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灯神
“请允许我向您致意”魔鬼由衷地说“不过，也请允许我指出一个小小的问题。”
“您凭什么确定我就会答应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讨价还价
炉心女士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据我所知，魔鬼的本性倾向于秩序。”女爵士解释道，“艾希曼和他的教会，就是这座城市的混乱之源，是他们把这里搅得一团糟。”
霍珀舒了一口气，看来伊戈尔还没有把自己卖得特别干净。
欲魔摇了摇手指，如果在原始形态，这个姿势会让她看上去充满了暗示和诱惑。在变身成为侏儒后，更像是一个撒娇的小姑娘。
“看来伊戈尔审判官没有把最关键的一点告诉您——魔鬼从来不免费服务。”
她咧嘴一笑，森白牙齿与侏儒面容形成强烈反差，令人不适。
“如果您要雇佣我做事，得先付酬金。”
炉心女士神色未变，似乎早有预料：“那是自然。你想要什么报酬？血食、献祭、黄金，还是稀有的魔法物品？或者，你想要取走我的灵魂？”
“您的灵魂黑的让我钦佩”魔鬼如是说“我可不愿意染指夜裘獾的从者。”
猜出炉心女士的信仰并不难，整个侏儒神系中，愿意接纳堕落子民的也就一两位神祇。痴迷于种族优越感，仇视一切非侏儒的“夜裘獾”格里戈里，是最有可能的。这位神祇出了名的护短且难缠，九狱的魔鬼都会尽量避开他的信徒，以免惹上麻烦。
“通常来说，我们干活都是收取灵魂作为报酬的”霍珀哄骗道。这当然是假话，不过是魔鬼利用凡间生物的刻板认知，漫天要价罢了。
不过，既然炉心女士自己给了一个不错的借口，霍珀不介意顺杆上爬。
“不过，既然您是伊戈尔先生介绍来的”她的口气变得市侩起来，霍珀明白，让交易对手沉浸于她更熟悉的环境，有助于使其放松警惕。“我不介意给您一些优惠。”
“正如您刚刚说的，我们魔鬼都喜欢秩序井然，有条不紊的环境。艾希曼大人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分。所以，我会给您折上折。”
这种讨价还价的商贾口吻，果然让炉心女士放松了不少，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部表情都变得柔和了。
“说说您的报价吧”
“十枚灵魂棱柱”霍珀比出一双手“如果您没有的话，一件价值不低于1000枚金帆船的魔法道具我也可以接受。”
炉心女士的脸部肌肉抽了抽。即使是以她的财富，要一次性拿出这么多资金，也着实够呛。
“我没有这么多流动资金”女爵士坦然道。其实这也是假话，可做生意哪能一开始就亮出所有底牌呢？
“至冬之月的修补还需要一点时间。我会在它修好之前给您答复的，您觉得如何？”
霍珀点点头，她正好借这段时间去想想怎么处理那位使者。毕竟，要是真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大主教，她恐怕就没法在翡翠港待下去了，总不能事事都指望审判官。
两位侏儒各向前一步，两支酒杯轻轻相碰，发出悦耳脆响。
“敬我们的合作意愿的初步达成。”
侏儒们仰头一口喝干杯中酒，亮出空杯，以示毫无保留。
霍珀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问道：“炉心女士，咯咯咯结社也是您在领导吗？据我所知，他们对完美之人的教团也有所企图。”
女爵士摇了摇头，将杯子放回工作台。
“有所耳闻”但是她的神情显得并不甚在意“韦德·亮木算是个还不错的领导者，只是他和我误会颇深。这座城市里就那么多石之族裔，大家彼此都熟。我很难把我的探子安插进他们内部。”
“等等”霍珀捕捉到话里的漏洞，“您说的是‘很难’，而不是‘不可能’...”
炉心女士又一次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那是自然，毕竟要安排这么重要的事，我不可能不多加留意。前几天我提供了一个韦德不可能拒绝的人选——尼雅·铁环。我当从您给伊戈尔的信上得知韦德向安·铁环和她母亲伸出橄榄枝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选非尼雅莫属。”
霍珀脑中浮现出那个斗鸡般的女侏儒和她那个冒失的女儿，不禁疑惑丛生“她居然愿意听你的话？”
蒂拉?炉心的脸色黯淡下来，此刻的她，看上去更像个普通的侏儒。
“箍桶镇和我的家族算不上融洽。我一直想要把族人们都统合起来，却没想到是这种方式——是我想办法埋葬了尼雅的丈夫。可惜，连我也没法从旧灯塔区把他的尸首抢回来，尤其是还有好几名牧师宣称他死于——”
最后两个字从她的鼻孔里哼出来“——传染病。”
“尼雅虽然外表坚强，但她已经习惯依赖他人生活。她很感激我埋葬了铁环先生，也愿意用这种方式报答我。她只需要把这个咯咯咯社团的最新消息告诉我就可以了，并没有什么风险。”
霍珀点头，既然生意已经有了初步结果，她的思绪也就飘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对了，您有听说过‘大理石王者’吗？”既然自己的合作伙伴神通广大，拥有广阔渠道，自然不能浪费了这资源。
然而，这次炉心女士让她失望了。女爵士摇了摇头道：“伊戈尔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别说我了，整个炉心家族都没有人提到过。唯一一个提到这个称谓的侏儒还是上个月伊戈尔在海浪区的垃圾堆里发现的。他发现的时候那个可怜虫已经神志不清了，只是呢喃着这个名字。”
“那被发现的那名受害者，您认识吗？”霍珀追问道。
炉心女士再次摇头：“既然您变成了石之族裔，相比也对我的族人们有所了解。我们并不适合太大的城市。整个翡翠港城墙范围内，定居的石之族裔只有我们一家。受害者的手臂上有燕子和海鸥纹身，应该是某艘船上的水手。”
她说的是实情。侏儒们虽然都喜欢热闹，但是他们的热闹往往意味着恶作剧和冒犯，这让城市的居民很难忍受他们。他们自己也更愿意住在开阔的原野和村庄，而不是和比他们高一倍的人类混居。
霍珀习惯性抬手去摸自己的发冠，却扑了个空——侏儒形态的她并没有带自己那顶显眼的花冠头饰。她只好挠挠头，思索现有的线索。
审判官调查出来的东西，应该都是基于这些线索。结合炉心女士的话推断，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浮现出来，明显到她都要责怪自己怎么早没想到。
“女士，您刚刚说您的族人都不知道大理石王者。这就说明它的信仰只在底层侏儒里面传播。考虑到鲜少有侏儒在海上跑船，那箍桶镇的侏儒里一定有他的信众！”
作者的话： 格里戈里
夜裘獾、报复者、批皮者
弱等神力（LE）
格里戈里是侏儒们的保护神，他和加尔·闪金之间龃龉颇多，但基本都是源于格里戈里的单方面轻蔑和敌视。夜裘獾认为加尔·闪金过于轻浮和软弱，石之族裔们生活在一个动荡不安的世界，必须要对任何伤害侏儒的敌人予以痛击和报复，才能保护本就弱小的族裔。
夜裘獾通常以巨大的，皮毛如夜色般深邃的狼獾形象出现。在极为罕见的情况下（往往是信徒们大量杀死巨人或者狗头人时），他也会以一个蓄长须，眼睛为黑曜石的皮肤苍白的侏儒形象出现。
夜裘獾的圣徽是一个黑色的狼獾头咬碎巨人头骨。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丰收面包
熙熙攘攘的嘈杂声将克林特从宿醉中唤醒，头疼欲裂的感觉如影随形。这位面包店老板像条毛毛虫般，从烤炉边的小床上艰难地爬起来，只觉口干舌燥，脑袋里仿佛有群侏儒在敲锣打鼓。
他好不容易撑起身子，凉爽的秋风穿堂而过，吹得店铺招牌吱呀作响，也让他满是汗水的脸泛起一丝舒爽。
“您醒啦！”柜台后的简像是听到了动静，探出脑袋，露出腼腆的笑，“要来杯啤酒吗？”
“不了，简”克林特捂住自己的脑袋，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帮我从桶子里舀一杯水吧。”
“您真的不要一杯啤酒吗？我放在井水里一直冰着呢，现在喝刚刚好。”
冰这个字眼让克林特干渴的喉咙不自觉的蠕动了两下，理智告诉他不能再喝了，但除了理智，其余部分都在呼喊要求来一杯。
“那就一杯，就一杯”
简欢快地答应了一声，哼着小曲给他打了满满一杯，杯子大的几乎能让侏儒溺死在里面。
第一口还没下肚，克林特就知道自己做了对的决定，冰凉的带刺激沙口感的微苦酒液顺着他的喉管流下，他连气都没喘一口就喝干了。面包师打了个满意的嗝，又一头栽回铺盖上，鼾声如雷。
“他不会有事吧”绿头发的侏儒捧着脸那么大的十字花面包问道，踮起脚担忧地看向后间“加尔·闪金在上，克林特可是个好人。这年头人心惶惶的，他还肯专门给我们做丰收面包，实在是很需要勇气。”
霍珀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买完东西赶紧让开，别让后面排队的侏儒等着。
“他只是多喝了两杯，芭拉拉酒馆的诗人实在是太受欢迎了。“围着白围裙的简一边麻利地给另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侏儒打包蛋糕一边答道“如果你要心疼的话，请心疼我吧。我从凌晨揉面到现在了，早饭，午饭和早午饭都错过了。”
“那是自然，简小姐”一个皮肤晒成棕色的水手走上前来，胡子里还有不少闪闪发光的沙子“我们都知道，如果不是您的影响，克林特先生哪会同意做丰收面包。”
这话引来排队侏儒们一阵点头。随着非人类居民大批离开翡翠港，侏儒常去的店铺一家接一家关门，想买合身的衣服、合口的食物都难上加难。
几乎所有的种族都有自己庆祝收获节的方式。半身人喜欢围着篝火搞厨艺比赛，矮人热衷于啤酒干酪品鉴大会。而侏儒们，除了节日当天的狂欢，还会在节前一个月就开始向蕾娃?割麦者——也就是人类信仰的大地之母——供奉丰收面包，用当季收成感谢女神赐福。这些供神的面包得天天换新，没烤炉的人家，就只能去买现成的。
克林特的面包店是整个海浪区唯一还在出售丰收面包的店铺。在路人看来，这个决定不算奇怪，克林特招了个侏儒伙计，本来就是有亲近外族的倾向，现在既然可以赚独一份的钱，他又为什么不赚呢。
自然，也就没有人怀疑，是那个矮小而不起眼的小伙计操纵了这一切，目的其实是为了打听使者的消息。
霍珀不知道“大理石王者”的信徒有什么特征。但她相信，既然已经确定使者的目标是地位低下的贵族和侏儒，那在整个海浪区只有自己一家侏儒友好面包店的情况下，自己一定能很快就遇到这些信徒。
“简！简·闪索”一声呼喊让忙于案头的侏儒抬起头。来此时早已过了中午的高峰，临近晚饭时间，两个女侏儒——一个棕发，一个蓝发——正站在柜台外招手。
“卡拉女士，还有安，这可真是意外之喜”简擦了擦手，踏上矮凳“你们什么时候来翡翠城的？”
“自从上次之后”安抢在卡拉之前冲简挤眉弄眼，显然在暗示她们上次在咯咯咯社团的那场小小冒险“妈妈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放下争执，加入亮木先生。他们有好多大事要商量，所以，她干脆带着我在玩具坊附近租了个小房间。”
“你可以再大声一点，浓荫区大概还有人没有听到你妈妈的行踪”棕头发的卡拉责备道。不过显然没什么用，安只是吐了吐舌头，闭上嘴，看上去压根没往心里去。
“事实上，不只是铁环女士，我和兰恩·螺栓也搬过来了”卡拉转向柜台里的简，解释道“收获节前后的生意实在太忙了，大家都不愿意每天两地来回。”
“那可太好了，我还担心收获节要独自度过呢，这下可一点都不孤单了。”
“简，你还有丰收面包吗？”或许是想到今天受到的挫折，安气鼓鼓地抱怨道。“我跑了好几家都被那些长腿民嘲笑了，说我们尽吃些乡下东西。”
卡拉点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本来今天是铁环女士拜托我采购的时候带上安的，结果到现在了，我们都还没找到卖丰收面包的地方。还是刚刚路上遇见其他族人，我们才知道你这里有。”
简跳下矮凳，打开已经冷却的烤炉，里面还有两个撒满亚麻籽和蔓越莓干的面包。
“就剩两了个，掺了炉灰和一点煤粉增加风味。”她从墙上扯下两张还翠绿的葡萄叶，包着面包一角递给她们“够了吗？”
安眼睛发亮，接过面包咽了咽口水，硬是忍住没咬下去。
“够了够了，正好一人一个。我们来之前问过螺栓先生要不要顺便给他带。他说已经买过了，就不需要我们代劳了。我们那片也没有其他认识的石之族裔了。”
“哦，我可不能收你们钱，卡拉”简笑着用手掌遮住投币口“我刚来这儿的时候，多亏你们的照顾呢！”
经过一番充满表演性质的退让，撕扯，争执和吵闹，终于两位侏儒各退一步达成协议。卡拉用半价支付了自己和安的面包款，带着她向着夕阳走去——不过，霍珀觉得，可能更大的原因是大剧场晚上的《圣剑礼赞》快要开场了，去晚了可找不到好座位。
夜幕渐沉，街边店铺的灯光陆陆续续亮起，为最后几个闲逛的路人照亮脚下的路。霍珀关上窗、锁好门，面包店里陷入一片漆黑。对魔鬼来说，黑暗反而是绝佳的掩护，她靠着夜视能力，在阴影中静静回想着刚才的对话。
“兰恩·螺栓，你到底是在别人那里买到了丰收面包呢？还是说，你已经转投了某个不能见光的神祇，连供奉传统都不要了？”
作者的话： 万分感谢各位的推荐和月票
鞠躬！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双樱面包
最后一支蜡烛点燃，面包店狭窄的后屋里充满了冰冷的蓝色火光。六支混了骨粉的黑色蜡烛立在法阵的尖端，静静燃烧，照亮了面目严肃的女侏儒。
霍珀瞥了一眼无声无息睡过去的克林特，放下了手中的献祭刀——不，暂时没有这个必要。她转而将手伸进法阵中心的罐子里。随着一阵黏腻的水声，她把一只癞蛤蟆从陶罐里拔了出来。
欲魔冷静地和蟾蜍对视，低下头吻了一下它的额头。蟾蜍如同被电击，浑身抽搐着从她手里跌落到地面。霍珀没有理会它，从围裙的口袋里拿出一把长短不一的头发。
“来不及收集五十种头发了，希望二十种也能生效吧”她这么想着，点燃了头发，然后将滚烫的余烬灌进蛤蟆的嘴里。
霍珀犹豫了片刻，大魔鬼里面会预言的并不算少，但他们各有各的擅长，选择起来有点困难。
“黑羽的拉默，我为您奉上闪亮的钱币，愿您给予我指引。”
说罢，她拎起钱箱，将最近三天的收入一股脑的倒出来。奇特的是，无论是铜币还是银币，都在半空中就变成了闪亮的粉末，凭空消失了，没有一枚掉到地面。而等她把所有钱币都倒完后，法阵当中的蛤蟆已经鼓胀的像个吹满的猪膀胱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拿起早已准备的荆棘条抽到蛤蟆身上。蟾蜍“砰”地炸得粉碎，腥臭的血液在地上组成一行字。
“即使大理石也需要欢笑”
此时，所有蜡烛都熄灭，霍珀在漆黑中思考。拉默本体是一只乌鸦，他也和乌鸦类似，尤为钟情偷窃来的财物。自己献给他的是克林特的钱，所以祭品没有任何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他给出的答案却格外模糊。
模糊的答案也是一种答案。如果拉默给出的答案太模糊，说明有强大的能量源遮掩了答案本身。看来那名伪神的实力不凡。
大理石肯定指的是那名伪神，那欢笑又代表什么呢？在神秘学中，欢笑可以指代的东西太多了，包括美丽的女性，爱情，甚至就是欢笑本身。
感觉他说了一句废话。霍珀嘟囔着站起身，揉揉跪得发麻的膝盖。
“砰砰砰！”响亮的敲门声惊得霍珀差点蹦起来。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傍晚给审判官送过信，邀请他过来一叙。
霍珀将后屋的帘子拉好，遮住狼藉的地面，小心地将房门拉开了一条缝，外面果然是伊戈尔。
“你确定就是那个侏儒吗？“审判官左右张望确定无人跟踪后，敏捷地跨过门槛，直接询问道“就凭他没来你这里买面包？”
“除非你还能在海浪区找到第二个卖丰收面包的”考虑到伊戈尔没有夜视能力，霍珀小心地点燃了一支普通蜡烛“否则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对其他侏儒撒谎说他已经买了。”
审判官耸耸鼻子，皱起眉毛“你在房里藏了死人？一股尸体烧焦的味道”
没等霍珀解释，他拿起烛台，伸手掀开了门帘。
“他没死，放心吧，只是喝多了”霍珀对着审判官的背说，但是他没有理会，只是蹲下身体，伸手摸了地上的字迹。
伊戈尔抬起头“‘即使大理石也需要欢笑’，这是什么地狱谚语吗？”
“你看得懂地狱语？”霍珀讶异道“不，这是我刚刚得到的占卜结果。”
审判官站起身，一手端烛台，一手摸下巴走出来。他鹰隼的眼睛转向霍珀：“帕尔玛先生是死于一家欢乐场，你说，欢笑是不是指这个？”
霍珀来了精神，确实，自己粗心了。拉默和自己一样是个魔鬼，他说的欢笑绝对不是什么正面的意思。
“走，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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