大的秘密是什么吗？”

　　“最大的秘密就是——”小魔鬼暂停了一下，看着自己的观众。克莱尔犹豫地没有施法，而伊迪姆也不过是强撑，在他走过来之前足够哈普说完了“夏洛特并没有骗班赛大人，‘你的妻子背叛了你，萨森的血脉被玷污，你的家族将毁于此’这句预言是真的。”

　　“可是，夏洛特可没有说是活着的妻子背叛了他”小魔鬼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可怜的班赛，拿自己的亲儿子给自己续了命哈哈哈哈。”

　　“而你们两个蠢蛋，也没有想到是自己尊敬的，早逝的母亲背叛了你们引以为豪的家族”在这一刻，小魔鬼天生的表演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看着满眼不可置信的克莱尔和伊迪姆，感觉全身舒畅。

　　“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话”伊迪姆像出水的狗一样摇了摇脑袋，怒火在他的眼中平静的燃烧“你只是在垂死挣扎。”

　　“哦，是吗？”小魔鬼向后一跃，在空中翻滚时全身拉长，变回了原形。他的脸上挂着大大的嘲笑，克莱尔用来束缚他的银链早被它偷偷用匕首锯断了，只是为了低调才一直保持无害的外形。“这位高贵的神使，你的誓言是应因萨森之血而行于世间吧？”

　　克莱尔射出了又一道闪电，而比闪电更快的是阿亚兹，瞬间明白了小魔鬼计划的神使化作一团金色的旋风冲过来，她想制止哈普说出最后一句话。

　　“我向诸神都无法违逆的冥河起誓，伊迪姆·萨森和克莱尔·萨森都不是萨森家族的血脉，自班赛·萨森死亡一刻起，萨森之血脉已断绝。”言辞最终快过了行动，哈普看着阿亚兹停在了一尺远的地方，它甚至能从对方银色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然后克莱尔的闪电击中了小魔鬼，打得它翻腾着滚出了窗台。

　　神使不是自愿停下的，召唤她来的光门正像她来时那样不可违逆地关闭，只有她能感到的巨大吸力随着门的关闭把她不断拉回去，萨森血脉的断绝被验证，她已经没有停留在人世间的凭依。

　　“或许你在滚回去之前，还有时间能给他们施加一两道祝福法术”哈普悬浮在半空，冲神使嘲讽道。他根本不相信虚弱的伊迪姆或者蹩脚的邪术师能给自己造成威胁，现在对他最大也可以说唯一的威胁也要滚蛋了。“但它们总会失效，而你猜他们最终会不会死于倒塌的房梁或者一不小心从壁炉蹦出的火星？”

　　阿亚兹已经放弃了挣扎，她明白小魔鬼说的是对的，她的翅膀已经被拉进门里了，一两个祝福咒语帮不了伊迪姆和克莱尔。

　　但她可不是只有祝福法术，神使同样冲魔鬼微微一笑。

　　哈普心中警铃大作，它的皮肤感觉到一阵针刺般的疼痛，小魔鬼定睛一看，从爪子开始，自己全身都在无声无息地变透明。

　　“该死，瞬发驱逐术”哈普只来得及最后诅咒一句，就在巨大的拉扯感中和阿亚兹一样彻底消失了。

第十六章 欢迎来到阿弗纳斯

　　“当心脑袋！”

　　撑着长篙的倒钩魔高喊道，手中白森森的长杆往湍急浑浊的河水中冒出的一小块碎礁上用力一点。看着随时要沉的小船在浪涛中猛地转向，和一个从天而降的火球擦肩而过。

　　暗红色的火球砸在污浊的水面，伴随着巨大的轰鸣炸成灿烂的烟火。

　　船上的乘客在爆炸声和快要把人甩飞的高速下齐声尖叫。这艘小船装载了不下二十个各种种族，年纪，性别的乘客。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同样的肮脏，同样的苍白虚弱，而且看上去同样的迷茫而恐惧，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待在这艘看上去马上就要在漆黑的河水中沉没的小船上。但是他们也不敢去询问站在船头，身披暗绿鳞片，满身长刺的船工。

　　“艾略特，艾略特你在哪？”一个坐在船边，本来一直在盯着河水发呆的女人突然高喊。在没有得到任何人回应后，她站了起来。其他乘客这才发现女人华丽但肮脏的大衣被豁开了道横穿身体的口子，内脏像碗里的土豆一样滚落下来，好几个女性乘客尖叫的分贝再度提高。

　　站起的乘客丝毫没有感觉自己的肠子吊在大腿前面有什么问题，她环顾四周，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头顶的天空阴云密布，就像暴雨将至，但迎面而来的风却干得令人窒息，从雷声隆隆的云层中俯冲而下的不是闪电而是人头大小的火球。脚下的河水也黑如墨汁，在狭窄的河道两岸是赤红岩石组成的峭壁，在无法攀爬的表面却又有不少黑曜石房屋。

　　“我这是在哪里？”女人喃喃自语，周围的乘客都沉默不语，他们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欢迎来到阿弗纳斯，地狱的第一层”一道语带嘲笑的嗓音从头顶响起，女人抬起头。船的桅杆上倒挂着三个红色的果实般的玩意，其中一个果实从中打开，她才发现是个倒挂在桅杆上的蝙蝠般的小怪物。

　　“你说什么？”女人感觉脑子里面全都是迷雾，但她模糊的记忆让她感到了冒犯“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他是个小魔鬼，我如果是你就一定会对他保持恭敬。”小魔鬼还没说话，船上另一个乘客回答了女人。穿着红斗篷的乘客坐在船的尾端，听声音是个年轻男子。在其他乘客都挤成一团的时候，他周边却没有任何人挨着他。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命令我？”女人就像是一头被从窝里摸走了蛋的母鹅般怒气冲冲地冲发声的男人低吼，甚至想要穿过挤作一团的其他乘客过来想要教训他。

　　“安静”还没等她发作，骨白色的长杆就穿胸而过把她钉在了船板上。船夫从船头跳起踩到她身上，抬脚用力碾碎了女人的喉骨。她挣扎着发出荷荷声，但贯穿胸口的长杆似乎也没能杀死她。

　　“哈普阁下，也请您不要和'叮当'们交谈。时间紧迫，这批货物要尽快送往，拜尔大人还等着呢。”船夫向倒挂在船桅上的小魔鬼鞠了一躬，拔出女人身上的长杆后跳回船头。在急流中打转的小船又重新开启。

　　“真是少见，一个活人居然出现在运送叮当的船上。”小魔鬼只用尾巴把自己挂在桅杆上，随着船体的加减速不断摇摆。哈普已经从被提灯神使送回地狱的沮丧中缓过来了，在经历了许久单调沉闷的水上旅行后，它不介意和活人聊聊解解乏。

　　“什么是'叮当'？”红袍抬起头，哈普注意到他的皮肤灰暗，嘴唇发绀，眼周更是干出了数道起皮的裂口。

　　“叮当，货物，钱币，垃圾，随便你怎么称呼。”哈普感受着船的转弯，想象自己是一个钟摆，悠闲地摆动着“不过，按照某些‘大师’的说法，它们的学名叫‘灵魂之壳’。他们全都是因为身前的行为而坠入地狱的灵魂，被定格在了咽气那一刻。同样，也是我们的财富。”

　　“作为一个活人，你连叮当都不知道就敢来巴托地狱。我不知道该夸你勇敢还是告诉你这有多么愚蠢”哈普打量着他，口气中的嘲讽减少了几分。阿弗纳斯可不是什么野游圣地，能平安在冥河上旅行的年轻人应该远没有他看上去脆弱。

　　“职责所在，而且我也有自己的保护者。”红袍突然猛咳起来，他用手帕捂住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过了很久他才停下来，手中的手帕已经沾满了黑血。

　　“既然命运让我们相遇，不如来做个交易吧，哈普阁下。”年轻人站起身，抬眼看着哈普，他的眼睛深深陷下去，看上去几乎就像个骷髅。

　　哈普稍许有点犹豫。如果魔鬼在地狱死去，那就是永远的死去。也因此，绝大多数魔鬼待在地狱的时候远比它们在主物质位面要谨慎，通常绝对不会去招惹比那些比自己强大太多的目标。

　　“或许你注意到了，我是一名法师。”红袍又咳了一阵，好不容易喘匀后，接着说“但我的探知魔法在阿弗纳斯的焦土上无法稳定生效，我听我的老师说过，小魔鬼们拥有向地狱本身询问问题的能力。不知道您是否愿意为我提供服务”

　　“我可以支付报酬”法师主动从材料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一串伊西鳐鱼牧师的尖牙制成的项链，它身前侍奉着盐水沼泽那位恶魔主君，您有兴趣吗？”

　　听到这里，挂在船桅上另外两个小魔鬼也不装睡了，它们纷纷尖叫出声，表示自己也可以提供服务。连船头的倒钩魔都一脸垂涎地转过头看着法师。

　　恶魔和魔鬼在血战中拼杀了不知多少个世纪。法师口中的盐水沼泽就是最强的恶魔王子狄摩高根的领地，他的牧师稀少而隐蔽，在地狱几乎见不到。即使只是遗骸的一部分，也有成群的高阶魔鬼愿意出高价买来羞辱敌人，夸耀自己或者干脆当成祭品奉献。

　　“我还是想听听你想问的问题再做决定”哈普根本懒得理会那两个同行，可不要以为小魔鬼们之间是什么和善友爱的关系。它们巴不得自己不做任何考虑直接答应，然后等着看哈普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