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灯神
第一百六十一章 演讲和刺杀
“所以，你和他们有仇？”
伊戈尔跟着霍珀再次钻进了另一面墙上的通道，远离了脸色铁青的伊迪姆和急着上台的茱蒂丝。
“并没有”霍珀耸耸肩“只是单纯的债权债务关系罢了。”
话说到这里，审判官知趣地闭上嘴。既然是那两个人欠了魔鬼的帐，那就不属于自己需要关心的范畴了。
他们在黑暗中又走了一段不短的距离，直到霍珀拉开了一扇虚掩的门。
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夹杂着热气像巨浪般袭来，听上去像是戏剧结束了小段。
“你是谁？！”门外靠着两个正在听戏的侏儒，看上去根本没想到背后的门会突然打开。
他们的手插进口袋里，表情不善地盯着突然出现在灯光下的审判官。霍珀敢打赌，那里面一定藏着晶石手枪或者魔杖。什么时候侏儒里面也有黑帮了吗？
“嗨嗨嗨！小伙子们，别紧张”霍珀赶紧出声缓解紧张的气氛。这两个侏儒她有些眼熟，应该也是箍桶镇的居民“石之族裔什么时候对朋友如此冷淡了？”
更多的观众听到了争论声，现在又是戏剧的幕间休息，不少圆圆的侏儒脑袋都从两侧的座位探出来探查。
刚刚出声侏儒之一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会后，放松下来。他拉了一下自己的同伴：“我认识她，她应该是闪索夫妇的亲戚，前一阵子才搬过来的。”
另一名大鼻子的侏儒也放松下来，他略欠身表达歉意：“闪索女士，请原谅我的鲁莽。我只是没想到突然有人从背后出现。”
“是我应该说抱歉才对”霍珀拎起裙子一角回礼“我和我的同伴来太晚了，那位好心的侍者告诉我们可以走员工通道，没想到吓到你们了。”
“简·闪索!”左边的观众席传来隐约的呼喊，霍珀转过头去，看到了奋力挤过来的韦德·亮木。
或许是因为拥挤，也可能是太闷热，韦德·亮木走过来的时候额头上满是汗水，在火把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抱歉，小伙子们，她是我的客人”韦德和两名侏儒相互点点头，示意霍珀跟他走。
霍珀闪身跟在韦德后面，观察着四周，没有看到一个人类。正如检票员所暗示的，观众席是按种族划分的。
“我听说你在海浪区谋了一个面包店学徒的工作”带路的韦德在观众席最高点停了下来，掏出绣花手帕擦擦额头的汗水“还以为你没有时间过来看戏剧呢。”
韦德带他们来的地方离舞台太远了，头顶就是贵族们的包厢，愿意坐在这里的观众很少，这也让他们交谈的时候不用大吼大叫。
“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亮木先生”霍珀双手交叉，一只脚打着拍子“《圣剑礼赞》可是歌颂完美之人的戏剧，您什么时候更改政治主张了？”
韦德·亮木的惊恐肉眼可见。他赶紧贴过来想用手捂住霍珀的嘴，不过伊戈尔伸手抓住了他的后领子，提着他放到旁边的椅子上。
“嘘！”他紧张地左右张望，忙不迭地竖起食指做出噤声手势“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别在公共场合乱说话。我只是今天和朋友们一起出来社交罢了。”
他的反应让霍珀略感诧异。韦德·亮木并不是容易激动或者慌张的侏儒，而且他一个反完美之人的社团成员来听给完美之人歌功颂德的场合社交个什么劲。
审判官从霍珀的信中了解过韦德·亮木的存在，但他本人并没有和这个侏儒打过交道。于是他蹲下身安抚道：“别担心，亮木先生。我们不会乱说话的。我们只是来找兰恩·螺栓的，他坐在附近吗？”
韦德茫然了片刻，仿佛没有料到他们是来打听兰恩的。然后他长舒一口气，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指着斜对面的舞台。
“原来您是找那个叛徒啊，他和他们新朋友们坐得离我们远远的”侏儒恨恨地说“我原先还误会铁环女士呢，没想到是他这个不声不响的家伙投敌。”
霍珀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果然，在差不多是他们对角线的位置，坐着一个身材矮小、头发姜黄的身影，正是霍珀苦苦追寻的兰恩·螺栓。
可是，他的周围并不是坐了一个，而是足足六个穿着洁白长袍的女伴。即使在如此远的距离，霍珀也能看到她们身上的金线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看来我们的螺栓先生交友广泛啊”审判官直起身子，评价道。
“哪里啊，他那是”在知道他们的目标后，韦德反而放松下来，主动接审判官的话。只是正好响起的掌声把他的后半句话全都吞没了。
天花板上有人用巨大的镜子将火盆的光折射成三道明亮的光柱，而光柱的中间，站立着一袭白衣的茱蒂丝。
霍珀本来想问韦德想要说什么的，但后者似乎全身心都被茱蒂丝吸引了，霍珀只好作罢，回头去看茱蒂丝的表演。
“感谢各位尊贵的先生，夫人莅临”茱蒂丝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但是整个剧场都安静下来听她说话“今夜，《圣剑礼赞》的帷幕已落，但真正的圣战才刚刚开始！”
“完美之人早已教导我们——神性的火种，文明的火花，理性的克己以及坚定的信仰，只在人类的灵魂中闪耀！”
剧场里一片死寂，霍珀的视力让她可以看到，前排好几个异族都不满地企图站起来。紧接着，不知是谁起的头，山呼海啸的欢呼和赞同，将所有异议者都按在了椅子上。
茱蒂丝露出了微笑，她昂着头仿佛在感受天上完美之人的赞许。她享受了好一阵子连绵不绝的呼喊后才伸出双臂，示意安静。
剧场再一次安静下来。茱蒂丝摘下自己的手套，引起了小小的骚动，好几位坐在前排的女士都发出了尖叫。
她的手掌上满是纵横交错的伤疤，不少手指扭曲变形。茱蒂丝像炫耀勋章一样将自己残缺的手扬起来展示给所有人。
“看吧，各位，这就是劣等种族加诸我身的罪行”她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哭腔“这些嫉妒我们荣光的劣等种族，用他们的獠牙和棍棒剥夺了我弹琴的权力。”
“可是，他们没法剥夺我的智慧和信仰”她的声音又再次变得坚定“完美之人将我救出了魔窟，也是完美之人握着我的手写出了这完美的剧本！”
“我，就是完美之人恩赐的明灯！我，就是他慈爱的实证！只有在他的指引下，我们可以无所畏惧，异族将再也不能侵害我们。就与我一起让剧中的光辉照进现实——凡不臣服于人类旗帜之下者，皆应归亡！”
她握拳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火光照耀在她的身上，仿佛真的有神灵降生在她的身上！
在短暂的静寂过后，一个颤抖而尖细的声音响起“你说谎！”
一个坐在最前排的人影站了起来，他的脊背挺得笔直，手臂指向茱蒂丝。
霍珀只来得及看清茱蒂丝瞬间瞪大的双眼和来不及合上的嘴，就听见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全场。
尖叫声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发。
茱蒂丝高举的手臂无力地垂向一边，整个人如一截枯木般向后倒去。暗红的痕迹迅速在洁白的衣裙上洇开。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截杀
出大事了！霍珀脑子里立刻蹦出四个大字。
整个剧场乱做一团。好几名骑士冲上了舞台，手中纷纷亮起莹白的光芒。更多的士兵压制住了那名想要再次动手的刺客。
“这就是为虎作伥的下场！”罪魁祸首即使被按在了地上，也拼尽全力喊了出来。然而，他的喊声迅速变成了含糊的痛哼和呻吟。
霍珀可以听见有人哭喊着“快叫牧师”，也有人喊“处死刺客”。但在急着逃离凶杀现场的观众发出的尖叫和奔跑声中，这样的呼喊简直不值一提。
吞吞吐吐的兽人和他莫名其妙的寄语，紧张而心虚的韦德和他不合时宜的社交，所有的珠子都被爆炸声串联起来，组成了一条名为“刺杀”的脉络。
霍珀看向韦德，他死死盯着已经被幕布遮起来的舞台，仿佛被刚刚的暴乱吓到了。
欲魔用力抓住他的肩膀，将他粗暴地掰过来面对自己，低吼道：“韦德·亮木，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对此一无所知！”
刚刚的刺杀没有吓坏侏儒，但面对自己的邻居，尤其是眼睛里燃起蓝火的邻居，韦德却磕巴了：“我我我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霍珀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刚刚发生凶杀案，她不敢冒险使用魔法，万一被赶来的施法者抓到自己就说不清了。
肩膀传来的剧痛让韦德脸都扭曲了，他小声叫唤着，实在受不住了，支支吾吾地挤出几个字“我真的不知道。我知道社团今天会有活动，我只是过来帮忙的。”
“说谎！”霍珀的声音变得森冷“什么风险都不知道，你就直接过来，你以为我很好骗吗？”
纵使被捏的龇牙咧嘴，韦德依旧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不指望你能理解，简，但我真就是这样想的。”
“只要所行道路是正确的，我不会吝啬我的一切。”
霍珀没有注意到自己放开了手，这句话让她想笑，可刀枪剑戟在嘴边转了一圈就不见了。
呸，恶心的理想主义。她想到。
“我们该走了”伊戈尔不失时机地插话。审判官弯着腰对两个侏儒说“完美之人的教会一定会大做文章，我们可以跟着人群离开。”
霍珀正要点头，眼角一抹流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是已经拉下的幕布被气流带动，泄露出不甚明显的洁白光芒。
“不，你们先走”霍珀活动一下脖子，发出令人发怵的咔咔声。“对不起，我刚刚太粗鲁了，您会原谅我吗？韦德先生？”
韦德·亮木被她的变脸速度搞得愣住了。侏儒摸摸自己还在疼的肩膀，默默把“不会”两个字咽了下去。
“我刚刚注意到螺栓先生已经离开了”霍珀望向审判官。“我还有一笔帐要收，请替我向他问个好，行吗?”
对方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拉着韦德飞快离开了。
霍珀环顾四周，观众们如惊弓之鸟，疯狂推搡着朝出口涌去，为了尽快逃离，不惜对周围人拳脚相加。
几名勇敢的守卫和骑士试图逆流而上，前往舞台后台，却被慌乱的人群撞得东倒西歪。
剧院右方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巨响，紧接着尖叫声更甚。原来是有人推倒了照明的火盆，热油裹挟着烈火瞬间蔓延，浓烟升腾而起，让本就慌乱的人群彻底陷入歇斯底里。就连守卫也放弃了维持秩序，被人流裹挟着推出了剧院。
而在一片令人心烦的混乱中，霍珀已经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如她所料，演员通道依旧空无一人。欲魔漫步在黑暗的通道中，转动自己的戒指，每踏出一步她的身高都在变高。等她再次打开通往后台的门时，小侏儒简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长袍，面貌普通的女仆。
通道确实通向后台，但方向感欠佳的霍珀一时有些迟疑。
很快，背后传来的匆匆脚步声帮她做出了选择——两名镀金骑士开道，护送着一位白袍女士拐过墙角，与霍珀迎面相遇。
女士身上的金色花纹比茱蒂丝身上的还要繁复，更重要的是，她胸口绣着硕大的金色人像圣徽已经明示了她的身份——一名完美之人的牧师。
显然，骑士和牧师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陌生人。两名骑士默契十足，一人立刻护住牧师，另一人则手按剑柄，警惕地喝道：
“滚开，不管你是谁，如果耽误了救治茱蒂丝女士，完美之人必将降下神罚！”
霍珀的双眼一下就亮了起来。她没有回答骑士的呵斥，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您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建议。毕竟收账总是没那么愉快的，我得让自己放松放松。”
骑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是否遇见了一个疯子。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霍珀很快给出了解释。
“诸位，我真的很遗憾。如果您不告诉我是去救茱蒂丝的话，我或许就让你们离开了。毕竟，我自问并不是很喜欢杀戮。”
她的长相看上去如此平凡，口吻如此的温和，以至于镀金骑士们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她说话的内容。
然后，在骑士们惊恐的眼神中，她把手伸进了白皙脖颈上的精致袋子里。那个袋子如此娇小，看上去甚至装不下一瓶香水。可是她的手却以一种诡异而扭曲的姿势全部伸了进去，然后从中缓缓拔出了一把利剑。
这下，骑士们都明白了。
“邪恶退散”站在前面的骑士没有继续等下去，他怒吼着大步向前，手中的长剑爆发出冰冷的蓝灰色，划出一道气势磅礴的圆弧劈向女人。
欲魔瞳孔微缩，微曲的小腿用力一蹬，正面迎了上去，双手挥舞长剑上撩。
武器相交的瞬间，骑士便察觉到不对。一股沛然巨力伴随着巨响传来，直接将他掀飞出去。他狼狈地连退好几步，差点撞上同伴才堪堪停下。
“破乱斩？”霍珀气定神闲地评价着“完美之人的教会看起来真是没几个好人呢。你要是用破善斩刚刚没准能赢哦，嘻嘻。”
霍珀好整以暇地用手指沾了沾脸上溅上的血，含进嘴里品尝着，眼睛弯成两道桥。
而直到这时，骑士才注意到双手虎口都已经崩裂，鲜血直流。一只纤细的手按在他的肩头，金色的光芒亮起，骑士手上的伤口转眼间就恢复如初。
“我们一起上”女牧师盯着堵住通道的敌人“这是个劲敌。”
两名骑士点点头，从腰带里掏出两瓶圣水砸碎在剑上，又同步竖起长剑亲吻剑脊。
“完美之人指引我的剑，击碎一切异类。”
当他们祈祷完毕，牧师的祝福也加持到了他们身上，骑士们的盔甲被突然暴涨的肌肉撑得咯咯作响。
而这一切，霍珀都没有干预。她只是甩了甩长发，右手挽个剑花，左手伸出，冲骑士勾了勾。
通道足够宽，可以让两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并排冲锋。通道也足够窄，骑士的铁靴踏出的回声震耳欲聋。他们面前的女人简直就像是一根面临野牛群的野草。
然而，这株野草上的芒刺却突然燃起了碧蓝的火焰，它摇摆着，抡出了闪亮的火圈。
与三把武器正面硬撼的巨响相比，骑士的闷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两名用尽全力的骑士瞬间落败，一同被击飞出去，重重砸在木质墙壁上，又乒乒乓乓地滚落一团。。
霍珀不得不承认，，尽管自己一直以智慧自诩，但这种简单直接的暴力对抗，确实能带来极致的快感。
她冲自己露出一抹血腥的微笑。
一束阳光般灿烂的光辉突然穿腹而过。霍珀不可置信地跪倒在地，肚子上的伤口发出滋滋声响，焦糊味弥漫开来。
牧师喘着粗气看着瞪着自己的女人，收回了施法完毕的手。她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这是她最强的一道法术，对付邪恶生物尤为有效。
感谢完美之人。牧师心中默默祷告，高强度施法让她感到脑后有一根筋在突突跳动。但她深知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必须尽快赶到茱蒂丝身边，只有自己携带的药水才能救她。
牧师的手上再次亮起了金光，然而，还没等她将治疗法术施加给任何一位骑士，就听到了让她血液冻结的声音。
“你弄疼我了，女士。”
牧师惊恐地转过头，瞳孔里倒映着一把熊熊燃烧的长剑。
作者的话： 牧师在这里使用的法术是灼热光辉，牛之力量和治疗轻伤。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危险的女人
“莎莉亚还没有来吗？！”
伊迪姆抬起头，过多的释放圣力已经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只敢缓缓地偏过头去，生怕自己会因为动作太大晕过去，那茱蒂丝可就真没救了。
说话的是胡勒大，她是金顶教堂的配殿司事，也是来观看戏剧的观众中地位最高的神职人员。值得说明的是，她的地位崇高是因为她的虔诚和对异族的痛恨，而并非她法力高强。
胡勒大女士阔面圆脸，下巴尖短，深刻的法令纹上方一对如同嵌在岩缝中的精明眼睛。此刻的她来回踱步，眼睛和耳朵都在关注黑暗的甬道，不敢看舞台中央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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